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客房,趙兵下意識的看了看床頭的牆壁。
完好無損,沒有破洞。
他啞然失笑,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他便覺得困意湧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陸佳打來的,估計她睡不著覺。
趙兵接通,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陸佳有些抱怨的聲音:「兵哥,我餓了。」
「你餓了?」趙兵莫名其妙:「你怎麼會餓了?」
「晚飯是呂叔派人送來的,結果我們都覺得沒你做的好吃,所以沒吃飽。」
趙兵笑道:「你要習慣沒有我的生活。」
「我不要習慣。」陸佳開始撒嬌:「人家想你了。」
汗,趙兵冷汗直流,那聲音很甜很膩,讓他的骨頭都有點酥了。
陸佳似乎已經習慣了趙兵的存在,這讓趙兵很警惕。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陪陸佳一起生活,那不是他的初衷。
沉默不語。
他不說話,陸佳便嘻嘻一笑,故意把話題錯開,講起在學校發生的一些趣事。
趙兵聽著聽著便呼呼大睡。
……
接下來兩天,趙兵都陪在陸庭山身邊。王家果真派人過來洽談合作事宜,來者還是家族的核心人物之一,趙兵迴避,沒有相見。
雙方簽署了合作協議,有王若飛一句話,這一切都水到渠成,只走走形式,一切條款都由陸庭山來制定,王家幾乎沒有提出異議。
等對方離開之後,陸庭山與趙兵坐在一起喝茶,感嘆的道:「你還真是我的貴人,看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沒有看走眼,我那時候就覺得你不同凡響。」
直面誇讚,趙兵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他收到一條簡訊,然後站起身來,對陸庭山道:「我可能需要回別墅一趟。」
「做什麼?」陸庭山一怔。
「我要去取些東西,今天晚上我就不回來了,如果運氣不錯,明天就可以拿到解藥。」
「真的?」陸庭山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
夜色籠罩著眼前的莊園,霧氣很重,二樓的房間亮著燈,四周很安靜。
這是一家廢棄的農家樂,外面的招牌是一面錦旗,迎著夜風招展,獵獵生風。
高牆之外,是一片密林,有幾顆特別粗壯的槐樹,此時枝葉落盡。
一道身影,從樹上凌空掠下,腳尖在牆頭一點,落入院中,悄無聲息。
趙兵一襲黑衣,臉上戴著面具,手中倒提著匕-首,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打開的窗戶。
腳尖在地面一點,趙兵的身體橫掠至牆角,稍稍助跑,便跳到牆角,如靈猿一般攀爬至窗戶,倒掠而入。
二層原本是農家樂的餐廳,很空曠,很寬敞,牆角碼放著一些餐桌,而此時,傷正持著弓箭冷靜的看著眼前的神秘來客。
弦上是傷的成名利器傷心小箭,箭尖淬過毒液,正發出藍汪汪的微光,他的手指關節隱隱發白,臉色更是緊張,如臨大敵。
他沒有鬆開箭,因為他不敢放箭,這箭是他的保命符,自信時,可以一箭破敵,而不自信時,他自然不會輕易放箭,因為他擔心放過這一箭之後,便再沒有出手的機會。
「鬼臉。」傷咬著嘴唇,說話的時候,眼神中露出一抹驚疑和緊張。
趙兵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傷,道:「你害怕了。」
「是的。」傷似乎平靜了一些,很坦然的承認。
「我提醒過你的同伴,讓他不要再打陸家父女的主意,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趙兵問道。
傷點點頭:「他說了。」
「可你仍然動手了。」趙兵嘆了一口氣。
「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傷也嘆了一口氣。
趙兵淡淡的道:「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應該也不想再見到我。」
「是的,沒有誰想遇到你。」傷苦笑道:「如果知道是你,我不會選擇動手。」
作為亞洲最頂尖的殺手,傷從來沒有如此和人對話的先例,他不善言談,性格極度內向,除了箭術,他幾乎沒有任何別的嗜好,他不好酒,不好色,不好賭,更不喜歡廢話。
可現在,他連續和趙兵說了這麼多的話,他覺得很沮喪。
「你願意放棄任務嗎?」趙兵突然笑了起來。
「不願意。」傷有些傷感的道:「那樣會砸了自己的招牌,也砸了我們組織的招牌,也許以後,我便不再是我了。」
趙兵搖搖頭:「你們夜梟雖然很強,但一定不想被美女蛇盯上,對嗎?」
「我想是的。」
「那你就該學會放棄。」
「我很難放棄。」
「難道非要動手?」
「我似乎沒有選擇。」傷吸了一口氣:「除非我死了,任務自然失敗,到時候組織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也與我無關。」
趙兵點頭道:「能堅持底線,有始有終,你算是一名合格的殺手,既然如此,那我們打一個賭吧。」
「你是想要魂引草的解藥?」
趙兵道:「對,如果你輸了,請把解藥交給我,其實我挺不喜歡麻煩的。」
「好,我答應你。」傷的手指鬆開,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瓷瓶,裡面裝著一種黑色的液體,濃烈如墨,他將手中的小瓷瓶拋向趙兵。
趙兵一怔,伸手接住。
「這真是解藥?」
傷突然有些生氣:「你不能質疑我的人品和信譽,如果我戰死,你拿走解藥,如果我贏了,我自然能從你手中取回解藥。」
「好,我向你道歉。」趙兵很真誠的道:「對不起,謝謝你。」
對不起,謝謝你,很沒有關係的兩句話,其實很有道理。
「你不用謝我。」傷很認真的道:「能和傳說中的鬼臉交手,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只有這一次機會,我當然希望我能勝,可我也不想你輸,因為那樣會讓我失望,說實話,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趙兵訕訕一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原來他竟然是自己的粉絲。
他突然有些理解傷這句看似虛偽的話其實很誠實,然後他開始喜歡眼前這個男人。
是的,很喜歡,很純粹的喜歡。
「打過就知道了。」趙兵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手中的匕-首提至胸前,做了一個進攻的姿勢。
傷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他的氣勢在節節攀升,他的心裡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讓他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他覺得此刻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強大的時候,他開始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鬼臉又如何?
大可戰而勝之!
他在心裡默默的低語。
幾乎就是一瞬間,五支傷心小箭搭上了弓弦,傷的身體突然倒掠,同時鬆開了手中的弦。
五箭齊射,這是他的壓箱絕技,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用過,而且就在前一刻,他突然有所領悟,又有突破。
五支小箭,罩住趙兵的胸前五處要穴,而且誰也不知道其中有幾支會臨時變換方向。
天下用箭高手無數,但能讓箭射出之後還能改變方向者,或許真的只有他一人。
利箭破空而至,隱有風雷聲,空氣與箭尖磨擦,隱隱發出哧哧的厲嘯。
幾乎同一時間,趙兵的身體開始前沖。
與上一次相同,趙兵的右腳在地面一踏,地上的磁磚便生出無數條裂紋,他的身體迎著利箭衝去。
傷的眼神光芒乍起,心中砰砰跳個不停,他往腰間一摸,又是三支傷心小箭搭上弓弦。
傷心小箭沒有改變方向,三支和五支是有差別的,同時射出五支,能控制方向已經很難,再要讓其中途改變軌跡,這或許能達到,但絕不是傷現在能達到的境界。
利箭破空,轉瞬即至,趙兵又是一個鐵板橋,身體突然後仰,但這一次不同的是,他的身體並沒有停下來,雙膝跪在地板上,高速前行。
五支利箭幾乎貼著他的面門而過,下一刻,趙兵彈跳而起,繼續前掠。
傷手中的三支利箭再次破空而至,這次是分上中下三路射來,封死了趙兵的上下兩路。
緊隨其後的,又是兩支利箭。
趙兵眉頭微微一挑,他可以輕易的左右閃躲,但那意味著另外兩支小箭會臨時改變方向,會讓他的身體自動撞到箭上。
是的,趙兵很肯定這後面兩支小箭會改變方向。
但他不得不閃躲。
身體突然一個跨步,他的動作迅疾,卻又格外的自然,似乎他原本就要往左邊踏出一步,四支小箭都沒能射中他,但第五支小箭卻正好迎著他的喉嚨射來。
叮!
趙兵揮起匕-首,磕飛這小箭,但迎接他的,又是傷射出的連珠五箭。
兩人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五米,趙兵繼續前沖,只聽叮叮叮叮一陣脆響,抹過毒液的小箭散落一地,其中幾支射入牆壁中,猶自顫慄不止。
傷的神情專注,不停的從腰間的箭壺中拔箭,搭弓,射出。
他的動作連慣,自然,快捷如風。
但突然之間,他的手搭在箭壺上,地再無法拔出小箭。
箭壺中還有十餘支小箭,但他不能再動了,因為趙兵的匕-首已經貼在他的喉嚨。
如果他稍有異動,趙兵的匕-首會毫不留情的抹斷他的脖子。
神情突然萎頓,傷先前的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贏了。」傷嘆了一口氣:「不愧是鬼臉,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動手吧!」
趙兵看著傷的眼睛,過了半響,收回匕-首,道:「你已經死了,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能做殺手了。」
「是的。」傷似乎得到解脫,他竟然笑了起來:「我再不能做殺手。」
「但你至少還活著。」趙兵道。
「你為什麼不殺我?」傷問:「就因為我已經成了廢人?再也不能殺人?」
「因為你把我當作偶像。」趙兵道。
傷突然笑得很開心:「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我告訴你同伴的話,你可以帶給你們首領,然後你好好的活著,也許,你更適合做一名教練,教人射箭,當然,不是用來殺人。」趙兵道:「你的箭術很高超,如果有你這樣的高手做教練,也許可以為華夏國多贏幾次奧運會金牌,當然,你也可以做運動員。」
傷被趙兵的話弄得有些糊塗,愣了一會兒神,他突然眼睛一亮:「你說得很對,謝謝你。」
趙兵轉身離開,再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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