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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盯著他的肩頭看了很久,才輕輕點頭「說吧。」
「我叫胡志康,小名鬍子,倒不是我的鬍子有多長,而是小的時候家裡窮,爹娘為了營生,也顧不上給我好好洗臉,這遠遠看著,嘴巴四周就跟長了鬍子似的。志康這兩個字,還是七八歲那年,我爹請教書先生給取的,目的是希望我能有志氣,混得比他好,一輩子無病無災,健健康康的。」
「父母的祈願總是好的。」
「是,托我爹娘給我取這個名字的福,我這前半生雖沒有大富大貴,卻也沒遭什麼大難,且身體一直不錯,很少生病,也省了不少買藥的錢。」
「你妻子是怎麼回事兒?」
「我跟姑娘說了謊,我妻子她……她其實不是病死的。」胡志康嘆了口氣,雙手捂頭,蹲在了地上。
「我妻子叫小河,不是荷花的荷,是河水的那個河。」男人道「她命挺苦的,才剛出生就被爹娘扔到了河灘上,然後被一對兒打魚的老夫婦給收養了。六歲那年,小河的養父在打魚的時候不幸掉入水中,說巧不巧的,剛好是頭朝下,又剛好碰到了底下的礁石,等打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
胡志康捂著臉「按說,這不關小河什麼事兒。那會兒她還小,也沒有上船,而是留在岸上幫養父養母賣魚。她養母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愣是把這件事算到了小河頭上,非說小河的養父是被小河給剋死的。小河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任由養母時不時的打罵自己。」
「那你與小河是怎麼相識的?」
「她是我爹娘給我買的媳婦兒,算是童養媳吧。」胡志康道「她十三歲到的我家,花了我爹娘不少錢,但我爹娘沒有苛待過她,一直拿她當自己閨女養。小河手腳也勤快,幫著我爹娘做了不少事情。」
「這是小河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這世上,有多少人家是婆媳不和的。不是好公婆遇上了懶媳婦兒,就是好媳婦兒遇上了小肚雞腸,事情還多的公婆。」
「誰說不是呢?」胡志康道「直到現在,我也覺得能遇上小河是我的福氣。當然了,要我們不是夫妻就更好了。」
「不是夫妻就更好了?」沈清搖頭「若你們不是夫妻,你又哪裡來的機緣能遇到小河。」
胡志康抬頭看了沈清一眼,又把腦袋垂了下去「姑娘說的是,我爹娘之所以相中小河,之所以把小河帶回家來,就是給我做媳婦兒的。」
「後來呢?」
「在我爹娘的安排下,我跟小河十五歲就圓了房。」胡志康解釋道「那年小河十五歲,我都二十了。」
「你比小河大五歲?」
「大了整整五歲,這要是算虛歲,還大呢。」胡志康道「那時候我們倆挺好的,可圓房不到半年,我娘就病了。那時候小河剛有了身孕,但因為身子骨弱,加上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娘,就把孩子給累沒了。」
胡志康回憶著當時的情形「那時候小河都懷孕三個多月了,孩子沒的時候,她也不知道,直到身下不停地淌血,她才慌張起來。那孩子,還是請了時大夫才給拿出來的。」
「特別小的一個東西,勉勉強強能看出一個人的樣子來。小河很傷心,覺得都是因為她,才沒把孩子留住。為了安撫小河,我就在院子裡種了一棵樹,就是姑娘你先前看到的那株梨樹。我讓小河把孩子埋在梨樹下,告訴她,每年梨樹開花的時候,就是孩子在對我們笑。結果的時候,就是他回來看我們了。」
「小河相信了?」
「也沒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按照那些讀書人的說法,這就是個信仰。你覺得孩子在對你笑,那就是孩子在對你笑。你覺得他回來看你了,那他就是回來看你了。」
「信則有,不信則無,的確是信仰。」
「因為傷了身體,自那個孩子走後,小河就再也沒有懷過了。」胡志康連連嘆氣「這都是我們的命吧。隨著我們的年紀越來越大,小河變得越來越恐慌,她時常問我,如果她再生不出孩子來,我會不會嫌棄她,會不會不要她,會不會休了她。」
「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當然說我不會,可事實上,我早瞞著小河,在外面跟別的女人好上了。」
「那個女人是誰?」
「就是從前在街上賣豆腐的那個豆腐西施王春花。」胡志康有些心虛地看了沈清一眼「她原是有個男人的,男人是幫饒家做事兒的,後來出事兒沒了,饒家還給了她不少錢做補償。」
「這也有別的男人相中她,可她看不上。後來,她遇見了我,我們倆一來二去的就好上了。當然,這事兒是背著小河的。」胡志康起身,靠在一側的牆上「我知道我對不住小河,也知道小河除了不能生孩子,沒別的毛病。她溫柔懂事,孝順持家,對我更是沒的說。可我年紀大了,我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啊。」
「王春花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她身體沒問題,她是能生的。」胡志康用衣袖蹭了下嘴「我倆在一起好了沒幾次,她那肚子就大了。我是想讓王春花把孩子生下來,然後交給我,讓我帶回去給小河養。至於她,就當是我外邊兒的女人,雖然沒有名分,但該幫襯的我都會幫襯。可王春花她不依啊。」
「她的確不能依你。」
「我倒是想過納妾這回事兒。」胡志康又貼著牆壁蹲了下去。「小河那邊還好說,可王春花不答應,她不願意做小,也不願意跟小河共侍一夫,她非讓我把小河給休了。如果我不答應,她就去買藥,把肚子裡的孩子給落掉。」
「那是我的孩子啊,我怎麼捨得?」胡志康痛苦地搖著頭「可我也不敢跟小河說,我再怎麼混,也還是有良心的。我知道要不是因為照顧我娘,小河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會沒了,她也不會生不出孩子來。若我真把她給休了,你讓她孤零零的一個女人去哪兒。」
「這邊,我還在想著怎麼跟小河說。那邊,王春花卻不請自來,大著肚子站到了小河跟前。」胡志康抹了把臉「小河沒哭也沒鬧,她只是怔怔地看著王春花那已經鼓起來的肚子,問是不是我的。我根本沒勇氣張嘴,只當著她的面,木然地點了點頭。」
「小河她鬆了口氣,說這樣也好,說胡家有了後人,她也不至於無臉去見我的爹娘,去見胡家的列祖列宗。」胡志康說著,竟濕了眼眶「小河不認識字,卻跑了很遠,請一個老先生寫了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