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負手卓立,並未立刻登樓,而是看著醉仙樓前的一副對聯。
「人生天地間,誰能不死?」
「所貴未死前,一醉成仙!」
李昂感嘆道:
「這樓是一千多年前建的,詩仙李太白出蜀前,曾在此飲醉三天三夜,醉仙之名,就是這麼來的。」
商紅葉說道:
「先生,你素來喜歡太白之詩。今天到了太白曾經飲醉的地方,莫不是酒癮又犯了?」
李昂點頭。
商紅葉嗔了他一眼:
「明知道自己舊傷未愈,不能飲酒……」
「就一壇。」
商紅葉不說話。
「一壺?」
商紅葉還是不說話。
「三杯……」
「好吧。」
商紅葉無奈,只得服軟。
「先生,那我能不能喝一壇?」
高長恭連忙問。
「你覺得呢?」
李昂白了這臭小子一眼。
自己都只能喝三杯,這小子還想喝一壇?
呵呵。
喜歡喝酒的人都懂,自己不能喝的時候,可是最見不得別人喝的。
高長恭只得嘆氣。
紅葉姐不要先生喝酒,他也得受罪。
難受。
三人只說喝酒的事情,哪有將孫家放在眼中的意思。
也確實沒有那個必要。
跳蚤蹦的再高,它依然只是跳蚤。
「走吧。」
李昂擺擺手,在無數道目光注視中登樓。
拾階而上。
雍容優雅。
氣度卓然。
關注他的賓客們,都不由感嘆。
只覺此人氣度風骨,當真天上才有。
可惜——
卻是如此不識時務。
今天,也不知道會被孫家,羞辱到什麼程度?
想到這裡,他們紛紛搖頭。
要到望月台,先要經過醉仙台。
在路過醉仙台時,李昂被攔下。
攔住他們的是關夫人。
她看著李昂:
「年輕人,你很能打,也有些背景。但你今天,不該來的。」
「孫家可是請了西境兵團的將軍許懷山,正在趕來的路上。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真正的武道宗師,防著你想動武。你可知道,你已經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關姐姐我給你指條明路。昂藏樓價值太大,你一個人是吃不下的,我已經跟錢理事商量過了,只要你答應跟我們合作,把昂藏樓做股三份,我們共同開發。孫家今天就是請來了許將軍和武道宗師,也為難不了你。」
關夫人曉之以理,誘之以利。
是想截胡孫家,勸李昂跟他們兩個大財團合作。
想必在他們兩個大財團看來,李昂要比老奸巨猾的孫韞,好對付得多。
李昂卻只淡淡一笑,一言不發,就這麼離去。
「你……不識抬舉,我倒是要看看,你們三個小傢伙,憑什麼不把孫家放在眼裡!」
關夫人氣得直跺腳。
其他幻想著截胡孫家的商賈們,也是氣得不行。
便都滿臉冷笑,等著看李昂笑話。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稍微有點成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孫家這樣數百年豪族,紮根本地,盤根錯節,哪裡是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能撼動的?
……
望月台上,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李昂身上。
李昂緩步走到酒桌前。
「孫先生,不知備著什麼好酒?」
孫韞還未說話,孫耀陽便冷聲道:
「小子,就這麼趕著趟喝斷頭酒?」
「三兒,不得無禮。」
孫韞淡淡一笑道:
「孫某既然請小友赴宴,自然不會不知禮數。我倒是備了三百年份的紹興女兒紅,就是不知小友,敢不敢喝?」
便有幾名宮裝女子,捧上幾壇美酒。
李昂拿過一壇,揭開了泥封,嗅了嗅:
「果是好酒。」
給自己滿了一杯,卻沒有立刻喝。
孫韞道:
「小友舉杯不飲,莫不是怕孫某下毒?」
「小子,不敢喝就別裝份兒,老實告訴你,酒里下了劇毒,有本事就喝,毒不死你!」
孫耀陽嗤笑。
李昂淡淡道:
「對我這種酒鬼來說,只要酒好,有沒有下毒,無關緊要。」
孫韞也給自己滿了一杯:
「那孫某敬小友一杯?」
便舉杯。
李昂卻搖了搖頭:
「酒是好酒,可惜我今天只能喝三杯。那自然不能跟你喝。」
孫耀陽怒聲道:
「小子,你什麼意思?我父親還不配跟你喝酒?」
李昂沒有說話。
高長恭道:
「這條老狗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家先生喝酒?」
「你……找死?」
孫耀陽雙眸變得血紅。
他父親在整個蜀郡,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頭面人物。
李昂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黃毛小子。
還不配跟他喝酒?!
孫韞畢竟老奸巨猾,養氣功夫,可不是孫耀陽能比的。
「既然小友覺得孫某不配跟你喝酒,那我倒是好奇了,到底誰配跟你喝?」
「天上的英靈,地下的忠骨,世間的良心。」
李昂搖了搖頭:
「可惜啊可惜——」
孫耀陽道:
「小子,你裝模作樣的,又在可惜什麼?」
李昂道:
「小高,你給他翻譯一下。」
高長恭正色道:
「我家先生不喜歡說髒話,但跟你們這種人,要是不說髒話,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聳了聳肩,環視一周:
「我家先生的意思是——你們這群頭頂長瘡屁股流膿的臭魚爛蝦,芝麻地里撒黃豆的雜種、元宵滾進鍋里的混蛋、老肥豬上屠場的挨刀貨、駱駝生驢子一樣的怪種——無論英靈、忠骨還是良心,都對你們避而遠之。我家先生自然找不到能跟他喝酒的。」
於是就點了炮仗。
便是養氣功夫爐火純青的孫韞,都氣得臉頰抽搐,其他人更是怒不可遏。
李昂安之若素。
他舉杯,對著天上:
「邀此明月,與我共飲。」
香醇酒液,化作涓涓細流,頃刻便被納入腹中。
動作姿態,說不出的瀟灑。
「好酒。」
便有豪氣,沖雲平天。
一千多年前,詩仙太白在此飲醉,想來也是這般模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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