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點點頭,說道:「只是人家這次沒這麼說。」
「哈哈。」江帆笑著說:「女孩子,太睿智了不好,水清無魚。」
「哈哈。」丁一也笑了,說道:「我可不是一個睿智的人,即便我有時睿智一次,那也是在了解的人面前,憑著熟知,才不慎撞上了睿智。」
江帆笑了,繼續低頭吃飯。
丁一說道:「理論型的幹部,也不一定就做不了行政工作。」
江帆說:「你說得沒錯,他在自治區的時候,我感覺他工作很有套路。之所以讓他回來,繼續搞政策研究,就像我剛才說的,到了他這個層次,是不會讓他去搞別的工作了,這樣的人才不是多得沒地方放。再有,這種類型的的幹部,搞行政工作,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局限性的。」
「是的。」
丁一非常認可江帆的這個說法,她想起了最初的江帆和彭長宜。他們兩個人就屬於兩種類型的幹部。彭長宜注重實際工作的結果,江帆則注重政策層面上的東西,當然,後來的江帆在基層工作中也是表現不俗。
中午飯,他們吃的時間不短,丁一強制收住話題,說道:「好了,我們晚上接著討論,你趕緊去休息會吧,還能睡一個小時。」
江帆說:「你跟我一起睡。」
丁一不想因為這事耽誤他午休的時間,就將碗筷收拾到洗菜盆里,說道:「好的,你先去等我,我馬上就來。」
她洗了洗手,就躺在他的身邊。
江帆將雙人毛巾被蓋在兩人身上,又將空調的溫度調到最舒適的溫度,才摟著她,閉上了眼睛……
下午,丁一坐公交車到了單位門口,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等在大門口,那個人見她進來就迎了上去,說道:「是丁主播吧?」
丁一說道:「是老鄒讓你來的吧?」
那個人說道:「是的,我叫劉聰,鄒老師讓我找您拿那份材料。」
丁一頭上班前,就給鄒子介打了電話,讓他派人到電視台來取材料,她頭四點在電視台大門口等。
那個叫劉聰的拿著材料翻了翻,然後放進隨身帶的包里,說道:「謝謝丁主播,那我回去了,鄒老師說有時間讓您到我們那裡去看看。」
丁一說:「好的,有時間一定去,向鄒老師問好。」
就在丁一來到自己辦公室,做著直播前的準備工作時,江帆在自己的辦公室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申廣瑞打來的。
原來,申廣瑞上午去北京了,在回來的時候,他順便來到了閬諸,找到了滷煮陳老夫婦,給他們做了工作,講清了這次閬諸拆除違章建築工作的重要性,勸他們主動搬離這裡,提早物色新的地方,不能因為他們是政府特地請回來的就搞特殊,這麼多年,無論是在工商和稅收上,政府部門對他們都是相當照顧的,現在政府需要他們主動配合這次拆違工作,就應該積極主動,而不應該當這項工作的攔路石。
兩位老夫婦見老書記能特地來給他們做工作,感覺到事態的嚴肅性,再有,這幾天他們也有所耳聞,知道別人把他們舉報了。他們也有最後的小九九,想再讓政府給他們找這麼一個地方。申廣瑞說:「如果說現在政府再給你們找這麼一個地方,有些不合情理,先不說能不能找這麼一個地方,就說現在的政府會不會像我過去那樣看重這個招牌還說不準,所以,這個要求也就別提了,可能會對你們搬遷進行一定的補償,但是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因為當初這個門店畢竟不是你們自己出資建的,何來補償,我看你們啥條件也別提了,趕緊找地方,痛痛快快地搬走。」
老夫妻仍然有顧慮,老太太說:「現在大家都認這裡,而且這裡早就家喻戶曉,如果搬到別處去,好多顧客會找不到,肯定會影響生意。」
申廣瑞說:「酒好不怕巷子深,憑你們這個招牌,就是搬到哪兒,該吃的人照樣能找到,可能前幾天會有些影響,但過不了一個月,人們就都知道個大概齊的,再說了,你們可以在原址貼出一個告示,告訴大家搬到了新地址。」
就這樣,申廣瑞掰開了揉碎了跟他們講了必須搬遷的各種理由, 兩位老人無話可說了,其實這段時間,他們做生意也是不踏實的,而且不敢進太多的料,擔心有一天被強拆。來這裡吃滷煮火燒的人對此也是議論紛紛。
聽了申廣瑞的話後,儘管逃不開搬離的宿命,但心裡總算知道了結果,這幾天,他們就在悄悄物色新的地址。
從滷煮陳出來後,申廣瑞給江帆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他結果,讓江帆派人跟他們正式談。
江帆沒想到申廣瑞這麼快就來閬諸了,而且做通了老夫妻的工作,他很受感動,一再要求申廣瑞別走,晚上聚聚。
申廣瑞說:「我已經快上高速路了,有機會我再過來,咱們再喝。」
好像申廣瑞曾經跟江帆說過,自從他調出閬諸後,幾乎很少回閬諸,更別說回市委坐坐了,而且也曾明確表示過對某些領導的看法,所以,江帆知道,儘管他邀請申廣瑞,他也不會來的,但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況且,申廣瑞是回來為自己做工作來的。江帆就在電話里再次表示了感謝。
掛了申廣瑞的電話後,他隨後把鮑志剛叫了過來,開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滷煮陳順利搬出了違章建築,這座有著特殊意義的違章建築,被一個裝載機就拆除了,在鐵欄杆上,工作人員將一個大廣告牌子牢固地豎了起來,上面赫然地寫道:滷煮陳搬到學校東街電教基地右側二十米處。閬諸電視台也連續一周為滷煮陳的搬遷做了廣告。
可是,讓江帆沒有想到的是,拆除了滷煮陳的門店,準備進入下一步工作的時候,殷家實再次拋出一個殺手鐧,只是這一次,更加的陰毒,不但是針對江帆,就連佘文秀都中槍了。
這天,蔡楓打電話將廣電局局長朗法遷和電視台台長汪軍叫到了自己辦公室,他拿出一封信,遞到朗法遷的手裡,朗法遷看後,又遞給了汪軍。
汪軍接過來,仔細看了下,發現這是一封反映市政府拆除違章建築不到位,不徹底,不合理的信件,這封信直指閬諸新一區的商業步行街項目。說商業步行街先上車,後買票,嚴格來講,就是屬於違章建築,為什麼老百姓的違章建築可以拆,開發商的違章建築就不可以拆?
舉報信里提到的這個項目,最早是聶文東引進來的,後來聶文東出事,這個項目也曾一度瀕臨困難,這個時候,佘文秀出面,指示新一區區委和區政府力促這件事繼續進行下去,並親自督導該項目的進度情況,還出面召開了一次重點項目匯報會,專門召開調度會,聽取了項目進展情況和面臨的諸多問題的匯報,當場督導新一區區委和區政府要有針對性地解決這些實際困難,並且責成他們當場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佘文秀對這個項目採取的一系列的關懷和督導措施,被有些人認為他是有利可圖,不然為什麼突然對聶文東引進來的項目這麼熱心,這就說明了兩個問題,要麼是佘文秀真是看上了這個項目,要麼就是佘文秀看上了這個項目的主人韋麗紅,或者是韋麗紅的外甥女賈曉琳。
賈曉琳前文介紹過,風姿綽約,有「閬諸宋組英」之稱的美譽,是聶文東的地下晴人,聶文東出事後,紀委通過法律手段,將聶文東送給賈曉琳的一套高端住房收回,賈曉琳便離開了閬諸,到北京謀求發展去了。江帆剛來的時候,曾經跟佘文秀去新一區吃飯,在酒桌上,他見過韋麗紅和賈曉琳,還跟賈曉琳合唱過《敖包相會》。
憑江帆的觀察,佘文秀似乎對賈曉琳情有獨鍾,整頓飯的目光,也不離賈曉琳左右。令江帆不解的是,佘文秀為什麼對韋麗紅和賈曉琳感興趣,按說,她們是他的死對頭聶文東的人,就因為賈曉琳長得漂亮?
賈曉琳不但人漂亮,而且歌也美,人也比較隨和,通情達理,在那頓飯上,江帆明顯看出,她對佘文秀不是太感興趣,但還是顧全了市委書記的面子,後來,江帆聽司機高山說,佘文秀曾經幾次秘密去北京觀看有賈曉琳參加的文藝演出活動。江帆不明白佘文秀為什麼和她們攪在一起,是因為賈曉琳人美歌美?還是因為韋麗紅是開發商有錢?抑或是這兩個女人在聶文東倒台後為了尋求新的靠山?無論是女人還是錢財,要知道,做為市委書記的佘文秀來說,他都不會缺的。
話說汪軍看完這封信後,他的腦子在高速轉動,茫然地看了看朗法遷,又看了看蔡楓,說道:「蔡部長,這個……是要我們宣傳嗎……」
蔡楓嘆了一口氣,看看朗法遷又看看汪軍,說道:「唉,家實書記的意思,是想讓媒體介入一下,你們考慮一下,看看以什麼形式介入,我的意思還是少惹事,儘管是媒體,但也是在市委領導下的媒體,分寸要把握,你們是內行,怎麼做不用我教你。」
聽話聽音,從蔡楓的口氣中,朗法遷和汪軍都聽出了他是不情願這麼做的,而且,蔡楓所說的媒體,肯定也包括《閬諸日報》。
汪軍看看自己的頂頭上司朗法遷,又看看宣傳部部長蔡楓,無疑,他只是一個小兵,怎麼做還需要兩層領導的表態。
按建制來說,市廣電局和電視台是局台分離的,廣電局對電視台只有行政管理權和廣播電視事業發展方向的制定權,是不干涉具體業務的,這也是蔡楓為什麼既召見朗法遷,同時又召見汪軍的目的所在。
汪軍看了看局長朗法遷,就見朗法遷老道地點點頭,說道:「蔡部長有什麼具體指示沒有?」
蔡楓站了起來,說道:「我能有什麼具體指示,只是遵領導的意思辦事而已,具體怎樣一個口徑,還需你們倆認真琢磨一下,別到時……」
蔡楓說到這兒,不再往下說了。
朗法遷知道,殷家實和蔡楓的關係,甚至還有當初的他,外界認為他們三人穿一條褲子還嫌肥,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三人實際上是戰略夥伴的關係,做為朗法遷,是追隨者,是最沒有權力的人,後來,他如願坐上廣電局局長的位置後,有意疏遠了他的兩位領導,至此,沒少受到殷家實和蔡楓的奚落,但奚落歸奚落,朗法遷的理由是,廣電局是個清水衙門,比不得過去在電視台,電視台好歹一年還有一千多萬元的收入,而廣電局唯一的一個收益項目就是文化市場管理,這一塊工作本來就該歸廣電局管理的範疇,目前卻在電視台的業務範圍之內,當初還是朗法遷通過殷家實和蔡楓,強硬地從局裡要過來的,沒想到,他當上了局長,局裡的這塊肥肉也留在了電視台,最近,朗法遷正在琢磨以正當的理由把這塊權力收回。
如今的朗法遷,跟殷家實和蔡楓的關係不是那麼密切了,這也是他財權有限造成的,跟領導廝混,沒有錢財是不行的,過去,他一直是他們的金主,但現在他開支受到財力的限制,有時不得不讓電視台汪軍買單,儘管汪軍是朗法遷一手提拔起來的,在這個問題上暫時不會有什麼反感,但難免以後不心生縫隙,所以,想來想去,朗法遷還是想收回文化市場管理業務,這樣,局裡的收入就會增加一大塊。
儘管關係不密切,有時候領導的指示還是要聽的,不聽,你就會挪挪位置,領導再選個聽話的人上來干你的工作。
但現在朗法遷顯然不太擔心這個問題,一來是他抓住了岳素芬,而岳素芬跟丁一和江帆的關係又是那麼密切,早在江帆轉正之際,朗法遷已經在轉移自己的「投資」方向,以「清水衙門」為藉口,逐漸疏遠了跟他們的關係,現在對殷家實假借蔡楓的口,對電視台下達的曝光任務,有些難以接受,但畢竟是領導的指令,當面是萬萬不能反駁的,除非你不想幹了。儘管朗法遷已經在暗渡陳倉,表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的,他看了看汪軍,跟蔡楓說道:「這樣吧,我和汪台長我們研究一下,看以什麼方式介入一下,這件事無論怎麼說也屬於曝光性質的,按咱們市委宣傳部制定的記者守則來說,凡是屬於曝光一類的新聞稿件,是要經過主管部門的主管領導簽字後才能播發的,本著不給領導找事的原則,這個問題要慎之又慎,所以我們下來要好好琢磨一下,你看這樣行不?」
蔡楓說道:「既然這是家實書記安排的事,你們播發的稿件就不要領導簽字了,我同意你們慎重的原則,考慮不成熟就先不要急於介入,這不是兒戲,搞不懂家實為什麼給咱們出了這麼一個難題。」
蔡楓說搞不懂是違心的,在閬諸,恐怕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殷家實的為人了。殷家實在基層縣的時候,無論是理論還是實際工作,那的確是響噹噹的縣委書記,但是到了市級一層的領導班子後,內心深處的權欲和狹隘便顯露無遺,有時候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在他的眼裡,沒有友誼,只有利益,沒有志同道合,只有利益同盟。有時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將盟友推出去當作墊背的,根本不顧及這樣做的後果,更談不上保護盟友了,這些,蔡楓早已領教多次了。
所以,蔡楓在這件事上,也就沒有必要保護他市委副書記的身份,跟朗法遷和汪軍擺明了這是殷家實的指示,他只是這個「指示」的傳達者,將來一旦領導追究下來,他至少可以撇清一些干係。
蔡楓始終認為他這個同學是聰明人中的精英,無論是書本知識還是社會知識,殷家實和他始終不在一個層面上,他對殷家實始終都是處於高山仰止的狀態中,無論是權力還是權謀,他對他都是五體投地。但漸漸地,他發現他只不過是殷家實追求權力過程中的一個棋子,大多時候他都是處於被他利用狀態中。這讓為人比較憨厚的蔡楓有些不爽,久而久之,他就不得不防備殷家實了。
就拿上次江帆轉正的時候,殷家實就授意蔡楓,給江帆製造點麻煩,憑什麼他一個支邊的幹部,一下子就來閬諸坐上了市長的位置,他們之前把聶文東鼓搗倒了霉,本想殷家實能順利上位,殷家實順利上位,蔡楓當然也會前進一步,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便宜居然讓江帆得到了,殷家實當然難以接受,這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勝利果實輕易就讓江帆搶去了,為這,殷家實沒少跟蔡楓謀劃,謀劃怎麼給江帆下個絆子,更好的結果就是讓江帆滾蛋,即便江帆滾不了蛋,也可以給他的執政生涯埋下隱患,這樣以後還會有下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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