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不敢站起,跪著膝行過去。
細雨瞄了一眼,也沒喊起。
又不是她讓跪的。
人自己愛跪,她總不能攔著呀,對吧?
家丁到了近前,細雨問道:「你是錢府家丁,錢府有個錢大善人,你來說說,錢大善人都做了哪些善事,才能被冠以大善人的稱號?」
她俯下身,盯著家丁的眼睛。
「一樁一樁詳細說,別想著瞞我。」
她摸出一張黃草紙符,夾在指尖一晃,黃草紙符無風自燃,轉眼間化為灰燼。
細雨吹了吹指間並不存在的黑灰,對著目瞪口呆的家丁,呲牙一笑。
「瞧見了嗎?我有的是手段,對付敢騙我之人!」
家丁慌神,忙表忠心。
「英雄,小的不敢,絕對不敢!英雄問什麼,小的答什麼,絕不會有半分隱瞞!」
見唬到了人,細雨直起身,裝出一副高深模樣。
「那你就開始講吧!」
方紅嬌自然也看到了黃符自燃。
她驚訝地看著細雨,這位難道不是小公子,而是小道長?
方李氏也一臉驚訝,驚訝中夾雜著恐慌。
黃符自燃,這是道家本事。
方李氏眼神複雜,看著坐在身側,並不理她的閨女。
難道嬌嬌運氣真就這麼好?出門一趟就結識了一位有真本事的小道士?
細雨踹飛錢十三,方李氏沒看到,可她出手定住家丁,讓家丁不能動彈,方李氏是親眼所見。
一腳踹飛錢府劉管家,更是看得真真的。
更何況她自己也中了招,莫名其妙就說不出話了。
不,不對,不是莫名其妙。
方李氏心頭一驚,她說不出話,是那小道士突然起身,拍了她肩頭一下。
想明白這節,方李氏本就發白的臉色,更是一絲血色也無。
她心裡左右為難。
放嬌嬌和徐伸那小子離開,會得罪錢家。
方家小門小戶,得罪了錢家,便別想在冕州城裡過下去。
可村里也回不去了。
當年在城裡買這小院的時候,他們可是把村裡的田地和房舍都給賣了,連戶籍都遷到了冕州城。
不是她不心疼自己閨女,可事總要分個輕重緩急。
嬌嬌嫁到錢府不會活不下去,可她不嫁過去,家裡剩下的八口人,恐怕就真活不下去了。
她偷偷覷了一眼正聽家丁講話的小道士,心中嘆氣。
事到如今,若還是逼著嬌嬌嫁給錢大善人,又怕眼前這個小道士會橫插一槓子。
若是年齡大點,懂得人情世故的道士,此事還可商量。
但眼前這小道士,年紀一點丁大……給他講什么爹娘苦衷、家中難處,只怕都沒有用。
萬幸的是,剛才小道士開價一兩銀。
只要嬌嬌能拿出一兩銀,小道士便幫她去搭救徐家小子。
嬌嬌身上是沒錢的。
方李氏忍不住在心裡拜菩薩。
只盼著這小道士能堅守原則,沒有一兩銀,千萬別插手管閒事。
細雨支著下巴,聽家丁拉拉雜雜,講錢府做的好事。
修橋——城外的善人橋——這個她知道。
鋪路——冕州城裡的四條大街,便是錢府出錢修的,寬敞潔淨——細雨眯了眯眼。
施粥——每逢初一十五,錢府便會在府門前施粥給窮苦人家,排隊領粥的人,能從街頭排到街尾——細雨若有所思。
醫館——錢府在東西南北四城區,各開設了一家醫館。若有窮苦人家來看病卻出不起診費,報給管事的,往往可以免去診費。
若是抓藥,也可減去一半藥費。
此舉最獲窮苦人家稱讚。
細雨撓撓下巴,難道這錢府的錢大善人,真是個善心人?
可是……她總感覺不對。
眼珠一轉,細雨看到了方紅嬌。
她指著方紅嬌道:「不對,若是你口中那大善人真那麼心善,怎會連納十幾個妾?納了十幾個猶不知足,還想強娶?」
聽到小英雄說不對,家丁嚇得魂都飛了。
他可沒半句隱瞞,句句是真的。
聽清小英雄說的是什麼後,家丁才鬆了一口氣.
「小英雄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其實是有苦衷的。」
細雨眯起眼,「什麼苦衷?」
「小英雄容稟,納那麼多房妾室,並不是我家老爺真的貪花好色,而是……而是……」家丁一咬牙,「……而是,他年近六旬,還沒有子嗣。」
細雨只聽到了年近六旬。
她一臉驚訝。
「什麼,你家老爺都那麼老了,還想娶十八歲的大姑娘?」
「王八羔子,狗屁的善人!」
「沒有子嗣,跟納不納妾有什麼關係!說不定是他做了什麼虧心事,損了陰德,命中無子!」
細雨罵得痛快,家丁也不敢搭話,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棚子口,剛一拐一拐走進來的劉管家,聽到細雨的罵聲,氣得指著她,手抖得像是要中風。
「大,大膽!無知小子,竟敢辱罵我家老爺?我家老爺可是冕州城裡,人人稱頌的錢大善人!」
「就連官府都曾表彰過我家老爺一片善心,稱錢府為積德行善之家!你何方小子,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仍跪著的家丁,拼了命的給劉管家使眼色,愣是一點用沒有。
算了,管不了。
劉管家自己得罪了人,自己受罪去吧。
身後,大白拍打著翅膀,從外頭飛進了棚子裡。
飛過劉管家頭頂時,大白翅膀一呼,又給劉管家來了一下。
正對著細雨發威的劉管家,應聲倒地,半晌沒爬起來。
細雨接住了大白,「怎麼,玩累了?」
大白「嘎」的叫了一聲。
「你玩累了,該我上場了!」細雨眉開眼笑,解下腰間鞭子。
提前鞭子正要走,忽又退了回來,「方姐姐,一文銅板你總該有吧?」
方紅嬌一愣,忙道,「有,有。」
細雨嘆了一口氣,「算了,看在你那一碗水的份上……一文錢,你雇我不雇?」
喜歡細雨騎驢入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