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你太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彭長宜尷尬地笑了,說道:「是嗎,我有那麼好嗎?我自己沒覺得?」
葉桐看著他的賴樣,不由地笑了,說道:「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彭長宜說:「呵呵,希望我能做到。」
「吻我,像從前那樣吻我,一個男人吻女人那樣吻我。」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樣我就走不了了,以後,以後好嗎,我還要趕路。」
如果在以前,葉桐還不會管他趕不趕路呢,興許早就把他扒光了,可是現在,現在真的和以前的心境不一樣了,而且也沒有了歡好的氛圍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想著我。」
彭長宜心一酸,就說道:「忘不了。」說著,向前,把她輕輕抱在了懷裡,又親了一下她的腦門,最後鬆開了。
葉桐送彭長宜出來,看著他上了車,直到彭長宜的車拐出了大門,她的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她不知自己的眼淚是為什麼流出,也不知是為了誰,反正就是心裡非常傷感,她甚至想掏出電話,馬上打給他,告訴他,其實自己是愛他的,愛他的英雄氣質,愛他的一切,自己所以選擇出國,是因為發現自己越來越愛他了,但是,自己想要的他給不了,所以她想到了逃避,逃避最好的一個藉口和方式就是出國,為了不給他造成什麼壓力,她反而給他的假象是忘不了前男友。前男友的卑微和猥瑣,是不能和彭長宜相比較的,沒有辦法,就連父母也都認為她出去是為了前男友,又有誰知道其實她的心裡已經牢牢地被另外一個男人占據了……
沒有辦法,從一開始彭長宜的態度就很明確,註定什麼都給不了她,但她還是那麼的喜歡,直到那種透入骨髓的愛折磨的她寢食不安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作為她葉桐,堂堂的省報總編的女兒,堂堂的省報記者,是絕不會向他乞討什麼的,彭長宜始終也沒有給她這個能夠乞討的機會。事實上,葉桐也是做過一些投石問路的試探,比如,幾次說要把他調到省城來,儘管沒有捅破為了什麼,但是彭長宜非常聰明,每次都是用調侃的語調回絕,這讓她都無法跟他解釋為什麼要調他,因為他的態度沒有給她進一步往下解釋的空間和餘地。
所以,葉桐也就漸漸地收攏起自己得隴望蜀的女人的貪心了,也就有意識地疏遠了彭長宜,不再給他主動打電話,她要強迫自己忘了這個男人,即便忘不了這個男人,也要在他的身上斷了念想,斷了那與日俱增的念想,這樣才能夠不會過早地失去他,失去他的愛,如果彭長宜感到這份愛的危險,他很快就會縮回去,那樣,她連跟他保持友誼的資格都沒有了。
當幻想和現實面對的時候,總是很痛苦,要麼你被痛苦擊倒,要麼你把痛苦踩在腳下。現在的葉桐做不到把痛苦踩在腳下,因為,淚水早就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要任淚水盡情地流會,流夠了,以後就不流了。
葉桐很傷感,很傷感,傷感的她不停地抹著眼睛裡流出的淚水,她當初愛上他的時候,沒有考慮那麼多,喜歡了,就愛了,但是沒想到卻愛得那麼刻骨銘心。不跟他聯繫的時候,其實也是在拼命地想他,跟他聯繫的時候,反而裝得無所謂的樣子,明明知道最後會是自己受傷,但就是不願意放手,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收不回來了。
她一直認為自己很灑脫,認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事實上自己也的確是這樣,當初自己男友出國,又在國外結婚,她痛哭了,罵了,也就過去了,但是眼下卻怎麼也灑脫不起來。她不能罵,還不能表現痛苦,這種愁腸百轉的滋味,她葉桐還真沒有嘗過。
人們常說,時間會淡忘一切,現在,葉桐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時間,她希望時間能帶走她的一切痛苦和無奈,也帶走對彭長宜的思念……
在告別葉桐的那一霎那,彭長宜的心裡也很難受,葉桐,不但給了他許多幫助,還給他帶來了精神和肉體上的歡愉,從她執意要出國的舉動來看,他知道某種程度上自己可能做了某個人的替身,這一點他很悲哀。
在葉桐的心裡,始終都有另一個人的影子,她想出國尋找曾經的愛,對於這一點,他彭長宜沒有任何權力干涉,他給不了葉桐什麼,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葉桐的選擇,尊重葉桐的選擇,甚至主動去給葉天揚做工作。平心而論,就在他把葉桐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尤其是葉桐那豐滿的富有彈性的胸脯擠壓上自己的時候,他在生理上不是沒有反應,但是他不能那麼做,他不能給葉桐以任何的希望,更不能模糊甚至動搖她的信念。她也不小了,該有自己的生活和愛情了,他不能阻止她出國的腳步,從今天倆人的舉動來看,無論葉桐出不出國,他們的關係都不可能有那種關係了,有些東西彭長宜要不起,他真的要不起!
臨近春節,基層一般都不會再安排什麼工作了,彭長宜按照程式,走訪了不同層次的貧困戶和軍烈屬後,也騰出了時間往上走動。
還有三四天就過年了,這天,彭長宜剛剛辦完事,正從錦安往回趕,在回去的高速路上,彭長宜突然接到了王家棟的電話,王家棟告訴他,錦安市委給亢州新派來了市委書記,就是錦安市委組織部的那個眼鏡副部長,江帆沒有正常上位。
彭長宜張大了嘴,既然半天沒說出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上午,江帆被召喚到了錦安,隨後就回來了,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謝書記,劉部長,當然,還有新任市委書記韓冰,也就是你說的那個眼鏡副部長,長宜,江帆沒告訴你嗎?」
「沒有,我前兩天還跟他通話著呢,看來,他肯定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沒錯,他去的時候都不知道,去了以後才知道的。一切都太突然了。」
「部長,你看他……他情緒怎麼樣?」彭長宜擔心地問道。
王家棟說:「倒是看不出,不過他心裡應該有準備,最近他那個老婆折騰得很歡,估計這次和她老婆有關係,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目前也不知道,他上午去錦安,回來後召開的歡迎會,中午跟錦安市委領導在一起吃的飯,下午一直在忙,我還沒有單獨見他。」
「哦——」
彭長宜心裡就七上八下的不放心江帆。
一直到了晚上,彭長宜回到住處,他才給江帆的宿舍打了電話,久通無人接聽的聲音,他這才想起,江帆房間的電話夜裡就拔掉,他又打了他的手機,手機也是關機,他就更加不放心了,就給丁一打了電話,丁一很快就接通了,她剛「餵」了一聲,彭長宜就說道:
「小丁,是我,彭長宜。」
「哦,科長,在哪兒呢?」
「我在三源。」
「呵呵,我還以為你回來了呢?」
「過兩天再回,小丁,我給市長打不通電話。」
丁一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
「小丁,我知道他還有一個手機,上次說告訴我號,臨走的時候就忘了,你告訴我。」他篤定地說,根本就不給丁一猶豫的時間。
儘管丁一從來都沒有正面跟彭長宜承認什麼,但是彭長宜什麼都知道,她聽他的口氣很急,而且確定自己知道市長的另一個號碼,就也不再偽裝什麼,告訴了了他。
彭長宜記在了本上,然後說道:「小丁,你今天見著市長了嗎?」
丁一聽他這麼說,語氣就有些低沉,她說:「科長,我見著了,今天新書記見面會,溫局長帶著我去的。」
彭長宜故意輕鬆地說道:「新書記叫什麼?」他明知故問。
「韓冰,原來是錦安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
「哦。」
丁一沒有再說話。
彭長宜一時找不著話題,就說道:「你在幹嘛?」
「什麼都沒幹。」
彭長宜知道丁一有心事,就說道:「小丁,新書記來你們是不是該忙了?」
「會有一段忙的時間,但我這個節目影響不是太大,而且馬上要過年了。」
彭長宜聽出丁一的口氣不是很輕鬆,就說道:「怎麼了,情緒不高啊?是不是受影響了?」
丁一聽彭長宜說得這麼直接,就說道:「呵呵,有點……」丁一支吾著說道。
彭長宜知道她擔心江帆,就單刀直入地說道:「小丁,市長沒有當上書記很正常,他會處理這個關係的,也不會往別處想的,相信市長的水平,你放心,這種事哪個地方都有,不一定一個地方的書記走了,市長和縣長就能接任書記的……」
「科長。」丁一打斷了他的話,囁嚅著說道:「也許……是我連累了市長……」
聽了丁一這話,彭長宜的心就是一緊,不禁有些心疼,真是一對痴心人!
他說道:「傻丫頭,這就是你多想了,你怎麼會連累市長呢?不會的,絕對不會,官場上的事你不懂,任何一個地方新的領導班子配備,都不是一個原因那麼簡單,如果你都能找到背後的原因,那肯定就不該是這個原因。別瞎想,這事和別人沒有關係,我猜應該和那個姓袁的女人有關係,肯定是市長不跟她妥協,她惱羞成怒告了市長的刁狀!」
聽了他的話,丁一心裡好受了些,但是,既然袁小姶去告江帆的狀,肯定就會牽扯自己,自己仍然也脫不了干係,想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說道:「總之,還是會有我的原因的……」
彭長宜說:「我說了,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即便市長和別的女人有關係,但如果市長不堅持離婚,還跟袁小姶重歸於好,他可能也就當上了書記;即便市長和別的女人沒有關係,如果市長堅持離婚,他仍然當不上書記,這個道理你懂了嗎?所以,主要原因不是市長和什麼人有沒有關係的問題,而是市長和袁家的關係問題 ,別什麼事都往自己頭上攬。」
「嗯,好吧。」
彭長宜說的有道理,丁一能懂。
彭長宜又說:「你參加會的時候,見市長的情緒怎麼樣?」
聽他這樣一問,丁一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也許,只有她才能看出江帆內心的痛苦和煩惱,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他的言談舉止,仍然是謙謙君子的風度,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失落和不平衡,似乎他的心裡就從來都沒有過對書記這一位置的憧憬和嚮往,尤其是他在會上說:「請上級市委的領導放心,作為政府一把手,我保證全力配合好韓冰同志的工作,緊密團結在市委周圍……」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丁一的心裡就一陣陣揪心般的難過。
「小丁,你在聽嗎?」彭長宜見她不說話就問道。
「是的,在聽,市長……他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很正常……」
彭長宜聽出她的嗓音里有了一絲哽咽,就說道:「好了,別瞎想了,我明後天就回去了,回去後我們再談。你休息吧。」
「嗯。」丁一抹了一下眼角里流出的淚,就說了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了。
彭長宜呼出了一口氣,他知道丁一在自責,而且是深深地自責,但是現在顧不上她,他立刻給江帆打了新手機號,果然,江帆接通了。他說道:
「市長,兩電話都打不通,剛跟小丁要了你的新號碼。」
江帆一聽是彭長宜,就說道:「我沒給你這個號碼嗎?」
「呵呵,那天咱們都喝多了,您忘了給,我忘了要,就這樣了。」
「哦,對,我想起來了。」江帆沉默了一會說道:「長宜,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聽說了,其實這也很正常……」
「長宜。」江帆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長宜,你放心,我不是三歲的孩子,道理我懂,也想得開,你最了解我,從當代市長那天起,你就了解我,我的確夢想過能接任書記,也做了努力,但畢竟結果不是咱們自己能左右的,儘管我很失落,也有些不平衡,說真的,我還不是特別的在意。我在意的是有些事情的確很讓我忿忿不平,不過還好,他沒有讓孟客來這裡當書記,這已經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我應該感謝他。」
彭長宜知道江帆說的這個「他」,指的是翟炳德,他有些吃驚地問道:「孟客?」
「對,孟客,原定是孟客,也是在最後一刻,他才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臨時換了韓冰。」
「哦。」彭長宜明白了江帆說給他「天大面子」的含義了。
孟客,原來是亢州市副市長,曾經是江帆的手下,因為張懷不服江帆,在人代會上暗地裡串通了幾個代表團,想選掉江帆,重演周林敗走亢州的一幕。在人代會推舉市長候選人期間,就有幾個代表團另外推舉了一個候選人,這個候選人就是和江帆站在一個陣營里的副市長孟客,當時弄得孟客十分狼狽,那個時候他來亢州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不能不說張懷老謀深算,他玩的這手的確起到了一石二鳥的作用。即便孟客不能當選,也瓦解了江帆在政府的陣營。後來還是樊文良力挽狂瀾,給張懷來了一個釜底抽薪,借用書法解字,敲山震虎,使張懷陣營里的蘇乾兄弟臨時倒戈,又以病逝的北城區主任張良寫給市委的密信來威脅張懷,使張懷不但放棄了原有的打算,還變成了給江帆拉車的驢,以至後來發展到張懷比任何人都希望江帆能當上亢州的市長,為保證江帆順利當選,他四處做工作。後來,江帆順利當選為亢州市人民政府市長。但是作為亢州的上級部門錦安市委,考慮到孟客和江帆有過在人代會上「競爭」市長這個政治事件,怕他們以後合作出現縫隙,就及時地把孟客調走了,當時江帆還想不通,驅車去錦安找翟炳德,不同意孟客調走,當翟炳德告訴江帆,孟客是調清平市當市長的時候,江帆這才沒話說了。基於這些因素,如果上級真讓孟客回來當亢州市委書記,那就是對江帆極大的羞辱了。
無需置疑,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江帆沒有上位,至少,翟炳德對江帆是失望的,如果從領導能力和工作水平層面上考慮,應該找不出江帆有什麼毛病,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江帆早已經分局的老婆袁小姶!
想到這裡,彭長宜小心地說道:「市長,是不是因為袁家……」
「是啊,沒有第二個原因。」江帆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長宜,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邊已經沒有什麼事了,我自己的事跑完了,本來我聽說後是在回三源的路上,想回去著,但是明天上午有一個機關聯誼會,這樣的話我明天下午才能回去。」
「嗯,好,這樣,你回來咱們在細說,不過你放心,我想得開,也會配合好韓冰同志的,這一點請你放心好了,別惦記著我。」江帆說道。
彭長宜咧著嘴說:「市長,不讓我惦記是做不到的,不過我相信您,真的。」
江帆心裡就一熱,他很激彭長宜的這份情誼,按說,彭長宜也是一縣之長了,也是堂堂的正處級幹部,跟他江帆一樣,但是他總是能從彭長宜那裡感到那樣兄弟情誼,他就說道:「長宜,你放心,這點黨性我還是有的。」
「好,那回去見吧。」彭長宜說。
「好,回來見。」說著,江帆就掛了電話。
江帆這次沒能順利上位,是有著很深的原因的,但是無論這個原因多麼的複雜,就像彭長宜推測的那樣,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妻子袁小姶。
前幾天過小年,江帆接到了岳父的電話,讓他回去,說是有些事情跟他商量商量。江帆也預感到,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到了。
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也就是選擇的時刻。人,這一生中,面臨不斷的選擇。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是如此。目標要選擇,方向要選擇,道路也要選擇,戰略要選擇,策略要選擇,一切都在不斷的選擇中進行著,正確的選擇從來都是最重要的,那麼,眼前他該怎樣選擇呢?但無論怎樣選擇,他都不會放棄初衷,而且他發現,他和袁小姶已經越走越遠了。
他準備和袁父進行一次高難度的談話,也是最後一次談話,這種談話,看著是不事喧囂,但它嘗嘗比處理一個轟轟烈烈的場面更有實質作用,一想到自己是在困境中開拓道路,他的胸中就湧上來一種有力的衝動,既然逃不掉,既然躲不掉,那麼,他願意在複雜的環境中施展和鍛煉自己的忍耐力,他要用最坦率、最誠懇的方針打動岳父,讓他理解自己,理解目前他和袁小姶的關係,理解目前自己面臨著的一切,他希望岳父能摒棄私情,不干涉自己的政事,不給自己使絆子,不在翟炳德面前授意什麼。他準備賭一次。他希望用自己最誠摯的態度感動袁父。
他回去後,家裡只有岳父母和保姆,袁小姶沒有在場,看來岳父也想跟他好好談談,不希望袁小姶來攪局。
江帆照例從手包里掏出一個大紅包,塞到岳母的手裡,這是每年春節他都會做的事情。岳母依然的眼含淚接下了。
江帆跟著岳父來到了書房。岳父要給他倒水,他趕忙起身先給岳父的杯里倒滿,然後才給自己的杯里蓄滿水。
岳父先問道:「最近工作怎麼樣?」
江帆摸不著他問這話的意思,就含糊地答道說:「還行吧,年底沒有什麼硬任務,就是瞎忙。」
岳父喝了一口水,單刀直入地說道:「小江,是不是最近小姶沒少給你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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