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維約夫家住洗衣巷,這地方雖然不太起眼,但是也有一點值得注意,就是附近有公共浴場和洗衣房,愛乾淨的人也總是要去洗洗更健康的。
但是衛生環境,有時候不僅僅是靠著個人有好的衛生習慣,就能夠避免問題發生的。
索洛維約夫大概是知道在三十多年後,在歐洲爆發的霍亂大流行,一波流帶走了多少人,但是他也不太清楚,這次霍亂的傳播從印度出來,一路十幾年從波斯傳到奧斯曼帝國和俄國,然後又一直到了法國和英國,所到之處引起了相當大的破壞和恐慌。
甚至,比波蘭當時起義的抵抗軍戰果都要大,把普魯士和俄國率領軍隊鎮壓波蘭起義的高級將領幹掉了不少,這戰果比某些反法同盟幹掉的聯軍將官都要多,質量也更高。
一下子帶走的,能夠叫上名字來的,就包括格奈森瑙、克勞塞維茨、康斯坦丁大公和朗熱隆這幾位,破壞力之大也是令人震驚的。
而霍亂弧菌就是重要的致病源,對於這方面,索洛維約夫可不想深究,畢竟微生物也不是他的方向,要是研究起來,還是要成立醫學院來進行預防。
這一點其實現在彼得堡就很難做到,俄國目前唯一的一所正規「帝國大學」,就是莫斯科帝國大學,1917年以後的名字大家更熟悉,莫斯科國立大學,而其他的俄國高等學府,此時還都連個影子都沒有,真正要建立,還要等到下一任沙皇繼位以後頒布的詔書,陸續在俄國境內建立了大量的高等學府。
甚至彼得堡這地方,環境上有些焚書坑儒的嫌疑,明明是個文化的中心,但是聖彼得堡國立大學的前身,聖彼得堡帝國大學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好多歐洲學者來到宮廷,包括歐拉和伯努利家族的那些人,在這裡也很少見到他們長住,歐拉倒是子孫一起搬了過來,不過俄國的大學數量還是少了一些。
說實在的,就這會兒,索洛維約夫想要放下手裡的活計找個大學深造,去莫斯科都不見得比去維爾紐斯和柯尼斯堡快。
當然,保羅沙皇允許投遞請願書,不管是實名的還是匿名的,而且俄國沙皇還會定期就一些問題,在官方報紙上進行回復,這個回復是針對全民的。
說起來就奇怪,保羅看著是一個反動的專制君主,但是他這人的做法,好像是跳到對面陣營里了一樣,而他的母親,葉卡捷琳娜女皇,看上去開明,其實更加反動,伏爾泰先生在腓特烈大王那裡能聽到「榨橙汁」的實話,可是在彼得堡也就能拿來裝點門面,也難怪他後來寧可去瑞士邊境居住。
要是真比起來,路易十六都是個好人,就是生錯了國家和時代。
而保羅在兩次遊歷歐洲途中,學來的很多辦法,也已經開始逐步的在彼得堡試行。
但有一點是保羅忽視了的,他的改革核心內容裡面,減輕給農奴的剝削是核心,但是農奴人數最多,最想給他們的「沙皇小爸爸」說點什麼,可是他們都tm不認字,請願書裡面來自農民的內容是最少的,有不少還是當地的神甫代筆的,倒是大貴族們的請願書呈上的最快,這是一個渠道效應。
保羅本人倒是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但是他也對於這種俄國特色的國情毫無辦法。
不過他和市民階層的互動就很好,這些人識字,有點經濟基礎,總歸還能跟沙皇本人在請願書和公開信上互動,也證明他這個在義大利旅行的時候學來的辦法還能用下去。
本身在他遊歷米蘭和佛羅倫薩的時候,看到的「獅子嘴」請願箱就是對市民開放的。
索洛維約夫決定寫匿名信,而且還改變了筆體,就是因為他的字跡在標書上出現過,現在對寫字習慣摳的還沒那麼細,改變了筆體,總歸在寫信的時候不容易暴露。
他要上書的內容,就是在彼得堡成立學院,以及在俄國的主要城市設立醫科學校,在教會下屬的修道院,教修女更多的護理知識等等......
至於保羅沙皇本人能不能看到,他也是打聽過的,百萬街的那個請願箱經常有人來收信,他就在這條街上給投遞了出去,而且還離他居住的洗衣巷有那麼一小段距離。
這樣,也不容易被發現,反正他是不想在別的地方更加出名,現在只是投遞這封信,也說明了一些情況。
衛生條件在當時還沒有被重視起來,不要聽某一首歌唱威廉老皇帝回來易北河就是乾淨的,實際上喝生水的時候,你不知道裡面都有什麼致病原。
對於這一內容而言,索洛維約夫其實主要講到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飲用水衛生,以及可能的致病原存在,還涉及到了一些微生物的基礎內容;第二部分是關於醫院環境的,他倒是說明了一點,認為醫療用品都應該經過嚴格的消毒,舉得例子倒是非常古早,就是希波克拉底在雅典瘟疫期間發現鐵匠總是在高溫地帶,因此很少患病,但是消毒內容,主要是以外科手術和產婦護理的角度來講的。
這一點實際上在19世紀就有奧地利醫生注意到,維也納兩家條件相近的醫院,其產婦在分娩以後患產褥熱的比例差距極大,分別為2%和20%,得病率更低的那家,就是因為採用了大量的消毒措施。
不過索洛維約夫現在沒辦法拿出來數據,不過理論上應該會得到支持的。
第三部分,則是涉及到軍隊當中的護理情況,保羅沙皇對這方面還是非常重視的,而索洛維約夫在這一部分當中主要提到的是要建立醫療體系,以貴族「自願」貢獻的稅款,就已經可以維持一些學校的運營了。
這些內容呈上去以後,但願能夠有點結果。
隨後他又回到了軍營那邊,因為接下來一段時間,雖然他的獵兵連人都還沒有到,但是軍官例行點名和勤務,還是要參加的。
就在這種環境下,來到了1797年的11月,從維也納和巴黎傳來的消息是,法國和奧地利簽署了和約,而歐洲也許能短暫的處於一段時間的和平狀態,處於敵對的事實上只有英國和法國,其他國家要麼媾和,要麼就是俄國準備牽頭,北歐國家組織的武裝中立。
第一次武裝中立是葉卡捷琳娜女皇提出來的,當時法國和西班牙、荷蘭去支持美國的獨立戰爭,而俄國、普魯士和奧地利等國,在這期間形成了武裝中立,實際上對於英國人的打擊還是不小的,保羅這一次又採用這個辦法,也是因為英國的一些政策,確實損害到了俄國的利益。
而且從截獲的英國駐彼得堡大使給國內的去信來看,他對於保羅沙皇極盡貶低之能事,這樣的做法也觸怒了急躁的沙皇本人,並且導致大使一度被驅逐。
在外交信件當中講什麼,沙皇還不會去管,而這種私人信件被截獲以後,竟然出現了這種內容,顯然對於俄國沙皇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他在下達了驅逐令以後,事實上也並沒有拒絕,倒像是打冰球的「小罰」,只是短期禁止大使先生進行外交活動,並且回到英國去「好好反省」,同時駐倫敦的俄國大使沃龍佐夫伯爵也在倫敦活動。
此時的俄國,尚沒有那個在彼得堡形成的暗殺密謀集團,保羅沙皇本身的政策,也還沒有到達以後那麼抽象的地步,他在得知法國和奧地利媾和以後,也分別去信給英國首相、法國督政府督政官和奧地利的神羅皇帝,表示希望促成歐洲的和平,今後不應該再有戰爭,還要訂立外交規範等等。
英國大使的問題,這也不是最後一次,以後還會玩更大的。
惠斯沃斯勳爵試圖通過親英的俄國外交部官員對保羅施加影響這點,還是取得了一定作用的。至少保羅在英國和法國之間,由於督政府的做法,以及過去他訪問歐洲時和路易十六以及瑪麗·安托瓦奈特王后的關係,此時還是致力於對付法國的。
這一點,英國人心知肚明,保羅沙皇即使在1797年對長期在彼得堡的惠斯沃斯勳爵有意見,還不至於把英俄關係給搞壞。
當然,英國人的外交努力,要是不用真金白銀,其實在彼得堡也很難獲得什麼成果。
就英國大使這種離譜的外交事故,保羅沙皇在看到請願書的時候,也就想到了,要在彼得堡,要各方面都有些「贊助」,當然他本人也會撥款,準備在1800年在彼得堡建立一所學校,這點錢英國人想必還是願意付款的。
畢竟英國人想要在海上來遏制法國,只能才去在歐洲大陸找盟友,一個勁兒的發錢才能夠解決問題,要不萬一色厲內荏愛占便宜的普魯士倒戈到對手那邊去,可能漢諾威的老窩就無了。
他們現在對於沙皇異想天開,想要英國贊助一筆費用,在彼得堡建立學校這事兒,既然看上去消費不多,也還是可以接受的。
至於消毒和衛生環境的問題,這方面保羅沙皇本人還是非常重視的,尤其是關係到他的士兵們的健康問題。
索洛維約夫的請願書雖然沒有署名,但是內容講的就很有道理,顯然還是對著保羅的心理狀態有點了解,他急功近利想要做出來些成績,從而證明他是合格的全俄羅斯皇帝,對於已經在進行的對士兵待遇的改善計劃,加上軍隊醫院和醫療衛生系統的構建,也並不是什麼問題。
不過保羅在財政改革的時候,免除了拖欠的大量人頭稅,這筆錢可有700萬盧布,相當於350萬兩白銀,但是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的錢也不少,他對於大貴族們拖欠的大頭稅款,可是毫不含糊。
在拿回來的這些拖欠的稅款以後,保羅倒是沒給自己用多少,光是他母親留下來的奢華宮殿和各種用度,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這位國王在平時總是穿普魯士黑軍裝,然後佩戴著俄國勳章,手持手杖在宮廷和軍營巡視,這方面的開銷顯然只是在藝術品和宮廷維護還有部分投入,開支已經大幅度縮減。
雖然宮殿和園林,還有城市也都在營造,但是部分宮殿已經改為軍營,除了普團的近衛軍可以住在冬宮以外,各地的駐軍都開進了空置的宮殿作為軍營,有些貴族老爺認為這影響了他們的生活,但是士兵集中起來,實際上也不在街道上滋事。通常這些駐軍到原來駐地的距離也並不太遠,小商小販受到的影響並不大。
所以保羅完全無視了貴族們對軍隊開進宮殿裡當軍營的意見,士兵們也更擁戴他,畢竟現在駐軍有了溫暖的過冬房屋,雖然取暖都還要靠自己,但環境上也要比在市民家裡或者野外軍營寬敞的多,甚至還可以放更多的個人物品。
只是在一些人看來,這是對「文化」的破壞。
不過想想那些大貴族們,他們的莊園在空曠的地盤上,實際上只擺了一張小桌子在空曠的會客室用來就餐,又有花園裡的農奴樂隊在散步的時候進行伴奏,他們對這個有什麼想法?
倒是那些退休將軍們,對於沙皇這麼幹,表示大力支持,士兵們也確實需要個好一些的居住環境,提高待遇除了軍餉以外,也包括其他的待遇。
而軍隊以總督區為單位,開始設立後方醫院,培訓醫生和護理人員,也是一項巨大的進步。
索洛維約夫在他的上書於1797年11月25日得到回覆,沙皇本人還在指定的報紙上對這封「匿名人士」的來信刊登了一個版面來解釋衛生環境的重要性。
就像是過去彼得大帝剪鬍子,不過這次貴族們也沒什麼意見,除了掏錢,貌似對他們自己也有好處,尤其是誰家沒有老婆孩子,去當兵的也不在少數,軍營里有了醫院,也能夠改善條件,真到了戰場上要用醫生的時候,也是軍官老爺們能夠先排上號。
這也算是保羅推行改革的時候,阻力最小的一次。
他本人也以身作則,早在他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就為了感謝醫生的高超醫術使他本人康復,在女皇命令的基礎上,一直在贊助巴甫洛夫斯克醫院的運行,這家醫院建立於1763年,是莫斯科的第一家「民用醫院」。
這次他在回答來信以後,也下達了詔書,在巴甫洛夫斯克醫院按照新的衛生條例執行,同時也鼓勵貴族們建立醫院,用來進行醫療和慈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