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很快過去,藥煎好了,劉皓南端著藥壺正要回紫雲洞去,卻見穆桂英小跑著進了廚房,手裡捧著一隻受傷的鷓鴣。
穆桂英見了劉皓南眼睛一亮,如同見了救星一般,跑過來叫道:「大哥哥,你幫我救救這隻鳥兒吧!它受傷了!」
劉皓南本來對這小女孩便沒有惡感,如今他去意已決,更覺心中舒暢,再沒什麼事看不開。
他又想到早上自己心情不好,對穆桂英確實凶了一點,有些慚愧,便依她之言將那隻鷓鴣小心托起,放在掌中,才發現它的翅膀鮮血淋漓,已經斷了,即使治好也不可能再飛上天空。鳥兒不住發出咕咕哀鳴,甚是可憐。
穆桂英對他甜甜一笑,露出頰上兩個淺淺笑渦,脆聲道:「大哥哥,我知道有一種草藥可以治好它,我們一起去找吧!」
劉皓南此刻哪有什麼心思找草藥,勉強耐著性子道:「這鳥兒的翅膀已然斷了,一隻不會飛的鳥兒還能活多久?救也無用!」
穆桂英不意他會說出這般冷漠的話來,不滿地反駁道:「你怎能這麼說?就算不能治好它的翅膀,救它一命也是好的。我可不會眼睜睜看著它死掉!」
劉皓南很快失去了耐性,冷哼一聲,伸手將鳥兒交到穆桂英手中:「隨便你怎樣吧,我可沒空陪你!」轉身端起藥壺走出廚房。
穆桂英身為穆柯寨寨主穆宏舉的掌上明珠,向來被寨中諸人當做公主一般寵愛驕縱,從未被人冷落至此,看著劉皓南就這麼走了,一時氣結,半晌方氣得跺腳叫道:「劉皓南你這冷血無情的傢伙,我再也不理你啦!」
劉皓南走出雲台觀後門,遠遠地便見一群青衣道士手執棍棒圍聚在紫雲洞門口,為首的正是剛才被他教訓過的汪元朗。
只見汪元朗跳著腳正在破口大罵:「妖女!你躲在洞裡偷襲傷人算什麼本事,趕快出來受死!」他的左臉上有一道清晰的鞭痕,血肉外翻,甚為猙獰,不用說定是蘇茹合的傑作。
劉皓南見狀心頭一緊,心道:「這些人怎會尋到紫雲洞,還發現了蘇茹合?她傷勢甚重,怎能再與人交手?」當下來不及多想,幾步衝上前去,大聲道:「汪元朗,你又想做什麼?」
汪元朗見了劉皓南更加氣急敗壞,叫道:「各位師兄弟,就是這小賊將那大光明教的妖女藏匿在紫雲洞中,意圖對雲台觀不利!快抓住他!」
另外一名道人在旁幫腔,道:「早課時觀主剛交代過,這幾日要加強戒備,警惕大光明教再來惹事生非,想不到便出了這等事!大伙兒先將這吃裡扒外的小賊拿下,再去捉那魔教的妖女!」
劉皓南還沒搞清楚狀況,十幾個道人們已擎著棍棒一擁而上,這些人平日裡都與汪元朗交好,如今聽說汪元朗在劉皓南手下吃了虧,自然都要幫他出氣,手中棍棒招呼的都是頭臉腰腹等要害部位,毫不留情。
劉皓南見道人們氣勢洶洶地向自己撲過來,並不驚慌,側身滑步巧妙避開先頭幾人的棍棒,沖入圍攻眾人的中心,抓住一人的手腕暗暗用力,迫他放下手中棍棒,又一指戳中了另外一人的膻中要穴,繼而轉身飛腳踢中第三人的膝蓋,將他摔了個狗啃泥。
只見他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藥壺,在鬧哄哄的人群中輾轉數番,不一刻便將眾人盡數打倒,猛地逼近汪元朗面前,伸手抓起他的衣襟含怒說道:「汪元朗,你打不過我,便想以眾欺寡麼?」
五年來劉皓南雖沒學過其他任何武功,陰魄經內力卻是日漸精進,處月劍法也使得更加圓熟,而五年前在地下石城與老怪物鬥智鬥勇的經歷,更讓劉皓南具備了近身纏鬥的豐富經驗,這些尋常的道人就算再來十幾個,又豈是他的對手?
汪元朗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脊背生寒,方才的囂張氣勢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結結巴巴地只管告饒。
劉皓南惦記著蘇茹合的傷勢,不願與他糾纏,一掌將他推倒在地,喝道:「都滾開!不要弄髒了我的地方!」說罷快步進洞,叫道:「蘇茹合!」
卻見蘇茹合斜靠在石頭小几上急促喘息,她面色慘白如紙,雪白的衣襟上多了幾點鮮紅的血跡,見他進來,抬頭輕聲笑道:「你方才可真霸道……我從前還以為……以為你不會發脾氣呢……」她只道劉皓南是為了自己才出手教訓那些道人,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甜蜜,更對這少年油然生出依靠景慕之心,不再當他是個比自己還小的毛孩子。
劉皓南聽得一怔,根本沒聽出她話里的言外之意,忙俯下身來查看情況,皺眉道:「你的傷勢又加重了!」不由分說扶她起身,將自己的內力送入,助她運氣療傷。待她氣息漸轉均勻,又將方才熬製的草藥給她服下
蘇茹合順從地配合著劉皓南的一舉一動,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看他的眼神里卻滿是溫柔。
劉皓南並沒覺察到蘇茹合態度的微妙變化,他思慮的另有其事:汪元朗惱恨自己傷了他,才帶人來到紫雲洞,多半是想將洞內的東西打砸一番出氣,卻無意間發現了在洞中養傷的蘇茹合。蘇茹合畢竟是大光明教的人,汪元朗定會將此事稟告觀主張無夢,說不定這陣子張無夢正在向紫雲洞趕來……
正在思慮間,便聽洞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張無夢的聲音傳進洞來:「大光明教的客人既然來了,便請出來相見!」
蘇茹合神色一凜,道:「這人說話中氣十足,內力渾厚,似乎不在那大鬍子道士之下……小道士,你方才已與道觀的人撕破了臉皮,倘若他硬要闖進來,你可打不過他……」她有些擔憂地看著劉皓南,怕他與來人相鬥定要吃虧。
劉皓南方才思量了半日,已有了辦法,沉聲道:「用不著打架,你照我的話做……」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蘇茹合聽了微微點頭,在劉皓南的攙扶下起身走出洞外,向著張無夢抱拳一禮,抬高聲音道:「大光明教妙風尊者在此,見過張觀主!我今日來此,實有一件大事要向白雲先生稟報,還望觀主代為引見!」
張無夢不料她張口便要見白雲先生,沉吟片刻才道:「尊者要見白雲先生,為何前日送信時隻字不提,今日又偷偷上山?先生正在閉關清修,恐怕不便相見……」
此時一名道人急急跑來,稟道:「白雲先生請大光明教的客人到蓮花峰頂相見!」
劉皓南聽了這話,暗自鬆了口氣,心中對白雲先生這未卜先知的本事更多了幾份敬畏。
張無夢聞言再不遲疑,立刻說道:「既是白雲先生有諭,尊者請隨我來。」他見蘇茹合行動不便,又道:「皓南,你也一起來吧。」
蓮花峰頂,陳希夷聽蘇茹合講完此事的前因後果,微微點頭道:「柴宗誨身為貴教淨氣尊者,不顧大局、挑撥離間,意圖挑起貴教與我中原武林的矛盾糾紛,其心叵測。幸而尊者無恙,日後當能揭穿真相,化解危局!」
蘇茹合面色猶豫,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先生心存厚道,讓人欽慕,我卻有些擔心,柴宗誨此舉恐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陳希夷知她暗指此番挑起大光明教與中原武林爭端的舉動,是出於明尊指使,心中暗自訝異:「這女子也是大光明教的五部尊者之一,卻好像對明尊並不尊敬,對同門也毫不信任……」
他心中雖如此想,卻不動聲色,淡淡笑道:「尊者多慮了,請安心在此處養傷,待你傷好之後,再著人護送你回貴教的高昌總舵。」當下命張無夢將她好好安置,休息療傷。
此刻蓮花峰頂只剩陳希夷和劉皓南兩人。劉皓南上前一步,說道:「先生,弟子未經稟報便帶妙風尊者上山,特來領罪!」
陳希夷淡淡道:「事出突然,你處置得也算得當,不必自責。」
劉皓南早料他會說這句話,藉機再行一禮,恭恭敬敬地道:「先生,弟子神識混沌、資質蠢笨,修行數年仍舊未能領悟道門妙諦,實在慚愧無地,不敢繼續玷污淨地,今日特來辭行,請先生容我下山,自尋出路!」
陳希夷聞言一怔,劉皓南這話說得極其謙卑,但到了他的耳中,卻儘是譏諷反嘲之意。他心中雖然不快,卻又說不出什麼詰責的話來,半晌才道:「皓南,離了這雲台觀,那大光明教的柴宗誨只怕還要找上你的,你想清楚了麼?」
劉皓南堅定地點點頭:「弟子惹下的麻煩理應自己承擔,決不能連累旁人!」
陳希夷雖不願放劉皓南下山,但知他去意已決,強留不下,只得輕聲一嘆,道:「罷了,都是劫數……皓南,五年前為師曾答應過你,即使不能傳你九室指玄經,也定會另外傳授一門道家絕學給你。你想學什麼,為師會在你下山之前盡數傳授於你。」
劉皓南聞言雙目一亮,遲疑片刻說道:「師父,弟子斗膽請師父將六花奇門遁陣傳授於我!」自從五年前在金沙灘親眼目睹陳希夷以六花奇門遁陣逼退遼國十萬大軍,他便對這陣法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和嚮往,如今有這樣的機會,自然要試一試。
陳希夷聞言不由愣住:「六花奇門遁陣?此陣固然威力極大,殺氣卻也太重……」
劉皓南垂首不言,堅定的眼神已然說明一切。
陳希夷只得嘆了口氣,道:「好吧,為師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食言!明日此時,你來這裡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