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1995 88 池邊夜談

    白奎因自然不是去和麗芙泰勒約會。

    一個半小時後，他將車停在了托尼舅舅鄰居家的步道上，就像克里斯上次幹得一樣。

    托尼穿著睡衣來開門，手上還端著一個酒杯，一歪脖子，說道：「進來……」

    白奎因趕緊跟著他進屋，來到廚房的小吧檯，桌上有半瓶馬爹利，冰盒和一個空杯子。

    托尼示意白奎因自己動手，白奎因也不顧自己還有半年才21，夾了個冰塊，便噸噸噸地倒酒。

    樓梯旁探出兩個小腦袋，梅朵認出了白奎因，輕聲尖叫一聲，便往樓上跑，aj則乖巧地站在原地，兩手背後，欲言又止。

    沒過半分鐘，梅朵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手上拿著cd、雜誌、海報、t恤衫等各種東西，請白奎因簽名。

    白奎因認出這些東西都是之前他請韋德馬克映像的市場人員，寄給姐弟兩人的紀念品和宣傳物料，當時果然疏忽了，應該自己簽了名再發出的。

    簽好了名，托尼舅舅將姐弟倆打發去睡覺，梅朵牽著不情不願的aj上樓，白奎因有些好奇，便問舅舅，aj想要說什麼？

    「他想讓你帶他去wwf的賽場看比賽，對了，你怎麼不上場了？我等了好幾期也沒看到你，做音樂太忙了嗎？」

    白奎因趕忙承諾下次有紐約的比賽，一定想辦法幫aj弄個第一排的位置，讓他能在電視上露露臉。

    至於摔角，也把自己和wwf的合同解釋了一下，一年12場，今年的打完了，再上台就是明年了。

    然後才進入正題，白奎因把雷·多諾萬的警告，以及自己答應他三十萬買確切消息的情況都告訴了托尼。

    聽完，托尼端著杯子，走向後門，打開玻璃門，走到泳池邊，索性脫了拖鞋坐在池邊，將雙腳泡在水裡。

    「來坐下，我給你講個故事。」

    白奎因趕緊甩掉自己的鞋襪，學著托尼的樣子，坐在水池邊，水池中央，一個充氣小黃鴨，被兩人弄出的水浪推動著起起伏伏。

    「你去過公園東街的那間肉鋪吧？」

    「嗯！」白奎因點點頭。

    「六十年前，就在那個肉鋪的對面的餐廳，達奇·舒爾茨和他的幾個心腹被沖入其中的槍手亂槍射擊，身受重傷熬了一天終於死去。」

    「我知道那件事……」白奎因說道，「《比利巴斯蓋特》，達斯汀·霍夫曼飾演達奇·舒爾茨……」

    白奎因在百視達海量觀看電影的時期，曾經看過這部電影，其中澳洲大白妞妮可基德曼激活了兩個角色形象，所以他的印象深刻。

    「我也看了那部電影，他們說達奇·舒爾茨是因為想要殺擔任檢察官的杜威（後成為美國總統），因此被『好人盧西亞諾』處決了，對吧？」

    托尼舅舅的語氣表示不屑。

    「我給你舉個例子：如果我每天都向所有人聲稱，我不會摘隔壁巴克先生家靠近路旁的果樹上的蘋果。

    如果我要摘蘋果，必須得到街道委員會的全體通過，才能動巴克先生的蘋果。

    那麼萬一有一天，巴克家的蘋果消失了，大家認為我的嫌疑有多大？

    也許曾經的我是偷蘋果慣犯，但是在我不斷的宣傳下，大家會認為我沒有向街道委員會提起偷蘋果申請，所以那件事應該不是我乾的。」

    白奎因點點頭表示理解，同理可知，黑手黨一再強調除非得到「全國委員會」的授權，否則不能暗殺公職人員，違反者視為叛徒，將被執行家法。

    達奇·舒爾茨就是個例子，向外界宣布黑手黨是個有著嚴格紀律的團體，違規策劃謀殺檢察官的舒爾茨，被黑手黨內部處決了。

    白奎因想起一句華國諺語，「咬人的狗不叫」。

    「所以當時投票要暗殺朱利安尼？」

    「那是做給外界看的，告訴所有人，朱利安尼的作風讓我們害怕了！他在打擊犯罪方面，讓我們害怕了，怕到甚至想要暗殺他。

    如果真想要朱利安尼的命，悄悄派一個槍手就能解決，只要處理好手尾，誰又知道是黑手黨幹掉的朱利安尼呢？

    恰恰相反，我們不能幹掉他，反而需要保護他。」

    聞言白奎因一頭霧水。

    托尼踢著水說道：「『大保羅』、『胖東尼』、『小皮賽可』、『安東尼鴨』、『拉斯提』，這都是被朱利安尼安上了五大家族首腦頭銜的傢伙，而實際上，這些傢伙都是和我一樣的隊長而已，而且都處於半退休的狀態，到監獄去養老也是挺不錯的。

    他們都是為了捧朱利安尼上台，並且重塑我們義大利人形象的犧牲品。」

    白奎因驚得有些合不攏嘴，托尼舅舅的意思是，以打擊黑手黨聞名的魯迪·朱利安尼是「自己人」！

    托尼似乎很滿意白奎因的反應，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魯迪·朱利安尼到底得到了哪個早就不在人前現身的『唐』的認可，才走到這一步的。

    我也是到了1989年，他第一次競選紐約市長的時候才能確定，他是我們的人。

    其實很容易看出來，東哈林、小義大利、下東區、康尼島這些義大利人的聚居區都投了朱利安尼。

    如果沒有基層動員的配合，是根本做不到的。

    你覺得如果雙方敵對的話，我們會把票投給他嗎？

    在澤西，我們義大利人聚居的區，票投給誰，我們說的算，工會成員的票，我們也能做主。

    我們這些澤西鄉下的窮親戚都能做到的事情，紐約那五家富得流油的傢伙會做不到？

    而且你看看朱利安尼上台之後的政策，打擊犯罪真正痛打的是那些街頭小子，都是黑人、拉丁人，對我們的生意影響不大。

    而且朱利安尼上台時候，菲利普他們才在華爾街打開了局面，以往這不是我們義大利人的地盤，其中有多少交易，你應該能猜到吧。

    至於朱利安尼的紐約建設行動，大量的拆遷和新建社區，讓和我們相關聯的建築公司賺到手軟。

    我甚至懷疑將來那些老傢伙會把朱利安尼推上大領主的位子。

    一個義大利裔的大領主，他們可能還真有這個想法！」

    白奎因努力消化托尼舅舅講的內容，有些顛覆他以往的思維方式，但仔細想想卻又符合對美國社會的運行方式。

    托尼舅舅繼續說道：「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卡瓦坎蒂家族也是『全國委員會』的一員吧。

    下面這些話，我也和克里斯說過，每一個有可能成為隊長的mademan都有資格知道。

    私l知道，但鯊魚頭、逼gpussy就沒必要讓他們了解。

    盧西亞諾建立『全國委員會』的真正目的。

    帶領大多數信仰天主教的義大利裔移民，在這個新興的國度站穩腳跟，從那些信仰新教的盎格魯撒克遜後裔的碗裡攫取利益。

    至於調節各個家族之間的矛盾，共享拉斯維加斯，等等，只是達到這個目的的手段而已。

    一開始我們人數少，受到歧視和排斥，不得不鋌而走險從事那些危險的行當。

    一旦我們變得強大一些，就會被新教控制的國家機構打擊。

    一直到禁酒令這個機會，才使得我們能夠快速崛起。

    廢除禁酒令之後，我們失去了穩定的利潤來源，必須尋找新的生計。

    這個時候，『好人盧西亞諾』建立『全國委員會』，他提議團結，我們每個家族都宣誓加入。

    『為我們這個族群爭取生存空間』，這才是『全國委員會』真正的目的。

    第一步是有計劃地從高風險低收益的生意中退出，達奇·舒爾茨不願意，於是被處理了。

    接下來是藉助義大利裔工人較多的優勢，控制卡車工會、碼頭工人工會、建築工會等，那些資本家需要我們幫助管理工會，我們也藉機從街頭退出。

    後來趕上二戰，西西里登陸，這點你知道的。

    多虧當年那些『唐』的高超手腕，作為黑幫能和cia配合行動的，也只有我們。

    在古巴我們也風光一時，成了那些有權有勢人的白手套。

    但總不能一直作為走狗繼續下去吧？

    於是我們才想到要將自己人給推上去。

    我只知道他們有個計劃，但一直到朱利安尼競選市長，我才知道他就是那個人選。」

    聽完了這些，白奎因的問題還沒得到解決。

    「那我的事情怎麼辦？我是說，朱利安尼真的還會繼續打擊五大家族嗎？會不會連累我？」

    托尼說道：「聽說驢黨將推出一個強勁對手和朱利安尼爭奪紐約市長，他這三年花了大量的錢，除了治安有所好轉，其他的收益暫時還不明顯，此次連任競選正處於他的虛弱時期。

    也許是他急需政績來安撫選民，亦或者，有些明眼人從中挑唆，想要破壞朱利安尼和那些老頭們的默契。

    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後者，而我的直覺向來很準的。」

    托尼用腳踢開飄過來的充氣小黃鴨，緩緩說起無關緊要的事情來：「你知道嗎？梅朵選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如果她真的考上了，我這裡就要變得冷清了。

    好在克里斯每個月都會回來看看，在家吃個飯……」

    白奎因忽然明白了一切！

    「抱歉，托尼舅舅，前段時間我太忙了，從今往後，我一定會花更多的時間和家人在一起的……」

    「沒關係，我知道是你的事情太多了，要摔角、要演戲、要唱歌，一點空餘時間都沒有，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了。

    另外，工作上不要太拼，畢竟家庭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你和史丹妮不一樣，她太倔強了，而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對了，那件事我會親自去和雷·多諾萬談的，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對付你，至於那三十萬，我去和他講講價吧，這傢伙越來越沒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