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維約夫以前也不大注意俄美公司在彼得堡這個辦事處的莫伊卡堤道72號,原因也很簡單,這地方都是前不久根據保羅沙皇的詔書建立的。
過去俄羅斯人去北美當皮貨商,都是各自為政,在阿拉斯加和落基山西面劃定的俄屬美洲活動,這一地區雖然地廣人稀,幾乎只有阿留申人、因紐特人和部分西北地區部落的原住民,但是幾個俄國皮貨商在這一地區的競爭,還是非常激烈的。
在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時期,他們就已經探索到了育空河這一地帶,少部分探險者更是深入到了馬更些河流域,俄國商人的探險之路走的還很遠,但是有一點,哪怕是在和英國人簽訂條約之前,他們也沒有試圖翻越過落基山。
這一地區的定居點,規模最大的是科迪亞克島上巴甫洛夫斯卡亞港,也算是俄國人在這一地區的活動中心,方便從勘察加半島過來的船隻來補給和運轉各種貨物,甚至要是更進一步的話,可以從這裡直接到達富饒的北美西海岸,此時美國人還沒有完成橫穿北美大陸的探險活動,而實際上「宣稱」掌握這一地區的西班牙王國,他們的控制非常有限。
可以說是廣闊天地,可以自由馳騁的一塊舊大陸人們少有探險的寶地,更重要的是資源豐富。
怎麼在美國人西進越過密西西比河之前,還有就是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體系崩潰之前控制這一區域,倒是個非常值得研究的課題。
不過索洛維約夫跟這個公司的關係,不過是他老爹自作主張認購了該公司的初始債券,也不得不說,這種冒險投資,就是他們家典型的特徵,索洛維約夫四兄弟當年就沒少干危險的走私行當。
順帶一提,俄美公司這個稱呼,是美國人在研究的時候簡稱的,而全名是「在帝國陛下的最高贊助下,俄羅斯美國公司」,是過去幾大皮貨商和貿易公司在惡性競爭了幾十年以後,終於形成了一個聯合公司,只不過跟別人家的東印度公司相比,利潤和經營範圍還是比較有限的,只是主營業務上非常明確,就是要進行皮貨生意和撈魚。
要是按照這個公司未來的發展來看,未免也太過摸魚了一些,實際上浪費了他們已經在北美西海岸和阿拉斯加率先到達這個先發優勢,還讓美國人後來白菜價買了塊寶地,同時還有點小問題,就是白菜價那個買白菜的錢,始終就沒有到賬過。
當然,也因為俄羅斯在西伯利亞這個交通實在是太差,他們真的要玩移民這一套,去北美跑的路程,要比第二太平洋勞改艦隊拉著日本北海道的劣質煤跑去對馬海峽送死的路程還要長。
雖然開發的理由很合理,但是這跑一趟的路程,從彼得堡坐船出發的老爺們,可能到的都要比橫穿西伯利亞來的要快。
至於第二次勘察加大探險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其實對於俄國人來說,他們移民過去,確實也存在著現實的困難,要知道本地的糧食供應就非常困難,甚至還要從西班牙人在加利福尼亞的地盤尋求糧食供應,甚至在適合耕作的羅斯堡,都沒有多少人,口糧都要找當地部落換,要麼就是美國和墨西哥來供應。
索洛維約夫是想到了羅斯堡的,俄羅斯人都已經跑到加州建了個「旅館」,然而最後也沒有站住,這種事情在俄羅斯的每周開發當中也不是頭一回了。
他們就是不太擅長搞「經商」這一套,把原來幾家公司,什麼謝利霍夫和戈利科夫的「東北美洲公司」,「北方公司」,「千島公司」和米尼爾科夫的「伊爾庫茨克商人公司」,還有巴拉諾夫等人的經營的公司,都合併進來以後,這些俄國人似乎就搞的不會做生意了。
俄美公司的最終結局,是1881年解散,在亞歷山大一世時期就開始虧損,也難怪搞的最後俄國要把北美的大片寶地都給賣掉,畢竟開發起來都是安東星人的「獸性開發」,就這個經營模式,不出問題才是鬧鬼。
當然,現在這個氣派的小樓現在正是關門歇業的時候,而且還沒有得到保羅沙皇的正式授權,只是在彼得堡宣布利好消息,在伊爾庫茨克這些公司宣布要重組,並且合併成一個專營公司,開始預先在彼得堡、莫斯科和幾個主要城市銷售該公司的公司債券。
跟「獸性開發」相比,他們分紅和付息的做法倒是非常良心,哪怕後來給解散了,到了1888年堅持把最後一批公司債券的利息和分紅給發放完畢。
現在索洛維約夫也不去管這個,他再往前走兩步,就能到洗衣巷了,今天晚上要先回家睡覺,明天也是軍團的官方假期,不用他去軍營的。
不過到了家裡以後,他躺在床上,腦子裡就全是「皮貨商」和各種毛皮,就差腦子裡直接進「座山雕」了。
索洛維約夫這人,還是比較擅長規劃的,包括自己的職業生涯,公司經營的規劃,還有就是軍隊建設方向的規劃,其實他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先要用上的,是衛生環境的準備,其實也是一種常識,1797年的時候,人們已經對微生物有了一定的認識,科學研究的爆炸時代即將到來。
而俄羅斯人,可以說除了藝術天賦被法國人給激活了以外,在數學、化學、物理學等科學領域,還有探險活動當中,其實幹的一點都不比西歐人差,不信可以看看北美沿海地區還殘留著那麼一批地名,以及主要的幾條水道都怎樣取名的。
當然,白令先生是丹麥人,但是他領導的是俄羅斯的探險隊,這也不衝突,而且白令先生墓前情緒穩定,他就在自己探索出來的海島上長眠,島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路程遙遠其實也不要緊,如果把流放的犯人從西伯利亞踢到北美去,也算是個辦法,將來俄國加入反法同盟以後,西班牙的波旁也不管是誰噶了路易十六的腦袋,一直選擇和法國同盟,最後搞的就跟傀儡國一樣,直到把西班牙的狀況搞的極為糟糕為止。
那麼在這段時間,西班牙在美洲的土地,雖然核心區的幾個大總督區搞不到,可是落基山以西這塊地,對俄國來說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比如說,把流放的波蘭人,都送去北美,斷了他們復國的念頭,或者多吸引一些各國移民去那裡。
反正,俄國在傳統上雖然看上去不像是個移民國家,但是在彼得堡和莫斯科,街上見到的外國人數量可不少。
索洛維約夫現在最大的短板,是他這副身板才16歲,在王室可能要娶媳婦了,但是在一般貴族和平民家庭,這會兒能在舞會上拉幾回小姑娘的手,在溫室裡面借著花草的掩護親嘴......好吧,他沒拿這個劇本,連「小妖精」伯爵小姐有時候都覺得他不解風情,明明信號那麼明顯的「勾引」,他都不吃這一套,腦子裡面只有金盧布和槍炮。
當然,可能跟這丫頭不是他的菜,有很大的關係。
第二天早上起來,索洛維約夫一早就轉回了莫伊卡河堤,這回他的路線就更熟練了,以前總是騎馬或者坐馬車經過,現在才發現,有些地方太近了,甚至有事沒事走兩步就能到達。
俄美公司這個辦公地點,要索洛維約夫說來,這個經營方式也很有問題,其實在一樓可以放上展示,尤其是要體現出來,本公司最大的優勢,就是蒙皇上的恩賜,獲得了北美洲北緯55°以北的壟斷經營權,而且更具優勢的,是廣闊的投資空間云云......
然而,這些展示都沒有,他本來還想給「小妖精」買一條海獺披肩做謝禮呢,上次決鬥廢了秘書先生的腰子,要不是她委託小姨媽尤蘇波夫親王夫人運作,怕是還要被庫拉金親王給盯上。
不過,那丫頭可是相當喜歡露肩膀的,因為她自己和別人都覺得好看。
現在索洛維約夫自己還有些錢,他得了獎金以外,還有以博布林斯基伯爵名義牽頭的「小蜜蜂」品牌所屬的「博布里基」公司,其實這個名字,索洛維約夫就想吐槽,好像是伯爵非要讓人知道他的姓從哪裡來一樣——當然,保羅對弟弟能有正事還是很高興的,要知道這小子在女皇還在的時候,做事就有些荒唐,現在娶妻以後就穩定了不少。
當然,這家小小的公司,倒是博布林斯基伯爵拿著皇兄給的賞賜沒少追加投資,倒成了他現在是大股東的一家股份公司......
不過對於幾個年輕人來說,他們的這次合作創業,就都變成了小股東,這才是奇怪的事情,當然伯爵也是個甩手掌柜,他見到老索洛維約夫來到彼得堡,便把那幾個經理人都甩給了他,畢竟——你們家自從緬希科夫得勢的時候,就祖傳幹這個的。
而這家公司的利潤,除了本公司股東所掌握的四分之三以外,還有四分之一,是要呈給皇上的,一般只有壟斷公司才會出現,比如俄美公司的三分之一利潤是歸沙皇所屬的。
這是博布林斯基伯爵的聰明之處,既然皇兄對他很好,他也要做出點表現來,本身沙皇還是最大的那個農奴主頭子,孝敬最大的那一部分還是他。
而購買海獺皮這種事情,其實索洛維約夫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一直都是野生的,遲早都要給捕撈乾淨了,現在大海牛就已經在種群低谷的時候,被俄羅斯探險隊吃乾淨了。而相對來說比較親人的海獺,要是能夠在海灣當中形成半馴化的養殖狀態,可能將來的收益更大。
越是想到這種地方,他就越覺得俄羅斯人啊,這個心眼實誠,做好事從來不留名,只有當地人知道,然後做壞事全村都知道了,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在經營北美和西伯利亞的問題上,他一個擲彈兵上尉顯然沒什麼可以插手的機會,今天因為在俄美公司沒有看到海獺披肩,讓他感覺不太痛快,就準備找個咖啡館去。
不過很不巧,他去的咖啡館裡面,人已經是滿滿當當,這裡經常會有外交官和各級軍官來這裡體驗法式生活,本來俄羅斯人就搞的歐里歐氣的,這並不奇怪。
當然,索洛維約夫不認識的人很多,他總是在軍營里,要麼就是跟著長官來回走,彼得堡人這麼多,也不可能都給認識了。
不過認識他的人,倒還是不少。
「monsieur,veuillezvousasseoir.jepensequenouspouvonsavoiruneconversationagréable.」(先生,請坐,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索洛維約夫不認識這個戴眼鏡的年輕軍官,看上去跟他年紀差不多,但是他穿著近衛軍的騎兵制服,還是少校軍銜。
不過怎麼看,這位年輕軍官的氣質都太文雅了,不像是個軍官。
「merci.tes-vousungardedecavalerie」(謝謝,您是近衛騎兵?)
「oui,jesuiskarlvonnesselrode.」(是的,我是卡爾·馮·內謝爾羅迭)
這位倒是重量級,不過就是索洛維約夫,他也只是知道一群將軍,不大清楚這位後來擔任了四十年外長,十四年帝國總理的德裔外交官的故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對方可能還認識自己,估計是哪位貴人的副官。
事實上,他是保羅沙皇本人的隨從,沙皇本人很喜歡他,哪怕是這位先生暈船,還授予過海軍副官的頭銜,現在轉成了近衛騎兵,在20歲時就成為近衛上校——但是他真的一點軍事才能都沒有,倒是很適合外交場合。
索洛維約夫倒是回想起來,這位近衛軍軍官,之前在加特契納就站在保羅沙皇的隨從副官隊列裡面,這副小眼鏡實在是太好認了,幾乎可以說是那些外交官的標配。
但是有個尷尬的事情,就是對方幾乎不會說俄語,要是交流只能用法語或者德語。
也難怪,將來他要轉戰外交部,去發揮自己的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