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喝了一口紅酒,萊因哈特愧疚的看著邦娜。
良久,他才淡淡的開口道:「抱歉.........」
邦娜微微一笑,伸出食指但在萊因哈特嘴前,制止了他的繼續抱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這些年你很忙,我都知道。」邦娜藍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語氣非常溫柔,也非常落寞:「你一直都很忙,一直都是.......」
如果不是邦娜暈倒入院的消息傳到萊因哈特那裡,他或許現在還坐著辦公室里拉住保盧斯大口喝著咖啡批閱文件,而不是趕到醫院裡陪邦娜點著蠟燭倒紅酒吃燭光晚餐。
等到萊因哈特趕到時,邦娜的臉上已經恢復了紅潤,看上去不是那麼虛弱。由於正好是飯點,於是萊因哈特就順便在柏林第一醫院為邦娜準備了個人病房裡,與自己的妻子吃了一餐簡化的燭光晚餐。
邦娜用她那小巧的雙手,輕輕切著盤子裡的牛排,低著頭,一言不發。
覺得氣氛有些發悶的萊因哈特笑著臉找話題道:「對了,上一次燭光晚餐,是在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都有些不記得了........」
「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們還在蘇聯,你一點都不像現在這麼忙。」邦娜小聲的說道。
這麼久了?!萊因哈特聽得有些發愣。
在他看來,時間過得實在是太快。
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獲得新的生命,換上新的身份,再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這麼久?!
從一個默默無聞被整天欺負的宅男,變成一個全世界都知曉大名的德國元首,不知不覺間,命運竟然已經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開始接受新的身份,在今天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徹底的?
想來想去,萊因哈特認為,今天的自己,還是從他當初向那位來自日本的梅川少將開槍後,才完全定型的。是那一槍,讓他從潛意識上真正結束了自己的淒涼過往,踏入了當今這個新世界裡。
可惜,那支擊斃梅川少將,或者說擊斃前世那個名為肖堯仇人的魯格手槍,現在已經被他送給施佩爾當做「尚方寶劍」使用了。這支唯一可以讓他回憶起過去記憶的紀念品,也不在身邊了。
「怎麼了?」望著有些發呆的萊因哈特,邦娜體貼的關心道。
「哦.......」萊因哈特回過神來,有些彷徨的緩緩道:「沒什麼,剛剛聽你那麼一說,就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邦娜眨巴這她那迷人的大眼睛,紅著臉問道:「你從來沒和我講過你以前的事,在你的前半生到底發生過什麼,你向來都是閉口不提的。」
顯然,邦娜有些誤會,她以為萊因哈特剛才這番話的意思,是要和她聊起年輕時的過往。
發覺這一點的萊因哈特趕忙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怎麼說呢?其實我剛才回想起的是十幾年前的往事。」
「那更早以前的事呢?」邦娜不依不饒的望著萊因哈特問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可以說了.........」
女人啊,好奇心這麼這麼重?萊因哈特一臉苦笑,他可沒有太多屬於現在這個身體之前的記憶。屬於他自己的前半生宅男記憶倒是有,可那段記憶也太不堪了點。
「有些回憶是不太好的,這種苦我自己吃就好了,沒有什麼值得分享的。」萊因哈特微笑著看著邦娜:「我想沒有人願意聽一段沉默不堪而且壓抑淒涼的故事,對嗎?」
邦娜也是一個敏銳的女人,她從萊因哈特的話里聽出了丈夫的心酸。
起身走下自己的位置,邦娜走到萊因哈特的椅子旁邊,牽起他的手輕輕撫摸著:「經歷的回憶,經歷的時光,那是你自己的,怎麼能說它不好呢?」
邦娜的聲音很輕,也非常動聽。直到現在,萊因哈特都覺得自己能與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在一起,是件最令人滿足的事。只可惜這些年來,他陪伴在邦娜身邊的時間,一直在減少........
萊因哈特的眼角有些發酸,猶豫了一會後,他的內心終於開始動搖,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我的過去........」
「恩,我聽著。」邦娜細心的安慰道。她緊握著萊因哈特的手,感受到了這位看似堅強的男人,正在不住顫抖著,情緒劇烈波動著。
「曾經的我,過的就像是一個布偶,仿佛從來不會生氣。別人對我好,我微笑。別人對我不好,我也微笑。漸漸的,對我好的人越來越少,對我不好的人越來越多。可我還是微笑,因為我只能微笑........」
萊因哈特第一次與這個時代的人談起了自己那段人生,情緒也難得的有些失控。這些軟弱的話,他不敢和下屬說,不敢和親信們說,不敢和每一個信仰著他尊敬著他的人談起。因為那樣的話,他的人設與形象會崩塌,人們對他的信任會消散。在戰爭期間,這是不允許的!
他只能和眼前這個愛他的女人談起這一切,雖然他一開始連邦娜也不準備透露絲毫的。
萊因哈特的眼角越來越酸,那段令人痛苦的回憶又一次浮現。一直以來,他都在躲避,都極力不去面對的一切,今天又出現在了面前。
他希望一切都是一場夢,他甚至希望自己沒有過曾經的那段經歷,希望那個名為張承天的男人是虛構的,希望世界上只有現在這個萊因哈特才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他也曾做過嘗試,往帝國銀行里存了一大筆普通人幾百輩子都用不完的錢,存在一個當下還不存在的人物名下。他甚至利用自己德國元首的身份,為能取出這筆錢的主人做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詳細規定,並要求帝國銀行必須永久執行下去。
可是,這一切既改變不了他的記憶,也改變不了他的過去。印象中那個卑微的自己,還是留在心裡的那個位置。
「我懷孕了,萊因哈特。」邦娜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進入萊因哈特的耳朵:「今天剛在醫院裡查出來的........你要當父親了。」
接著,邦娜做了這個國家裡無數女性都夢想做的一件事。他輕輕摸著帝國元首的頭髮,就像普通的戀人一般:「看來我們的孩子,有一個堅強的父親呢!」
這才是邦娜今天問清楚一切的原因,身為一名母親,她要為兩人還為出生的孩子問明白一切。
好在一切都可以接受,萊因哈特隱瞞的過去並不是什麼劣跡斑斑,只是有些傷感而已。而且在邦娜看來,承受了這麼多的萊因哈特,也遠比他自己想的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