她還禮,「多謝吳員外。」
「該我謝謝仙姑的,多謝仙姑救了小兒。」
他一口一個仙姑,陡然間楚韻覺得身價都拔高了幾分。
這是她第一次做成一件有意義的事,她興奮的一臉喜氣,一張小臉因興奮紅撲撲的,好像拭過一層胭脂。
顏煞不耐煩與人應酬,趁他們謝來謝去的時候,就帶著齊胡微走了。
廟裡要塑金身,一時半會兒不能對外開放,楚韻索性關了廟門,偷得幾日閒。
也就這幾日,她去了一趟齊胡微的府,才知道原來這隻狐狸精居然這麼有錢。上次來是晚上,沒看得怎麼清楚,這回去了才感覺到亂世之中狐狸比人活得好。他府里每一樣東西都是古董,都是價值連城,也不知他從哪裡淘換來的,什麼楚國開國大王用過的尿壺,齊國王后的髮簪,還有妃子和侍衛**被人畫下來的春圖,居然讓他掛在一進廳門的牆上,似乎生怕人不知道他的癖好似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老師親手所寫的一副「滿園春色關不住」的橫幅,字跡既蒼勁有力,又妖嬈飄逸,讓人硬生生看出了書法者內心的糾結和矛盾。
說起這幅「滿園春色關不住」是大有典故的,那時候吳起老頭還在楚宮中授課,一次他帶著幾個皇子、公主在花園中寫生,老頭讓他們以「春花」為題畫一幅畫,時間是一個時辰。
四哥平日裡不好好讀書,歪主意卻是一堆,他讓一個宮女露出半邊香肩,從牆頭探出身子,那回眸一笑,連「春花」都為之遜色。
等交作業時,別的皇子、公主畫的都是什麼迎春花開滿院金,一枝梨花壓海棠,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偏是他弄了一個半裸美人,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美人堪比春花。
吳起在楚國是有「國士「之稱,那是多「正經」的一個人啊,他厲聲斥責了四哥一頓,罰他抄書一百遍。
四哥記恨在心,就叫那個宮女故意在他常經過的蓮花池邊洗足,正是「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那雙腳腳型纖長,腳弓稍高,曲線優美,柔若無骨,腳指勻稱整齊,如十棵細細的蔥白。它靈動著,濺起一片水花,濺上他的衣襟,濺上他的面龐,留下陣陣漣漪。
事情的發展後來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在一個漆黑的夜裡,一代宗師的吳起大師,毅然決然的帶著此宮女私奔去了。臨走之時在桌上留下一句「滿園春色關不住」以此留念,後來四哥讓人做成橫幅,還在後面續了句「奈何人老心不老「,以示感慨之意。
那宮女名叫楚玲,當真是個絕色佳人,難怪連吳起這樣的人物也會為之傾倒。不過也因為這件事,讓楚韻對這位大師更多了幾分敬意,敢愛敢恨,如此不會顧及身份的,怕是天下也沒有幾個的。
只是不知,這橫幅怎麼會到了這裡?
齊胡微見她盯著橫幅瞧了半天,不由笑道:「這是我無意中得來的,聽說是王宮之物,叫人偷出來賣了,你要喜歡就送給你了。」
楚韻搖搖頭,「我沒你那特殊嗜好。」
王宮的東西都能叫人隨意偷出來,可見當年楚宮管理有多大的漏洞,王宮尚且如此,何況於國家了。東西既已丟失,再要回來又有何意?
廟裡不能住人,她本來想在齊胡微的府里住幾天的,顏煞卻不許。這兩天他正和齊胡微商量著把芙蓉鎮好好翻查一遍。這個鎮子素來太平,可幾日前連出了幾件命案,什麼行屍,什麼老虎精,都出來溜達了,把大好風水都壞了。若是他一人在此也罷了,現在多了她,總要為她的安全考慮。
齊胡微端了一盤橘子進來,也不讓兩人,自顧拿了一個在手裡剝皮。嘴裡嘟囔道:「我這地方有什麼不好?房子寬敞,還有橘子吃。」
顏煞只當沒聽見,對楚韻道:「你先在客棧住些日子吧,這府里要大動怕不乾淨。」
楚韻對住哪兒也沒什麼要求,只是……她沒錢,身無分文啊。
看她那副囧臉,顏煞笑起來,「那客棧是齊胡微的,隨便住,不讓他收你錢就是。」
齊胡微想張嘴,被顏煞瞪了一眼,只能低頭繼續剝橘子,嘀嘀咕咕,「記得把上次贖柳紅姑娘的錢給了就是。」
他一向死扣,錢都穿在肋巴骨上,扽下一個來都生生流血。顏煞輕哼,「剝你的橘子吧,哪兒這麼多廢話?」他說著眉頭忽的皺起來,「你從哪兒弄這麼多橘子?也不吃,剝它幹什麼?」
「橘子是從琅琊仙山帶來的,那裡果品豐盛,尤其橘子長得甚好。你要不要嘗一個?」
他剝了一瓣送到他嘴邊,顏煞卻不肯接,「下次若有熟好的桃子,帶一些吧。」他記得楚韻最喜歡吃桃子的。
齊胡微鼻子都歪了,把橘子塞進自己嘴裡,酸的他直倒牙。這個死老鬼,有異性沒人性,有了紅顏,就把他這個基友拋在一邊了。
楚韻從屋裡出來,剛才齊胡微那一句倒是提醒了她,柳紅被放出來也有些時日了,也不知兩人怎麼樣了。人是給贖回去了,但日子能不能過得好,還得看他們了。
出門時,一個小丫頭出來遞給她一個畫軸,說是公子送的,給她留個念想。
楚韻打開一看,正是「滿園春色關不住」,有時候她都不知道齊胡微是大方還是小氣。吳起的字說送人就送人,幾百兩銀子卻記得清清楚楚。
她剛一出門,屋裡齊胡微就已經跳起腳來,大叫顏煞太過無禮。顏煞冷冷只一句,「那是我的東西。」
楚人好畫,楚宮之中有不少名家之作,他存了許多,這幅字是最不喜歡的,隨手送了給他,但再送,只要落過他印記的便永遠是他的。物如此,人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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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廟施工,楚韻左右無事便去何家看看,何大娘還沒還願,想來叫何曉二學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