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澈的內心,有那麼一瞬的動搖。
天下大同。
自由之門。
公正平等。
野蠻生長。
不再是嶙峋的獸骨,將是巍峨的高山。
多麼的誘人啊。
誘惑瘴氣深處的每一個人。
不亞於在飢腸轆轆的餓漢面前,擺上一桌的山珍海味。
然而——
卿澈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退向瘴氣濃郁的地方。
「我才不要做什麼巍峨的山,我才不要踏進自由的門。」
「這塊土地,早該分崩。」
「明珠,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你真把自己當成了大地的戰士?」
「你忘了?」
「那時的你說:如若神明賜你力量,你會燃燒自己,就算代價是死無全屍,但你會要整個洪荒界陪葬,為大夏陪葬,那是大夏的狂歡。那些虛偽憎惡的人,他們的血肉炸裂,才是大夏最該看到的新年煙花啊!」
每年的年關,都是洪荒界的熱鬧。
這份熱鬧,屬於每一個普通的人,唯獨不屬於大夏。
大夏在這瘴氣沼澤,承受著不公正地待遇。
子子孫孫,生來就連奴隸都不如。
他們逐漸地怨恨。
怨恨大夏國主當初的仁義,不如和這世上的人一樣,虛偽一點,惡毒一點,只要能活得風生水起,喪失一點良心又算什麼?
分明就是非常值得的交易啊!
「卿澈!」
夏明珠低喝。
過去。
她消極厭世,無時無刻不想著大地不復存在該多好。
所有的人,都死去吧。
沉溺在海底。
臟腑灰燼在火光燦爛。
粉身碎骨也好。
死無全屍也罷。
都會是燦爛的煙火。
但現在,她不想這樣了。
她卻無法改變卿澈等人的想法,有種深深地無力感席捲而來,如深海吞沒了她的口鼻。
她是從深淵走出的人,她知道這一步邁出去有多難。
卿澈身後衣裳破舊的女娃娃走出來,枯瘦的手指,指向了楚月:
「你是下界人?」
「是。」
楚月如實回答,心底泛起了漣漪。
這是她見過,最瘦的孩子。
可在此處,老少皆只餘下骨和皮,從未進食過鮮美的營養。
「我不喜歡你,大夏也不歡迎你。」
女娃娃紅著眼睛說。
「我知道。」楚月輕聲回。
「那你為什麼還來自取其辱?你不是武侯大帥嗎,你來大夏做什麼?」
女娃娃哽咽著問。
「千載難逢的機會,總歸是想來試試的。」楚月依舊坦然。
「那你知道嗎,九萬年前,海神界是大夏的?」
「我知道。」
「你知道大夏是為了幫下界說話,才淪落至此的嗎?」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來?你豈知道,我們討厭下界人。」
比起高高在上的尊貴的上界人,他們最厭惡下界的懦夫孬種。
當然,他們覺得自己也是窩囊廢。
窩囊廢嘛,鹹魚都不如,沒有鬥志,不是厭惡這個,就是痛恨那個。
試圖讓自己好過一些。
「我也知道。」楚月輕點螓首。
「那你是來看我們的笑話?!」卿澈怒問。
大夏王朝提起下界人就會生出極端的反應,會變作野獸陡然發狂,巴不得吃人吮血。
那是因為,好些年前,有下界人誤入大夏。
大夏王朝的子民以為下界武者會和自己同仇敵愾。
哪曾想,那下界人說:
「大夏王朝雖因此而遭受災禍,但下界也不曾得到任何的好處,不曾因此而免於天劫。大夏慘禍,又怎麼能牽連到下界呢?」
圍聚的大夏子民竟覺得沒法反駁,惱羞成怒,卻也恨之入骨,便大打出手了。
那三五成群的下界人,殺了幾個大夏子民,連小娃娃都不放過。
留下一句「爾等咎由自取」,便走出了大夏的地界。
從此,大夏又恨又郁,從不見明月霜,唯獨消極沉沉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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