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衡君來玩,看她練劍的樣子,笑得直打跌,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這樣子別說打人了,老鼠能打著一兩隻嗎?「
楚韻摸摸鼻子,別的她不知道,老鼠卻絕對能抓幾隻的。誰讓她是貓呢!
最近衡君很忙,忙著談戀愛,忙著圍著那位如意郎君,倒是少來她這裡。
她放下劍,問道:「你怎麼今日得了閒了?」
衡君嘟起嘴,果然戀愛中的人不一樣,幾日沒見倒多了幾分小女兒姿態。
「沈志說要上京趕考,這幾日住在學院裡溫習,都沒時間陪我了。」
楚韻忍不住輕輕一嘆,記得剛見她時,她一身的陰翳,滿身怨氣,看著好像地獄鑽出的惡鬼,嚇死人。這才不過短短一月的功夫,她就好似完全換了個人似地,小女兒的嬌態居然都顯露出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麼如花少女呢。
故意打趣她,「沒了沈志,你便想起我了嗎?」
衡君笑著刮刮她的鼻子,「想起你有什麼不好,左右我這幾天沒事,教你套劍法如何?」
楚韻大喜,「你說的當真?」
「自然,還不拜師。「
她繃著臉端起架子,楚韻也不好真的跪下來,對著她微一福身,便算拜過了。
雖拜了師,但說實在的魚公主的劍術也不怎麼好,真要論起來最多算是稀鬆,頂天比稀鬆強點。她是水族動物,擅長的是戲水,不過到底比起楚韻這種外行,入門的功夫學學還是可以的。
楚韻很後悔當初在王宮時,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都學了遍,獨獨沒學了劍術,若是那會兒能找個和吳起一樣有名的老師,又何至於現在受制於人?
沈志沒在,衡君不想一個人睡在那乾巴小院裡,便借著教她劍法的由頭。理所當然的在廟裡借住了。
後院翻修過,新近蓋了兩間房,也不怕沒地方給她,楚韻收拾了一間安頓衡君。兩人每日裡練練劍,聊聊天,沒事的時候上街玩玩,日子倒也過得悠閒。
顏煞見她們開心,也不多管。自顧把廟裡的營生擔了起來,儼然又一個廟祝。只是他一天到晚冷著張臉,眼睛又長在腦袋頂,在香客中人氣並不很高,有來燒香的都打聽問楚韻在哪兒,楚仙人什麼時候回來?這還不算,讓他最氣結的是,這些個愚民竟然覺得他不行,算個芝麻綠豆的小術都要等楚韻回來。
他心裡老大不爽的,幹了沒兩天就撂挑子。揚言此生再也不干和寺廟有關的事。楚韻聽到後笑得前仰後合,她雖沒親眼見到那時的情形,但想必是非常精彩的。他這麼本事的人,可論起鬨弄香客,可比她差遠了。
※
就這樣,時間一日日過去,轉眼到了沈志上京的日子。
幾天前衡君便開始為他準備行裝,到了他離開的當日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抱著他淚灑十里亭。兩人哭得難捨難分,弄得好像生離死別似地。讓旁邊看得人。除了無奈,就只能對空翻幾個白眼了。
送走了沈志,楚韻問衡君打算去哪兒?她說要回上水湖住一段時間。她畢竟是生活在水中的,不能長時間離開水。也該回家泡個澡了。
跟著她劍術教的差不多了,楚韻也不好再賴著了,尤其最近顏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多半是嫌衡君整日白吃白喝了吧。
其實衡君之所以離開,確實因為顏煞,這男人深更半夜跑到她屋裡。警告她不許教楚韻真本事,害得她以為要被非禮,不嚇走才怪了。
※
日子每天過得清清靜靜的,太過美好的生活讓楚韻一時差點忘了仇恨,更忘了曾經得罪過什麼人。如果不是雲蛙山山神來,怕也早忘了世上還有個容許道人。
這天,楚韻喜歡一早起來灑掃庭院,這是她在土地廟做的最多的事,然後就看見一個樵夫挑著一擔柴往裡走。
她輕叫,「喂,砍柴的,我們這兒不缺柴。」
那樵夫笑著對她呲出一口白牙,一張嘴卻是答非所問,「小丫頭,那個紅衣少年呢?」
紅衣少年指的大約是顏煞,整個芙蓉鎮會穿紅衣的男人只有他,只是不知若顏煞聽到有人如此叫他,感覺會如何?
她這時方認出眼前之人是雲蛙山的山神,在雲蛙山見過,雖對他印象不怎樣,但好歹也是神仙之體,不能失了禮數。
她福身行禮道:「不知仙人來此何事?」
山神脖頸子一揚,聲音也似拔高了一度,「你去,叫那個紅衣少年出來。」
顏煞剛巧出去買菜,根本不在。自從上次帶她買過一次菜後,他再也不許她出手,只是以他的標緻小臉每回在菜市場轉一圈,都能勾回來一堆大姑娘、小媳婦。
她搖頭,「不行,他出去了。」
「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他口中說著,已經探手抓住她,隨後喝一聲,「起——」
楚韻只覺身子飄飄搖搖的飛起,晃悠著飛上天空,她驚叫,「你要帶我去哪兒?」
正好手裡拿著掃帚,兜頭就對他砸了過去,那山神偏頭躲過,對她怒目而視,「你這丫頭怎麼不知好歹。」
楚韻大怒,「你才不知好歹。」什麼都不說,就要抓她,還沒見過這麼無賴的。
她身子懸在半空中,怕他一鬆手自己掉下去,也不敢太過掙扎,嘴上卻不饒人,叫嚷著讓他放開。
這山神多半屬牛的,牛脾氣一上來頗有些不管不顧,竟把她夾在咯吱窩下,像扛條布袋一樣扛走了。
在天上飛了一個時辰,才降下雲頭。楚韻被夾的差點背過氣去,雙腳落地,拼命喘了幾口。
這裡似乎是一座山,山上樹木繁多,鬱鬱蔥蔥,一座巨大的道觀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
那道觀建的甚為氣派,青碧的瓦當綴於棕褐色的屋脊,其上雕著吞雲吐霧的琉璃盤龍神態各異,足有九條之多,每條丈許長短,居高俯低,光是屋頂之上就是氣象驚人。目光移到別處,追雲低雨檐自不必說,雕工細緻也讓人眼前一亮。仙鶴、壽桃、傲松,林林總總從屋檐到樑柱,極盡人工之能事,其間道觀門窗還有縷縷煙霧冒出,繞樑而走,許久不散。
最醒目的是門口橫著一個寬大的匾額,上書「真我道觀」四個大字。
真我道觀?看見這四個字,不禁想起雲蛙山的那辛苦老道,那道觀也掛著「真我」兩字。
楚韻心中暗叫,莫不是這就是什麼容許道人的地盤,殺了人家徒弟,來找他們報仇了?
真是要命啊,她什麼本事都沒有,可偏偏抓的就是她,也不知多長時間顏煞才會發現她不在了?
顏煞平日做事很快,但只要一做起飯來就精細的很,慢條斯理的,非得把所有時間都消磨掉。等發現她不見了,怕要等吃飯的時候了。
被山神拽著往觀里走,她倒是想跑,可惜跑不了。
朝陽懶洋洋的爬過山那翠綠光滑的肌膚,她手裡拽著一條掃把,一邊走一邊拖著地,儘可能把時間拖到最後。可惜也不敢拖太慢,實在怕極了他著急起來,再把自己夾一遍。
走了一會兒便入了山門,一進門首先是一個很大的院落。
院落之中是一塊寬廣平地,八丈見方的院子中心用不知名的燃料繪製著一副足足占了一半大小的陰陽太極圖,外面一圈則是用刀斧分別鑿刻出八卦的「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個卦象分別對應「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在院牆的四周栽植著四株銀杏樹,碩大無比,高可參天,好一派肅穆莊嚴的景象。
來這座道觀參拜的人也極多,只不過一會兒工夫,就有百來人滿臉虔誠的在他們身邊走過,足見信徒之多。
楚韻看得咂舌,信徒如此之眾,這裡觀主的地位定是非凡。
往大殿的方向走,大殿門口人山人海,不少信徒勉力向前擠,鬧哄哄的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走過大殿的門檻,這才發覺,整個屋子修的極深,前後有二十餘米的樣子,三尊兩人高的塑像被豎在最裡面,前頭抬高的供桌上密密麻麻擺放著諸如鮮果,花籃,糕餅,豬頭之類的貢品。供桌旁一個小台子上盤膝坐著一個人,正在講經,這人頭戴五嶽冠,身穿一件乾坤道袍,下頜留著一小撮鬍子,看上去像是四五十歲。
楚韻忍不住問:「那是容許道人?」
山神撇嘴,「道人怎麼會是這等模樣,那是他的徒孫而已。」
一個徒孫便有這般風姿,這道觀果然不俗。
看山神這模樣,似對容許道人很是推崇,既是修道的大人物,怎麼偏教了個像辛苦道人一樣的徒弟?
心裡嘀咕著,跟著他穿過大殿,後面是幾間精巧的精室。山神在其中一間前停下,對她道:「你先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楚韻一個人站在門前,後院之地乃是道士們居住之所,一圈的牛鼻子,只有她一個女人,有路過的都會對她看上一眼,就好像她是什麼剛出世的稀罕物。這讓人很不舒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