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著,不知道什麼原因,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十分受用。
王存業並沒有急著趕路,浸沉在雨絲中散著步,點點雨絲,將身上血跡都漸漸打了下去。
王存業並沒有入定調息,但在這樣雨中,心神不由一陣顫動,遍體都是清涼,心知是這場激烈廝殺,給自己積累了不少資糧。
嘴角絲絲冷笑,眼中寒光乍現,朝岸而去,風雨吹過,松林之間陣陣陰風,隱隱帶著陰靈不甘的嚎叫,王存業恍若未覺。
到了岸,向著水面而看,果見得水下原本密密麻麻的水族,已經消失不見,卻已經是安全了。
王存業就不再遲疑,自沙灘上撲入水中。
道宮
巨大的水鏡上顯出了波濤,只見王存業吸了一口氣,又潛到水裡前進,當第二次浮出水面時,距離就跨了十米左右,眼見著濁浪洶湧,一人在黑暗中沉浮,漸漸靠近著中央船隻,眾道士不由面面相覷。
剛才這情況,大家都看見了,但是一發覺有人謀害,這人立刻半夜啟程,要將滿船都誅殺,這心性可所謂殺伐了。
「道正,我們是不是干預一下?」有道士說著。
道正微微睜開眼,看了一眼水鏡,卻說著:「這是各人因緣際遇!」
說完,就不說話了,眾道士聽了,就一起稽首,說著:「是!」
就在說話之間,王存業已經到了船下,抓住一塊木板,漸漸移了上去,到了上面,先沒有動,只是伏在了甲板上。
片刻,見沒有人動靜,才潛伏著,向著一處燈火而去。
一陣涼風掠起,帶著雨點打在船上,船艙里光線很暗,只有一支蠟燭,有著幽幽的光,顯得有點陰暗。
沈正直、張龍濤幾人還沒有睡,王存業伏在下面,透著小小的縫隙,眯著眼盯視許久才看清。
沈正直坐著,在閉目養神,兩個衙兵坐在遠一點,看不清神色。
張龍濤沉著臉一聲不吭,幾個人面色都很難看。
片刻,張龍濤打破了沉默,又問著:「殺了王存業是必須,可是還有別的船上的衙差,殺了只怕未必能保密,人多嘴雜啊!」
沈正直頭也不抬,說著:「這事我心裡有數,再說,衙差都是我的兵,我能讓他們閉口不說,不過還是要你張公子出點塞口費。」
這話一落,張龍濤聽了沈正直這話,頓時跳將起來,伸出哆嗦的手指指向沈正直:「你這人瘋魔了,還敢說一身清正……」
張龍濤話還沒有說完,頓時就看見沈正直冷冷的眼神,心中打了一個冷顫,難聽的話再也不敢下去,只能憤憤轉過身去,袖袍一揮,恨恨說著:「我去休息了。」
沈正直閉了眼睛:「請!」
說完,就默默思量著天亮後的事情。
張龍濤出了去,這時天黑,船道一片黑暗,不知為什麼,張龍濤突有一陣驚悸,不敢對著這黑暗而看,去了自己的房間,到了房間內,摸索著點了支蠟燭,才少許安下心來,心中暗想:「不管怎麼樣,沈正直說的不錯,就算小子命大,經過一夜廝殺還活下來,必傷痕重重,疲憊不堪,總能殺了。」
想是這樣想,心中總覺得壓著石頭,就是睡不著,就在這時,隱隱有個動靜,好象是一種異聲,這聲音非常輕微,卻使他毛骨悚然,再也睡不著,起身想過去,手摸到了門,又放下去,不敢出來。
過了一會,又是「噗」的一聲隱隱傳來,張龍濤更是毛骨悚然,幾乎要喊出聲來。
船艙中,一個公差本來在喝茶,突然之間停住,說著:「大人,情況有些不對,這些事情不是雨聲。」
還有一個公差,聽了這話,立刻按住了刀柄,驚疑不定的掃看四周。
本來在閉目養神的沈正直聽了這話,頓時豁然站起身來,傾耳在船壁上聽了聽,頓時臉色大變:「有人上來了。」
說完,拔出了長刀,開始向船艙而去,兩個公差見了,也連忙跟了上去。
走了幾步,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沈正直謹慎的過去,在地上一沾,就感覺到手上濕濕,聞了一聞,更是臉色一變。
一個公差就上前,扶了一扶地上一個人,一點火摺子點亮,就看見一個公差靠坐在船艙牆上,脖子割開了,鮮血流了一地。
就在這時,就聽見沈正直裡面一聲大喝:「殺!」
火摺子下,就見得一道刀光閃過,這個公差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脖子一涼,滿腔鮮血就噴了出去,在狹小的船艙走道中,飛濺一地,這公差一時還沒有死,還見得眼見火花四濺。
剎那間,刀劍相交,借著火星,兩人都看見了對方!
「沈正直!」
「王存業,你犯下這樣罪業,還不束手就擒,還敢再次襲殺公差,真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話語剛落,又是一刀,刀上帶著獵獵罡風。
王存業冷冷一笑,長劍「噗噗」兩聲,點開了沈正直的長刀,這時不退反進,藉著力量,一個側翻,人就沿著艙壁滑了過去。
沈正直心下大駭,王存業明明戰了半夜,這時卻靈活宛似狸貓,船艙走道這樣狹小的範圍內,還能翻滾貼近,這種武功,前所未見。
當下大駭之下,向後急退,就在這時,寒芒一動,還有一個公差連反應也沒有,「噗」的一聲,濺出鮮血,跌在地上,並且余勢不絕,直跟著撲上去。
沈正直亡魂大冒,心中一股寒氣,就要張口大喊,劍光一閃,瞬息刺上咽喉,沈正直不愧是公門強人,翻身向後,揮刀相格。
王存業默不作聲,只是追擊,剎那間剌下十多劍,沈正直滾避擋格,連連後退,突然之間身影一停,卻已經靠在一處船板上。
這時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見劍光一閃,沈正直大叫一聲,一股血箭自胸前濺出,臉上露出不能相信的神情。
雨點噼啪而下,三船隔了些距離,王存業也不怕人聽見,只是笑了一聲:「沈正直,大捕長,請上路吧!」
在王存業嘲笑聲中,沈正直口中的血大口大口湧出,眼神已經潰散,卻還是嘶聲說著:「國賊,殺國賊!」
只喊了二聲,再也支持不住,「砰」的一聲,身子倒了下去,頓時斃命。
殺了這人,船上就沒有多少聲音了,王存業不由微微一笑,沿著船艙慢慢行著,這裡到處是公差的屍體,話說王存業上了船,就一一暗殺,直到被發覺。
走到了一處,卻聽見了裡面有著牙齒打戰的格格之聲,這時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噼啪打著,船艙里卻靜得落針能聞,風沿著打開的船艙,吹著響著,王存業腦海中閃過和張龍濤種種恩怨糾葛。
不由一哂,也不進去,劍光一閃,貫穿艙壁木板,就此拔出。
一蓬鮮血飛濺,在裡面的張龍濤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自己身上一個血洞,又看了看艙壁木板的劍孔,這時他心內不知道在想什麼,卻沒有大喊,只是跌了下來,全身抽搐,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了出來。
殺了這人,這條船上除了王存業,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王存業殺完人,並沒有立刻離去,還進了剛才沈正直呆的船艙內間,這是船上最好的房間,此時外面屍橫處處,裡面卻寧靜安詳,蠟燭還在點著,照著裡面明亮。
此時雨點噼啪而下,河水衝撞著船底,嘩嘩之聲不絕於耳,向南凹去又折而向東,置身此間,心中一片安詳,仿佛這雨聲,這河流,和自己融會成了一團。
王存業突然之間有著吟詩的衝動,只是這人苦思了片刻,也想不出新鮮的詩詞,只得給自己倒了一杯老酒,這還是沈正直自己弄來的好酒,頭顱上揚,酒水頓時灌進嘴裡,直到喝乾,大叫一聲:「痛快!」
說完了,就敲著桌子吟唱著:「滾滾沂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是王存業在地球上看三國演義時學唱,這時只把長江改成沂河,這夜殺人無數,唱起來,真有著原版裡面豪氣悲壯,又含高山隱士的淡泊高遠那種味道。
唱完,王存業起身,跳入水中,不過片刻,又上了岸去。
青羊宮主殿中,諸多道士垂然而坐,靜靜的觀看著千里照影術所化的水鏡,都是怔怔不語。
這時,只見波浪洶湧,無人主持的船隻,漸漸靠近了,一條船上的一個衙役出來灑水,就著燈光一看,頓時看見對面甲板上橫屍無數,血流成河,滿地頭顱斷肢,頓時嚇的滿面恐懼,大叫:「妖怪啊!」
這一叫聲,船內都驚醒了,衙差紛紛上來,見了隔船的情況,都是臉色蒼白,這時,一個班頭見了,硬著頭皮命令:「過去看看!」
眾衙役聽了,雖臉色蒼白,雙股大顫,但還不敢公然違抗命令,只得應了,跳了上去,但是才過去,就是一連聲嘔吐聲。
班頭正是大怒,卻見一個衙役臉色蒼白滾了過來:「班頭,裡面都死了,都死了啊!」
叫聲非常慘烈,只是這時,道宮裡的人,卻誰也沒有心思觀賞他們驚恐的面孔了,道正大袖一揮,水鏡就熄滅了,於是低吟:「滾滾沂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詩詞,唱著偉業滾滾沂河一樣,洶湧東逝,帶來濃厚深沉滄桑,白髮的漁夫樵漢,慣於秋月春風,滄涼悲壯又帶著一種淡泊寧靜,這隱含的境界,已接近於道境。
怔了片刻,道正突自失一笑,說著:「大哉國賊,大哉國賊,有幾分味道,還真是小看這小子了!」
《道錄經》有言:「天有五盜,見之者昌!」
這正是道家誇獎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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