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一道同風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修行路遠,總有結伴之人,漫漫長生途,稽首見道友,雖是年少相識,縱是光陰如箭,再重逢依舊如故。
「我心不死道無門,此劫不來命難存。」
「我送你造化,大劫當作長生藥。」
昔日光影渙散,再度浮現在王玄罡的腦海中。
大火漫天,灼灼驚濤。
「你跟以前不同了」
十五歲的王玄罡,望著十一歲的張凡,眸光驚悚,難以置信。
黑白兩色之炁流轉,在十一歲的張凡周遭生滅,那樣的感覺,神聖至高,轉念之間,卻又如魔臨淵。
恍惚中,王玄罡便感覺到張凡的元神鋪天蓋地,恍若一片雲天橫壓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壓得他動不了身。
「他的元神人啊元神能夠強大至此嗎?」
那一刻,王玄罡汗雨淋漓,侵透衣衫,幾乎難以自己。
面對這樣的壓力,王玄罡的元神近乎崩潰,他心中戰慄,即便出身拜斗派,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異數,這樣的怪胎。
「此法已成,自然無法無天。」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聲響傳來,驚得十里鎏金河碧波蕩漾,漫天大火中,兩道恐怖的身影交錯如幻。
「那那是什麼?」王玄罡駭然驚悚。
他雙目圓瞪,只覺得那大火之中兩道氣息玄虛如真,可怕得不似凡間生靈。
這一刻,他們在戰,在斗。
「我爹娘。」
十一歲的張凡隨意瞥了一眼,只是淡淡輕語。
「什麼?」王玄罡愣住了,他還要再問,卻被張凡打斷。
「我要走了。」
「去哪兒?」王玄罡追問道。
這一年來,他和張凡時常在此切磋鬥法,早已結下情誼。
王家同輩之中,能夠被他看重,當作對手的寥寥無幾。
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不同,年歲比他小,然而道法之強,卻是讓他望而生畏。
一來二去,兩人彼此熟絡,王玄罡也是心悅誠服,既為道友,亦為兄弟。
如今,道友遠行,他自然百感交集。
轟隆隆
鎏金河上,大火焚焚不絕,那兩道可怕的身影還在碰撞,天空中陰雲涌動,聚攏而來,伴隨著洶湧的雷霆震震。
十一歲的張凡漠然地望著。
「你要去哪兒?」王玄罡再度追問道。
「龍虎山!」十一歲的張凡唇角輕啟,吐出了三個字。
「若見我本命星隕,或遭生死之禍。」
張凡緩緩轉過頭來,眸光深邃,似乎不像十一歲的模樣。
「你保重。」
說著話,張凡轉身便要離開。
「我們還能再見嗎?」王玄罡失聲問道。
「青山一道同風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話語幽幽,混入熾烈夜風之中,大火滔天,卻再也不見那少年身影,唯有黑白二色流轉,似如神魔虛影。
「大劫當作長生藥,道友,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練功房內,王玄罡爽朗的笑聲震得地板嗡嗡作響,驚得眾人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王家的那個瘋子,那個人見人怕的瘋子,竟然也有這樣一面,對於一個外姓人表現出如此的善意,好似故友重逢,喜不自勝。
這簡直不可思議。
「有些事我記不清了,不過幸好還記得你。」
張凡笑了,當年為了脫離大夜不亮的劫數,他早早便作謀劃,修煉【分神大法】。
他大部分關鍵的記憶和力量全都被【惡神】帶走,好在吞食【凶神】之後,依舊找回來零星的記憶。
王玄罡便是其中之一。
「你怎麼在這裡?」王玄罡開口詢問。
「為了她。」
張凡抬手指向了王玄妙,後者花容失色,麵皮猛地一顫。
她原本是想借刀殺人,利用王玄罡這個瘋子將張凡永遠地留在這裡。
可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王玄罡和張凡竟然是舊識。
這個瘋子,在族中都沒有朋友,更何況是一個外人,最關鍵的是,自從十一年前,那場大火之後,王玄罡便藏在王家,足不出戶,他哪來的朋友。
「她?」
王玄罡歪著頭,兇狠的眸光如長劍出鞘,瞬間便將王玄妙鎖定。
「你等著。」
王玄罡問都不問緣由,轉身便走向了王玄妙。
「你你要幹什麼?」
王玄妙慌了,眼前這個瘋子,橫行王家年輕一輩,別說是她,就算是有些長輩面對這個瘋子都要退避三舍。
「來!」
說話間,王玄罡便已到了身前,他氣息雄渾霸道,恍若一座小山橫壓而來,大手落下,便有真陽涌動,恍若漩渦一般,罩向王玄妙。
剎那須臾見,王玄妙便如瓮中之鱉,籠中之鳥,嬌軀顫動,幾乎不能自已。
「王玄罡,你別狂。」
就在此時,王玄妙一聲長嘯,她雙手結【招星印】,直指北斗七星所在,口中念念有詞。
「北斗七星,巨門辰照。」
「逢凶化暗,盪虛滅幻。」
「上有驚神,受我禮讚。」
「下有鬼魅,殊途伏亂。」
王玄妙向後踏出一步,元神觀照,便能看到她身前三寸之地,竟有星光涌動,恍若一道門戶,竟是吞納起王玄罡掌中真陽。
「巨門避禍法!?」張凡認了出來。
此乃【拜斗派】門中道法。
北斗七星之中,巨門星主是非,化吉凶。
古時候,若有人惹上是非官司,便會在道觀之中請一副【巨門星君】的法相,供奉在家中,朝北祭拜,祈求能夠化解是非,遇難成祥。
拜斗派道法之中,巨門星一脈便住化解格擋。
嗡
王玄罡掌中真陽外泄,就連他的手掌都失去準頭,調轉方向,好似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
砰
就在此時,王玄妙竟然挺身上前,化防化攻,雙手握拳,單以食指中關節突出,左右開弓,分別擊向王玄罡頭顱雙側的耳門穴。
「雙峰貫耳,好殺招!」張凡眼睛微微眯起。
不得不說,王玄妙雖是女流,卻是深藏不漏,無論是實力,還是膽識都在王玄清之上。????她先是以弱示人,一招【巨門避禍】化解王玄罡的猛烈攻勢,退走之際竟然反守為攻,一招【雙峰貫耳】只取要害。
所謂【雙峰貫耳】,以食指關節突出處為峰,只取耳門穴要害,一旦中招,輕則雙耳失聰,重則當場斃命,乃是一記殺招。
「果然深藏不漏。」
旁邊,王玄菲都不由流露出異樣的神色,在她眼中,平日裡的王玄妙從來都是低調不顯,山水不漏,沒想到她的戰鬥經驗如此豐富,擋煞攻伐,一點心思機敏,便讓王玄罡陷入險境。
王玄妙出手如電,雙峰貫耳,畢集真陽的雙指關節正中王玄罡腦顱耳門穴。
嗡
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王玄罡頭顱嗡地一下,好似大鐘響徹,轟鳴大震。
他僅僅是歪了歪脖子,臉上的血色竟沒有半點浮動,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你你怎麼會」
王玄妙花容失色,簡直不敢相信,她以真陽貫通,直擊命門,如果換做一般人早就死了,可是眼前這個瘋子竟然安然無恙?
「我以北斗煉真身,你在給我撓痒痒?」
王玄罡咧著嘴,大手落下,真陽如狂潮湧動,猛地壓在了王玄妙的臉上,下一刻,他猛地按下地面,只聽得一聲「咔嚓」爆響,地面應聲碎裂,猩紅的鮮血濺灑了一地。
王玄妙身子一挺,當場昏死過去。
「太踏馬兇殘了。」
如此暴戾的一幕,直驚得在場眾人鴉雀無聲。
「王玄罡,你想造反了嗎?」
就在此時,王鎮石終於坐不住了,他身為會館的負責人,眼看王玄罡越發癲狂,行事如此過火,已經到了不能不收拾的地步了。
「再廢話連你一起錘。」
王玄罡頭也不回,扛起昏死過去的王玄妙,便走向張凡,隨口招呼了一聲。
「走。」
「好勒。」
張凡雙手插兜,向著江葫使了個撤退的眼神。
「你踏馬的以後這種事能不能別叫我?」
江葫在一眾敵視的目光中,跟上了張凡的腳步,壓低了聲音道。
「打車太貴了,誰讓五靈虹光的鑰匙在你手裡?」
張凡貼心安撫,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
王鎮石眼中怒火噴薄,幾乎成狂。
「他再有天賦,如此無法無天,留著便是禍害。」
此刻,一個聲音在王鎮石的心中在吶喊。
這些年,關於王玄罡的爭議就沒有在王家內部停止過,有人覺得他雖然瘋癲,行為也大為出挑,可是天賦太高,道行與日俱增,留著將來便是王家的一張王牌,足以護道。
可有些人覺得,王玄罡的性子實在太難以駕馭,他道行越高,風險越大,一旦神通大成,若是成狂,對於王家而言是禍非福,應該儘早壓制或者抹除。
正是因為族中尚無定論,王鎮石方才投鼠忌器,不敢痛下狠手。
「此子不除,他日必成大患。」
王鎮石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這一次,他一定要向族中力陳,解決掉這個隱患。
北斗會館,三樓。
一間房內,這是王玄罡的臥室,比張凡的家都大。
嘩啦啦
王玄罡拿起一杯冰水,直接潑在了王玄妙的臉上,冰冷的感覺瞬間將其激醒,臉上凝結的鮮血也被冰水衝散。
「想幹嘛干吧。」
王玄罡漫不經心地坐到一邊,便將王玄妙交給了張凡。
「你你要幹什麼?」
王玄妙看著身前三個男人,她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慌亂之色,好似受驚的小鹿,下意識躲閃後縮。
張凡見狀,卻是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熊千行和明辰軒是你們幹掉的?」
「你們」
這個詞兒值得玩味,也就是說當晚她和王玄清做的事情,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知道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王玄妙的心中瞬間千頭萬緒,可她的素質依舊過硬,頓時冷靜下來,搖頭否定。
「哦?這麼說,你是打算死扛到底了?」張凡微微笑道。
「有種你就殺了我,潑髒水算什麼男人?」王玄妙冷笑。
她確實不是一般的女人,眼中神色決絕,無論眼前這三個男人打算對她做什麼,都打算死扛到底了。
「挺好的,我就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模樣。」
說著話,張凡緩緩起身,走到了王玄妙的身前。
「你要幹什麼?」王玄妙警惕道。
「你。」
一字輕語,張凡探出手來,落在了王玄妙的額頭。
嗡
一陣奇異的波動泛起,若元神出竅,化入迷霧煙雲。
「這是」
「元神入侵之法!?」
王玄罡眸光微微凝起來,一眼便瞧出端倪,張凡的手段果然依舊詭譎凌厲,剎那須臾間,便入侵了王玄妙的元神內景。
「這是白鶴觀的道法!?」
「大宗律法,貌合神離!」
江葫不由動容,露出凝重之色。
當日在沈家,張凡便是藉助此法,將他從深淵中拉出,免遭大夜不亮的劫數。
他想不通,張凡為何身負白鶴觀的道法,此時後者在其眼中變得越發神秘。
「年輕人,算個命吧,測測吉凶,看看前程。」
此時,王玄妙元神內景之中,無數的光影畫面呈現在張凡的眼前。
一道模糊的身影被他捕捉到,在一個極為熟悉的場景之中,那道身影擋在了王玄清和王玄妙的身前。
「天上下雨地上滑,你爸爸姓啥你姓啥!」
「就問你們準不準。」
「出門打車你得打出租,你爸的姐姐你是不是叫大姑?」
「準不準?」
那道模糊的身影自顧自地說著,儼然一副神棍的模樣。
王玄清和王玄妙如同看待小丑一般看著男人,隨手丟下一張百元大鈔,好似施捨乞丐一般,什麼話都沒說,轉身便走。
「天上星君地上人,北斗之內誰封神?」
就在此時,那道模糊的身影突然輕語,讓王玄清和王玄妙停駐了腳步。
「你是什麼人?」王玄清沉聲問道。
「嘿嘿,好說你們可以叫我」
「酉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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