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翔看著女兒那一刻的頑皮,有些不忍,但他還是狠了狠心說道:「小一,爸爸問你一件事,這件事本該早就要問你,但是我感覺你能處理好,就沒有過問,現在到了必須說清楚的地步了,儘管你大了,又是你的私事,但是,作為爸爸,作為家長,我有權管好女兒的事。」
丁一的雙腳停止了磕動,她忽閃著眼睛,看著爸爸,隨即低下了頭,該來的總會要來,隨後說道:「爸爸,您問吧,女兒保證如實回答。」說完,抬頭看著爸爸,做好了準備。
「你跟江帆的事,是真的嗎?」
儘管丁一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是當這話從爸爸嘴裡說出的時候,她還是有些震驚,臉就紅了,她囁嚅著說:「爸爸,您……您幹嘛這麼說?您聽到什麼了嗎?」
丁乃翔嚴肅地說道:「要說聽到,爸爸早就聽到了,江帆的妻子來學校找過我,但是爸爸沒有問你,爸爸感覺你會處理好這件事。」
果然是袁小姶!丁一說:「爸爸,她什麼時候找過您?」
「就是我住院那次,爸爸對她的話多少是有些懷疑的,所以也沒有直接問你,我住院是因為那個女人羞辱了我,我是一時氣急,就發病了。別人說的我不會完全相信的,我要聽你跟我說。」
丁一說道:「爸爸,她又來找您了嗎?」
「沒有。」
「那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您怎麼又想起問這事了?」
「哎,我是昨天去省城找我的同學,才知道你和小賀沒有往下發展,我也就沒跟他提你工作的事,因為沒法往下說了……」
原來,昨天,丁乃翔去省里開紅學研討會,下午散會後,他便去省委宣傳部找老同學,特意給他帶了自己最為得意的一幅墨牡丹。不想,剛見了老同學的面後,老同學就說道:「老丁啊,咱們孩子們的事進展的不樂觀啊!」
丁乃翔一聽,說道:「不能吧,我家小一說他們一直在聯繫。」
「呵呵,是一直在聯繫,你別忘了,他們還是同學。」同學部長說道。
丁乃翔心裡就犯嘀咕,他說:「小賀怎麼說?」
「我那兒子,書呆子一個,他媽問了幾次也不說,最後說給他裝修房子,他才說,你家閨女沒有看上他。他媽就問為什麼,他說,反正就是沒看上,人家不同意進一步交往,就是這麼回事。那天我回家也問他,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哦,這個情況我還真不知道,沒聽我女兒說。」
「難道你也不問嗎?」老同學看著他,顯然不相信。
「他們都是大人了,做父親的,總不好天天追著女兒問這事吧。」丁乃翔解釋道。
老同學意味深長地說道:「老丁啊,女兒大了,心思就寬了,小飛的表嫂跟你女兒是一個單位,她說可能你女兒心裡有人了,你呀,還是問清女兒,她要是心裡有人,你就是給她介紹個王子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翔尷尬極了,關於女兒調動的工作的事,他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如果沒有這檔子事之前,還好說話,現在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了。
老同學沒有白要他的墨牡丹,而是送給他一套精裝的限量版的《二十四史》。
丁乃翔告別了同學,半路上,就把這套《二十四史》送給了司機。
丁一聽完爸爸的敘述後,說道:「爸,當時賀鵬飛的表嫂第一次給我們介紹的時候,我就跟賀鵬飛說得很明確,這次也跟他說了,只是沒有跟您說,我們是同學,除此之外不會有其它關係的。」
丁乃翔皺著眉,說道:「為什麼?小賀不夠好嗎?」
「爸。」丁一說道:「賀鵬飛我們是同學,他很好,我到目前也沒有發現他有讓我討厭的地方,但是我們在一起談天說地行,談戀愛沒有那種感覺,這是不能強求的。」
「我看小賀哪兒都好,小伙子人長得精神,健康樂觀,而且,他非常喜歡你。」
「爸,您別說了,我們不可能的。」丁一說道。
「是不是你心裡真的裝著那個有婦之夫?」爸爸有些生氣地說道。
「爸爸,他不是有婦之夫,他們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他們已經上法庭打官司離婚了,而且,他在頭來亢州之前就已經在和妻子鬧不和。」
「這麼說你和他是真的了?」
「爸爸,您別生氣,我們……的確相愛了。」丁一說道。
「胡鬧!」丁乃翔突然發火了,氣得他手就哆嗉,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充當著什麼角色?第三者,懂嗎?不論你是多麼的無辜,你愛的是多麼的無私,這個烙印你會一輩子都抹不去的,就是他將來離了婚,你們結了婚,你的幸福也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懂不懂?這是不光彩的,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
丁一的臉紅了,她爭辯道:「我不這樣認為。他們的婚姻早就死亡了,無論我是否出現,他們都會離婚的。」
「幼稚!」丁乃翔說道:「要是沒有你,他們夫婦可能還會有複合的機會,但是,由於你的出現,他們夫婦就再也沒有複合的可能了。這個你想過嗎?我聽說,如果不是他岳父,他不會有現在的地位,可見,他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是一個靠不住的人,這樣的人,是不配跟我的女兒扯上關係的!」
聽著自己無比敬重的父親這樣說,丁一急了,說道:「他不是!爸爸,您不能這麼說他!」
「我說重了嗎?他就是一個沒有責任的心的男人,這種男人我見得多了,以自己婚姻的不幸,博得你這種心地善良、單純的女孩子的同情,花言巧語哄騙你,然後讓你上鉤。我之所以說他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還在於他不該在沒有離婚的情況下,招惹別的女人,何況他還是一市之長,從這一點上說,他就是玩弄女性的高手,不配做市長!」
「爸爸——」丁一哀怨地叫了一聲,梗著聲音說:「爸爸,他沒有,沒有玩弄女性,他不是您說的那樣,他是個非常有責任心、有擔當的領導,他們的婚姻早就出現了問題,袁小姶早就出軌了,他之所以拖到現在才離婚,是因為他太善良,太照顧他岳父的面子了,才一直沒有到法院離婚,袁小姶欺人太甚,他們不可能複合的。」丁一在為江帆辯解,同時也在為自己辯解。
「他老婆怎麼欺人太甚了?」丁乃翔問道。
「先是跟蹤拍照,後是給他下藥陷害他,總之,該做的都做了。」
「你說什麼?下藥?」丁乃翔問道。
「是的。」丁一幾乎是含著眼淚,給爸爸講了江帆的情況,講了兩次被老婆下藥的情況。最後說道:「爸爸,即便沒有我,他們也回不去了。」
丁乃翔站起來,在屋裡踱著步子,想了想說道:「小一,他的家庭太複雜,你不要攙和了,你要跟他儘快斷絕關係,他的仕途要出事,不出事也不會太順利,另外,他那個老婆不會讓他消停的,所以,也不會放過你的,聽話,不要跟他來往了。」
「爸爸,我做不到……」丁一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你做不到也要做,長痛不如短痛!」丁乃翔斷然地說道:「這種情況你就是跟了他,也不會幸福,說不定有一天他岳父一怒之下,把他的官位剝奪後,他就會一文不值,到那時,你們即便在一起,也沒有愛情可言了,他就會遷怒於周圍的一切,遷怒於你,因為,官場中的男人,把權力和位置看得至高無上,失去了權力,就失去了靈魂,一旦什麼都沒有了,他會不適應,會不開心,會怨天尤人。所以,這樣的日子是沒有意思的,是不會幸福的,等真的到了你們互相埋怨,互相指責的時候,你再後悔都晚了。」
「爸爸,我們不會,不會的。」丁一流著眼淚說道。
丁乃翔繼續說:「我知道,你媽媽去世的早,在你成長的時候失去了母愛,爸爸也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去了舉目無親的亢州,這個時候江帆出現在你面前,你就會感到溫暖,感到了愛,把他當做你的白馬王子,也許,你認為這才是愛情。但是,孩子,缺乏理性的愛,如同失控的火種,不僅將自己焚燒殆盡,也讓周遭的人遍體鱗傷。我們應該怎樣相愛?應當怎樣和異性相處?責任是什麼?恩義是什麼?原則是什麼?寬容是什麼?這些,江帆作為一個官員,一個市長,一個比你大那麼多的男人,他應該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這樣做我不佩服他。他該原諒他的妻子,該知道感恩,不該去鉤引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樣的人咱們不要。小一,聽爸爸的,世上沒有後悔的藥,沒有永恆不變的情感,等你一旦明白,就晚了。」
聽著尊敬的父親這樣指責著江帆,丁一心如絞痛,她淚流滿面,說道:「爸爸,他沒有鉤引女兒,真的,女兒也沒有鉤引他,我們是自然相愛……」丁一淚流滿面。
「他是!」爸爸有些怒了,說道:「就沖他為官不尊,為人不這一點就是!」
丁一見爸爸發怒了,就不敢言聲了,只有低低飲泣。
「什麼叫互相吸引,你沒有任何社會閱歷,他招惹你、甚至讓你愛上他,就是他的錯,我剛才說了,責任是什麼?恩義是什麼?原則是什麼?他根本就知道,不顧責任、恩義和原則,不顧自己的身份,這樣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小一,你還讓我說什麼好呢?」爸爸激動地攤著手說道,他見女兒大氣不敢出了,就緩和了語氣,繼續說道:
「人生非常短暫和無常,你又心地單純沒有經受過磨難,我不能讓你背負太重的負擔生活,這個時候你可能會怨爸爸,等到以後你就會認為爸爸這樣做是對的。孩子,放下他,讓自己輕鬆快樂起來,賀鵬飛這個年輕人非常不錯,我們撇開他的家世不說,他陽光健康,沒有城府,而且有技術、有本事,這一點是那些官員沒法比的。那些當官的,一旦離開那個位置,他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會,沒有一技之長,而且,現在的官員風險越來越大,說不定在哪條船上濕鞋吶?他們面對的誘惑太多,金錢、美色,這些東西時刻在誘惑著他們,他們抗拒不了。賀鵬飛是可以跟你一起成長的人,你們倆會成為很好的伴侶,而且把你交給他,爸爸我是放心的,他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爸爸——」丁一說不出話了,她不敢再申辯什麼了,只是沖爸爸搖了一下頭。
老教授坐了下來,他看著女兒,既疼愛又氣惱,說道:「聽爸爸的勸,離開江帆,試著去接受賀鵬飛,或者是別的年輕人,尋找你自己的幸福。」
丁一淚眼婆姿地看著爸爸,說道:「爸爸,對不起,女兒……女兒做不到怎麼辦呀……」
看著楚楚可憐的女兒,丁乃翔沒有立刻說話,重新站了起來,走了幾步,最後站在女兒的面前,表情嚴肅地說道:「孩子,你如果和江帆堅持下去的話,你不會得到我的祝福的!」
「爸——」丁一哭出了聲,她把頭靠近面前的爸爸,抱住了爸爸。
丁乃翔見女兒哭成了淚人,自己也很難受,說道:「聽爸的話,我不會害你,你跟他沒有未來,他的妻子不會跟他離婚的,隨便動動手指,也會把他捏死,你終究是要被他們傷害的呀!孩子,回來,回到爸爸身邊,我不能讓你有任何的閃失,那樣就對不起你的媽媽了……」
老教授說不下去了……
聽爸爸提起媽媽,丁一泣不成聲……
老教授難過地說:「孩子,爸爸一天比一天老了,下個學期,我的教學任務就會減輕很多,你回來,讓爸爸好好照顧你。」
「我回哪兒呀?」丁一幽幽地說道。
「如果新聞單位不行,我們重新找別的工作,我相信我的女兒做什麼都行。另外,你跟賀鵬飛是同學,你們倆不是沒有緣分,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他才是你幸福的歸宿,爸爸不是短視,你如果跟他成了,工作的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當然,你如果真的沒法愛上他,爸爸也不強求你,只要你懂得放棄就行。」
「爸爸。」丁一抬起頭,看著爸爸說道:「無論跟他成不成,我工作的問題也不會找他爸的,您只要給我時間,我能自己解決工作的問題。」
老教授很是欣賞女兒的骨氣,說道:「好孩子,有骨氣,不愧是我丁乃翔和梅碧馨的女兒。可是孩子,千萬不要因為他爸爸的關係,影響你跟小何的交往,那個孩子真的不錯,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積極、向上、懂理,如今,這樣的年輕人不多見了,有他這樣的學識和家庭的年輕人就更不多見了。相信爸爸的眼力,不會有錯的。」
「爸爸,我們都說好了,只保持同學關係。」丁一小聲說道。
「孩子,只要你放下江帆,自然就會接受他了,他是個非常磊落的年輕人,如果你媽媽在世的話,也也會讓你選擇他的,聽我的話,你跟江帆是苦路一條,他最終會讓你失望的,因為他是個沒有責任心的人……」
「爸爸,求您,別說了,只要你肯給女兒時間,女兒會處理好自己的事……」丁一哀求地說道。
老教授也感到了疲憊,他虛弱地說道:「好吧,孩子,在這個問題上我給你時間,但是,如果爸爸給你找好了工作,你就調回,這個問題爸爸可能不會給你時間。」
丁一點點頭,說道:「我聽爸爸的。」
如果江帆真的走了,溫慶軒也調走的話,她也就不想在亢州呆了,事實上,她也不好呆了,出去採訪,難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指指點點。
這一夜,丁一失眠了……
這一夜,江帆也失眠了。
江帆的失眠,到不是因為晚上喝的幾杯酒,完全是因為跟袁副校長的談話。他和袁副校長談的很投機,而且他們談的非常盡興。儘管袁副校長貴為首長,副部級,但是他很善於傾聽這位來自基層,有著自己思想和見解的官員的話語。而江帆,憑藉自己不俗的談吐、敏銳的視角、真實的感悟還有對基層工作深深的思考,對袁副校長徵詢的一些問題,不躲不藏,直抒胸臆,明明白白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和看法,不隨波逐流,也不唯唯諾諾,用最真實的實例說話,引起了袁副校長無論是感情上還是思想上的共鳴,因為,這是他多年以來聽到的最基層、最真實、最客觀的聲音,這對他的研究非常有幫助。
「出自肺腑的語言才能觸動別人的心弦」,他們雙方在彼此的相互交談中,都獲得了知識、拓寬了視野、增長了見識。
江帆很激動,像這樣和高層領導人交談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有觀點、有內容、有思想、有內涵的交談,讓他激情蕩漾,妙語連珠,他完全敞開了心扉,向袁副校長談了自己想談的問題。
班長已經給他打了兩次電話催他去吃飯,袁副校長都沒有放他走的意思,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江帆說:「今天晚上,班上的同學為我舉行聚餐,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有時間再向您討教。」
袁副校長一聽他們聚餐,就說道:「那是不是請求你們班長多放一雙筷子呀,我也去噌杯酒喝。」
江帆當然高興,說道:「太好了,求之不得,您能來,大家肯定高興得要火了。」
最後,袁副校長對江帆說:「我把你今天的談話歸納六個字:言之有物、言之有序、言之有理,這說明你是一個非常注重學習的基層幹部。」
江帆謙虛地說:「今天,會是我一生難忘的,因為這樣近距離地向您當面請教問題,是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
袁副校長笑了,說道:「又開始說虛偽的話了,以前,你肯定沒想,因為那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哈哈。」
江帆也笑了。
晚上,袁副校長跟大家喝了三杯酒後就走了,由於袁副校長的賞識,江帆成為這期學員們心目中的佼佼者。
回到宿舍,江帆興奮地睡不著覺,他想到了回家的丁一,但他沒有跟她聯繫,一是自己跟班長一屋,二是丁一也不方便,只是他沒有想到,丁一度過了一個怎樣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丁一請岳素芬吃飯,倆人就定在閬諸一個生態餐廳,裡面環境很好,綠色植物和鮮花隨處可見,這個飯店是嫂子杜蕾給她推薦的。
哥哥執意要送丁一去飯店,丁一不讓,喬姨說:「人家女同志見面,你摻和什麼?」
陸原說:「我也沒說跟他們一塊去吃,我只是送她到飯店,我摻合什麼了,我保證連味都不會聞的。」
杜蕾就說:「小一,你就給你哥哥一個機會吧,不然你看他閒著難受。」
丁一說:「如此說來,那就發發慈悲吧,有免費的車不坐,我傻呀?」
小虎說:「我也去送姑姑。」
丁一說:「好,走。」
杜蕾預感陸原要跟丁一談她個人的問題,就說道:「小虎不去了,爸爸送到門口就回來了。」
小虎就有些不情願,他揚起小腦袋,看著姑姑。
「沒事,讓他跟著我們吧。」丁一跟杜蕾說道。
杜蕾笑著,說:「他就不要去了。」說著,就從丁一身邊把小虎領了過來。
丁一說:「沒事,讓他去吧。」
這時,丁乃翔從書房裡出來了,說道:「小虎,來,跟爺爺玩,爺爺留給你的作業做完了嗎,我看看你畫的小兔怎麼樣了?」
「畫完了。」小虎說著,就走進房間,去給爺爺拿畫。
丁一和陸原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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