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應該知道,算了,我不管了,人家要結婚和辭職都沒跟我打聲招呼,我瞎操什麼心啊——」 岳素芬唉聲嘆氣地說。
這時,丁一的電話響了,是老顧,老顧說道:「小丁,你到底是電視台的人還是電台的人?」
丁一知道他肯定收聽了今天上午的直播,就說道:「按大範圍說,我們都是廣電局的人,只是分工不同,崗位不同。顧師傅,你是不是聽了今天交通台的直播?」
「是啊,我就是想問你這事,但是我沒聽完,最後,孩子怎麼著了?」
丁一說:「孩子的父母將孩子丟棄後,本想坐出租車回家,沒想到在車上收聽到了我們的節目,他們動了惻隱之心,又捨不得丟掉孩子了,下午就找來了。現在,孩子又回到她父母身邊了。」
「知道是哪兒的嗎?」
「知道,他們當地派出所和村幹部都來人了。」
「市長有話跟你說。」
話筒里傳來彭長宜的聲音:「小丁,書記幹嘛去了你知道嗎?」
丁一就是一愣。
彭長宜又說:「我今天找了他一天了,手機也沒開。」
丁一忽然想起昨天江帆在家接到薛陽和張華的電話,就說道:「我……知道……」
岳素芬見丁一的電話內容自己不宜聽見,就跟她擺擺手走了出去。
果然,丁一見岳素芬出去了,就說道:「他有個老領導的夫人去世了,他昨天下午就去了,是不是手機沒電了?」
「哦,有可能。」
丁一感覺彭長宜找江帆肯定有事,就說:「科長,你找他有急事嗎?」
彭長宜說:「樊部長打電話找他,說他手機關機,就打到我這裡來了。」
丁一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他跟誰走了。」
「跟誰?」
「張華,就是那個草原上的張醫生。」
「哦,她調回來了?」彭長宜的口氣里有明顯的吃驚。
丁一說:「是的,調閬諸中醫院了。這樣,我給你找張華的電話,然後你給張華打,就能找到他了。」
彭長宜說:「你有她的電話?」
丁一說:「我沒有,不過我同事前些日子採訪過她,她應該有張醫生的電話。」
彭長宜說:「那行,我等你電話。」
丁一放下彭長宜的電話,就給那個同事打通了電話,同事沒有多想,以為她要求醫問藥,就給了她張醫生的電話。
丁一記下電話號碼後,就用簡訊的形式,發到了彭長宜的手機上。
過了一會,彭長宜就給她打回了電話,告訴他已經找到了江帆,他們還在北京,剛完事,江帆手機的確沒電了。
彭長宜又說:「晚上沒事的話讓老顧去接你,我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練練手藝,再不練夏天就過去了,老顧買好了羊肉串和調料,你不吃羊肉有雞翅、火腿腸、土豆、毛豆,等等,來吧,捧場不捧場的,怎麼也得提提意見啊!」
丁一笑了,說道:「好,我自己坐車去吧,別讓老顧接來了。」
彭長宜說:「那不行,你現在是名人,要保證你的安全,我快到農場了,老顧馬上就去接你。」
丁一笑了,她放下電話後,就給岳素芬打了一個電話,問她還有什麼事沒有?
岳素芬沒有事了,今天的事還要謝謝她,郎局長說她們倆個是黃金搭檔。
丁一從她的口氣中聽出,局長郎法遷還在台里沒走。
丁一怎麼都感覺自己的身上有那個嬰兒特有的奶味兒,但是很好聞,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小孩子,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她的照片,她不由地笑了。
老顧很快就到了,丁一接到電話後,就跑了出去。
下班時候的太陽依然很熱烈,丁一從文件櫃裡拿出一頂蒲草編織的遮陽帽,戴上就下了樓。
跟她想像的一樣,老顧沒有進來,而是停在了大門的東側,這跟江帆正好相反。
今天忙碌了一天,她奇怪自己居然沒有想起他,要不是彭長宜打來電話,她還真想不起來他了。
上了車,丁一跟老顧打過招呼後,說道:「科長是不是已經埋鍋造飯了?」
老顧笑了,說道:「我給他送到地方後,把買來的東西卸下來,直到我走的時候,他還沒行動。」
「哦?怎麼還沒行動?」
老顧故意神秘地說道:「在接電話,是女朋友打來的。」
「哦,呵呵,你怎麼知道?」
「嗨,我都不用多聽,從他的表情和口氣中就能知道是不是他女朋友。」
「有什麼訣竅嗎?」
「當然有了,江書記和鮑市長的電話就別說了,更是一句話就能聽出來,其他的同事或者是朋友他就會用另外一種口氣接電話。」
「這有什麼區別嗎?」
老顧說道:「有,太有了。他接到江書記或者是鮑市長的電話,他不提前『餵』一聲,而是直接說,江書記好,或者是鮑市長好,接一般同事的電話都是很正經地先『餵』一聲,『餵』完後,有時候會主動問一聲,你好,哪一位?有時『餵』完後,對方就會直接報上姓名,這些就不用說了,他每次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口氣和這些電話有明顯的區別,我學不上來,反正口氣很溫柔,那種溫柔,跟接到她女兒的電話是不一樣的,不信有機會你聽聽就知道了。」
丁一笑了,這個她有體會,江帆接她的電話和接別人的電話口氣都是有區別的,不光是彭長宜,相信每個人都是有區別的。
其實老顧沒有告訴她,以前,彭長宜接到丁一的電話時,他也能聽得出來,因為那是一種有別於同事和戀人的語氣,透著溫柔、小心的語氣,甚至有點謹慎,完全不像是跟舒晴那樣,那樣大大咧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當然,這話,老顧永遠都不可能告訴她。
很快,他們就到了部隊農場,遠遠的就看見竹廊的外面,升起一股灰色的煙霧,老顧笑了,說道:「已經冒煙了,動作夠快的。」
下了車,丁一向他們走去。就見兩隻可以摺疊的小桌子上擺滿了不鏽鋼托盤,托盤裡面不是羊肉串就是雞串。
鄒子介正去串土豆塊,旁邊還有新拔下來的毛豆。燒烤架上,早已經架上了羊肉串,彭長宜正在來回翻烤著。
丁一笑了,說道:「動作蠻熟練的嗎?我看根本就不用練習,看著就像一個熟練工。」
鄒子介也說:「我剛才也是那麼說的。」
彭長宜一邊用一塊紙板扇著火,一邊跟丁一說道:「你要不要來試試?」
丁一捂著鼻子說道:「我不試。」
彭長宜說:「我知道你不吃羊肉,老鄒特地給你洗了土豆和毛豆,還有火腿腸。對了老顧,你到後排房子看著點去,他們搭的那個涼棚要收尾了。」
老顧聽到後,就拿起一根黃瓜向後面走去。
丁一剛想說什麼,她的電話響了,是爸爸。
丁一接通了電話,就聽爸爸說道:「小一啊,後天我們就去北戴河了,你喬姨問你們吃飯了嗎?如果沒吃的話來家裡吃吧。」
丁一說:「我在外面吃,江帆沒在家,他的一個老朋友的夫人去世了。」
「哦,那你們明天來家裡吃飯吧。」
丁一笑了,說道:「明天我去陽新拍片,等你們回來我們給你們老倆接風吧。」
「唉,只好這樣吧。」爸爸的語氣里明顯帶著失望。
丁一放下了電話,彭長宜的電話又響了。彭長宜接通後說道:「您到哪兒了?」
顯然,他的口氣像是在跟江帆說話,儘管他沒有像老顧說的那樣,直接稱呼「書記」,但丁一聽出了他的刻意,他是故意不直接稱呼對方,那是因為她在場,更因為她跟江帆目前的關係。
丁一沒有說什麼,她知道江帆來了後,一會肯定她要坐他的車回去,顯然,彭長宜就是這麼安排的,她在思忖著怎麼擺脫江帆,因為有可能,江帆會帶著那個張華一起來。無論江帆和張華是什麼關係,她都不想看見他倆。
這時,彭長宜的電話又響了,他一看是舒晴,笑著對著電話說道:「下班了?」
「是的,你的客人來了嗎?」
彭長宜一隻手在擺弄著羊肉串,一隻手將電話放在脖子上,歪頭夾著電話,說道:「來了一位,還有其他人沒有到。」
舒晴說:「是小丁到了吧?」
「是。」
「呵呵。」舒晴忽然不說了。
彭長宜說道:「怎麼了?」
丁一一聽口氣就知道是舒晴,她就轉身去後邊去看老顧他們搭涼棚去了。
彭長宜看著丁一轉身離去,知道她是不想打擾他們打電話,就歪著頭,也不敢動,斜著眼衝著丁一的背影喊道:「嘿,你們都走了這東西誰吃呀。」
丁一笑了,回過身說:「我看一眼就回來。」
這時,就聽舒晴在裡面說道:「我吃,我現在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彭長宜笑了,說:「你敢來嗎?」
舒晴說:「那又什麼不敢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要是敢來,我就敢等你。」
「哈哈,去你的,這算什麼條件。」舒晴說道:「我說,你邀請她吃特色燒烤,就不怕她老公吃醋?」
彭長宜知道舒晴的用意,他看了看走向遠處的丁一的背影,放低聲音說道:「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今天晚上都有誰了嗎?不但有她,還有她老公,你是不是記性不好啊?」
舒晴說:「我知道——可是她老公不是還沒有來嗎?」
彭長宜說:「他老公沒來怎麼了,我難道還會趁這個機會非禮人家?再說也不是就我們倆。」
「你敢!小心我跟你算賬!」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啊,就來呀,小心眼。好了,我該開吃了,他們沒人吃我自己吃,老鄒,快點。」
舒晴說:「我晚飯還沒著落呢——」
彭長宜說:「那我替你吃,把你那一份吃出來。」
「討厭,去吃吧,晚上等你電話。」舒晴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舒晴的心思他何嘗不知?怎奈,丁一現在不開心,而且和自己有關係,丁一又是那麼一個不好熱鬧的人,他只想多製造一些他們在一起的機會,這樣就會多一些對過去歲月的回顧,江帆和丁一就能度過冷戰期,畢竟,曾經的過去,是那麼得美好。
人多回憶美好的過去,就會沖淡眼前的不如意。
老鄒串好了土豆片、火腿腸後,又將 毛豆去掉跟和葉子,放在彭長宜夠得到的地方,說道:「客人們不吃,咱倆倒先吃開了。」
彭長宜一邊吃一邊說:「誰吃誰飽,吃吧,太香了!我真沒想到我的燒烤技術無師自通。」
鄒子介也耐不住誘人的香味,就從托盤裡拿起一串,吃了一口,說道:「別說,真的不錯,肉嫩,味足,火候恰到好處。」
他連著吃了兩串,就衝著北面大聲喊道:「小丁,小丁——」
丁一聽見了他的喊聲,就扭過頭,鄒子介拿著羊肉串,沖她比劃。
「這就來。」丁一說道。
彭長宜也大聲喊著老顧:「開飯嘍——」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個托盤,用手敲打著。
老顧聽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笑著對丁一說:「你看他自己玩得多開心啊!」
丁一回頭看了一眼彭長宜,禁不住「哈哈」大笑。
彭長宜的確有這樣的魅力,不管你有多麼煩心的事,跟他在一起都憂愁不起來,她本來也想到這裡來散散心,可是知道江帆也要來,就有些開心不起來了,她不願因為自己的關係,讓江帆挑出彭長宜的毛病。想到這裡,她已經想好了離開的理由。
她剛要轉身,就聽老顧說道:「小丁,你進屋去看看,如果沒有意外,這周末王部長可能就來了。」
丁一說:「呵呵,我那天看過了。」
老顧說:「你再去看看。真的跟個家一樣了。」
丁一就首先走進了屋,打開燈,果然,跟那天又有了區別。只見床鋪得整整齊齊,床上鋪的都是新被新褥,素淨的床單,素淨的枕巾,茶几上的茶具都是新的。她走進洗漱間,裡面也擺上了日常的洗漱用具,連牙具毛巾、浴巾都有了,而且都是新的,跟賓館沒什麼區別。
她轉了一圈後,感覺科長對老領導的那份感恩和關愛,這一點讓人心裡暖融融的。
這時,外面的涼棚也搭好了,老顧進來洗手。老顧洗完手後,還不忘用抹布將洗手台上的水滴擦乾淨。
老顧說:「怎麼樣,像不像新房?」
丁一笑了,說道:「本來就是新房。」
老顧說:「新房沒錯,我的意思是將來還能作為那個意義上的新房。」
「哦,科長真的要在這裡結婚?」丁一問道。
老顧笑了,說道:「我說的不是他。」
丁一搖搖頭,說道:「我不明白了。」
老顧神秘地一笑,說道:「以後你就知道了,我也是猜的。來,幫我把床和沙發罩上,你的這位科長很講究的,為了防塵,特意讓我買了這些布單,我又拿著布單去找裁縫加工,縫製成大塊的。」
老顧說著,就從柜子里拿出兩塊布單,丁一幫助他將雙人床和被褥罩得嚴嚴實實,又將鋪著雪白沙發巾的沙發也罩得嚴嚴實實。
弄好後,老顧拉上了厚厚的軍綠色的迷彩窗簾,關了燈,鎖上了房門,說:「來,你再跟我把他的床和沙發罩上。」
丁一又跟老顧走進了彭長宜的房間,彭長宜房間的床上用的都是他使用過的舊被褥和床單,但卻洗得乾乾淨淨,由此看出,他對部長的感情。
丁一跟著老顧將床和沙發罩好後,她說道:「你住哪裡?」
老顧笑了,說道:「如果需要我住這裡,那麼我只能睡前面的房間了。那裡也有床,我也從家帶來了一鋪被褥,只不過沒放在那裡,放這裡了,我怕外人蓋我的,就收這裡了。」他說著,拉開衣櫃,裡面果然有一摞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和枕頭。
老顧同樣將房門鎖好後,走了出來。
丁一立刻聞到了一股熏艾的味道,她說:「艾草的味道。」
老顧說:「肯定是老鄒在用艾草熏蚊子,夏天的莊稼地,蚊子多。」
天,已經黑了下來,從屋子裡出來後,丁一說道:「顧師傅,可能一會還要麻煩你送我一趟,我得早點回去,還有事。」
老顧笑了,說:「你用不著我送了,書記一會還來吶。」
丁一說:「我等不到他來,剛才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他們要去北戴河,說晚上讓我過去一趟,太晚的話他們就休息了,年歲大的人休息得都早。」
老顧說:「沒問題,這樣,你趕緊過去吃,吃飽了你說什麼走我就什麼時候去送你。」
丁一看了看表,她知道,如果一點都不吃也不合適,她算計著時間,江帆應該沒這麼快來。
她來到彭長宜的燒烤攤前,這時鄒子介搬過一個摺疊的大圓桌,放在空場中央,老顧過去幫他支好。丁一來到彭長宜的一邊,說道:「科長,對不起,我要提前離開,我晚上本來是有事的……」
彭長宜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心思,就說道:「別這樣,大家在一塊樂呵樂呵,多想想美好的生活,你就什麼憂愁都沒有了。」
丁一為難地說:「不是,我不是因為這個,我爸爸他們要去北戴河,是省書法家協會組織的,他今天晚上讓我回去一趟,說是有事。」
彭長宜看了看她,說道:「真的?」
「真的,因為哥哥要買房子,可能是想全家支援一下吧。」
彭長宜知道丁一不會說謊,他哥哥買房子肯定確有其事,商量支援的事也不會假,但有可能假在時間上。不過既然她不想見江帆,她就會有充足的理由離開,如果不讓她離開,她就會不開心,彭長宜的確不想讓她不開心,就順從地說道:「那好,但是有一樣,你吃飽了再走。」
顯而易見,彭長宜在用「吃」拖延她的時間。
丁一露出了笑容,說:「沒問題,我這就吃。」
她說著,看了看那盤烤好的肉串,猶豫了一下。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羊肉,你看,這上邊的東西都是給你烤的,雞翅馬上就好,火腿腸也好了,土豆片也快了,但是不讓你吃,你要先吃五串肉串,完成任務後,再讓你吃這些,不然不讓你走。」
丁一聽後,胃裡就發生本能的抗議,她抑制住噁心,她下意識地捂住嘴,說道:「吃一串吧,我估計我吃一串興許還能對付,五串的話直接就吐了。」
「那不行,一串你根本吃不出味道,怎麼給我提意見?你如果不給我提意見,我怎麼改進?」彭長宜說道。
丁一笑了,她意識到科長是成心刁難她。如果說是刁難,這還是他第一次刁難她。但是羊肉串再難吃,也比看見江帆強,她下定決心,就拿起一串肉,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感覺味道還能接受,就故意裝得很輕鬆地說道說道:「聞著味道不錯,不膻。」「當然了,我特意讓老顧買的醃製好的羊肉,肯定不膻,要不為什麼讓你吃五串呢?」
丁一看著彭長宜,說道:「是啊,感謝你的好意和盛情,我不勝榮幸。」
彭長宜看著他,故意說道:「嘿,你什麼意思?好像我是故意欺騙你似的?你真以為我烤的這些賣不出去了?」
丁一笑了,說道:「我沒這麼認為,別說還這麼香,就是不太香你也能賣出去,我相信你的智慧。」
彭長宜一聽,就「嘻嘻」地笑了,說道:「我無非就是想以這種手段,動搖你不吃羊肉的意志,改變你的飲食,因為據考證,羊肉是最養生的食品,最健康的食品,也是……」
「也是最好吃的。」丁一接過他的話茬說道:「尤其是今晚的羊肉,尤其是你烤的,簡直美味無比。」
「哈哈。」彭長宜笑了,說道:「你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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