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目前也沒為一筆貸款說過情,就像你說的,我說也未必有人聽,不過咱們都別賭氣,真出了事,都有責任。」
蔣小芬說:「我沒賭氣,客觀事實就是這樣。我說不能放,不符合規定,任書記說必須支持,師小青聽誰的?肯定不會聽我的,所以也不能全怪她一人。我不是駁您,沒有集體審批這一說了,人家想放就放,我還把什麼關?建什麼議?」蔣小芬越說越激動,「我跟您這樣說吧,目前,咱們基金會放款幾乎處於失控狀態,我的力量微乎其微,如果彭主任親自出面干預,情況可能會稍稍好些。我為什麼用稍稍兩字,因為恐怕彭主任說話也未必起作用,所以要我說啊,你也別管了,管多了會讓人家有想法。」蔣小芬一邊擺手一邊搖頭說道。
彭長宜點點頭,他意識到,最初他們擔心的問題已經顯現了,就說道:「大姐,這樣,你把目前基金會存在的問題,給我拉個文字的東西,開會的時候我反應一下。」
蔣小芬說道:「沒問題,這些我也跟我的上級匯報過,但是沒有辦法,基金會是地方政府的事,換句話說也是北城政府的事,別的部門是不好干預的。」
彭長宜點點頭,說:「嗯,我們儘量努力吧,你那東西爭取下周一給我。」
「沒問題。」蔣小芬說道。
蔣小芬走後,彭長宜給林岩打電話,問市長有空嗎?
林岩說:「市長回北京了。」
「哦,什麼時候回去的?」
林岩說:「下午,彭主任有事需要我轉告嗎?」
彭長宜說:「呵呵,沒有具體的事,不用了。」掛了林岩的電話,彭長宜就想,江帆是回去跟妻子談判去了,還是……他很猥瑣的想起要給丁一打電話,還沒容他打呢,就有電話進來了,他一聽是王圓。
王圓說:「彭叔兒,來我這裡吧,我今天請到了一位貴客。」
「哦,誰呀?」
「我讓她跟您說。」王圓說完,稍停了一會,就聽見聽筒那邊傳來一個輕快的、甜糯的聲音:
「科長,是我。」
丁一,怎麼是丁一?她沒跟江帆去北京?彭長宜一時居然不知說什麼好。
「科長,我是丁一。」也許半天聽不到彭長宜答話,丁一又 重複了一句。
聽到丁一的聲音,彭長宜的確有一種身心都愉快的感覺,那柔柔的聲音,就跟春風拂面一樣舒服、熨帖。他笑了,這才說道:「小丁啊,我還以為是誰呀?你怎麼在哪兒?」
「呵呵,是王總公司要做一個宣傳片,我就來了,我和雯雯在這兒,您要是忙就別來了。」
彭長宜就聽到雯雯說「嗨嗨,怎麼說話哪?有你這麼請領導的嗎?一點誠意都沒有?」
丁一笑了,說道:「科長,你忙嗎?」
彭長宜被她們這一鬧,不知什麼好了,他說:「目前不忙。」彭長宜很想去,他喜歡跟丁一在一起,看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是,每當想到丁一的時候,總是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默默的看著自己,人,有的時候可以放縱,有的時候就不能放縱,就像他對丁一,明明心存嚮往,卻不能靠近,彭長宜也知道,丁一併不反感他,甚至最初也是對他有些感情的,但是,自從他喜歡上丁一那天,也就有另外一個人喜歡上她了,並且他們的感情是有所發展的,他彭長宜再怎麼不管不顧,這個也是必須要高度注意的。
「科長,要是不忙的話就過來吧,我跟他們倆在一起,就跟電燈泡一樣,咯咯咯……」
想必丁一說這樣的話遭到了雯雯的襲擊,她氣喘吁吁的說道:「科長,雯雯在欺負我……」
彭長宜聽見了兩個女孩子的嬉笑聲,這時,就聽王圓接過了電話,說道:「彭叔兒,來吧,沒有外人,您再叫一兩個知近的,我這裡有好酒。」
彭長宜說:「我現在還定不了,一會再說,把電話給丁一。」
丁一接過電話,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科長,是我。」
彭長宜樂了,說:「真瘋。我現在還不能定,不過也差不多,你如果不走再給我電話好嗎?」
彭長宜都發現,自己跟丁一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他對葉桐就沒有這樣溫柔過。
「好的,一會聯繫。」說著,就率先收了電話。
彭長宜對著話筒看了一眼,也學著丁一的語氣,默默的說了一句:好的。
從丁一的口氣中,她希望自己去,又擔心自己走不開,這個女孩子,處處都能透出她的善解人意,從不強加於人,透出一種讓人心疼的懂事。也許,你不該這麼懂事,女孩子這麼懂事是很容易吃虧的,即便有一天你將來真的吃了虧,興許都不會去維權。真不知道江帆能愛丁一多久,他能有多久的持續性,他能夠克服一切困難,給丁一一份燦爛的愛情嗎?
坐在辦公室旁,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桌上的電話就響了,是寇京海,問他中午去哪兒腐
敗去?
彭長宜說:「一般都是交通局的領導腐 敗墮落,別人,恐怕沒有這個膽子。」
寇京海說:「操,不說話是不說話,說話就往別人七寸上咬,真他媽的損。」
彭長宜樂了,說道:「你有事嗎?」
「就因為沒事才找你呢,有事誰找你呀?」寇京海沒好氣的說。
彭長宜說:「那好,你跟我去小圓哪兒吧。」
「他有什麼事,我去方便嗎?」
「他什麼事都沒有,叫丁一去給他做片,說沒事找幾個人過去,你要去的話就咱倆。」
寇京海說:「你跟丁一也有勾搭?」
彭長宜很反感他這張臭嘴,說道:「齷齪!我警告你,你永遠都不許開她的玩笑,到時小心我跟你急!」
「呵呵,你已經急了。好,我什麼都不說,怎麼跟捅了你肺管子一樣。」寇京海嘟囔了一句。
「什麼肺管子?她是我的兵,是我幹部科的人。」彭長宜特別強調了這一點。
「要那樣說她也是高鐵燕和江帆的兵,是政府辦的人,套什麼近乎?」寇京海反譏道。
彭長宜說:「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一會見著她不許嘴邊沒有警察胡說八道。」
「我不去了。酒還沒喝上呢,就挨你狗屁呲兒。」寇京海委屈的說。
「嘿嘿,我跟你說,你誰的玩笑就可以開,她不行,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她還是個女孩子,跟你那些女人不一樣。」
「跟你那些女人一樣嗎?」
彭長宜說:「操蛋,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在背後議論一個女孩兒很齷齪嗎?」
「我們又不是沒議論過女孩子們。」
「好了,好了,半個小時後金盾見。」
「嗨,我還沒說去呀?」
「你看著辦。」彭長宜說著就掛了電話。
其實,就像寇京海說的那樣,他們經常在一起說女人,甚至議論彼此的女人,但是今天這樣說丁一他感到很不爽,就像是誰抹黑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一樣,心裡特別不痛快。他明明知道是自己的私心作怪,也不許別人對丁一不敬。也許,這個世界上,除了江帆,彭長宜是最在意她的人,甚至在背後議論也不行。那麼,江帆是不是她最終的歸宿哪?
哎,自己這是怎麼了?幹嘛拿早就想明白的事跟自己較勁?彭長宜甩甩頭,他就給黃金打了個電話,因為王圓請客,還有兩個女孩子參加,儘管兩個女孩子不是官場中人,而且也是非常比較簡單清純的人,但是她們背後的背景就不容人小視了,叫什麼樣的人必須仔細斟酌。
在酒桌上,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一個幹部的關係網,一個幹部請人喝酒,一定是請和自己關係好的幹部陪酒,而這裡面也許多的藝術,那就是一點要避免關係不好的人在一個酒桌上,避免說不到一塊的人在一個酒桌上。所以,到了喝酒請人的時候,不僅需要熟悉自己的關係網,還要理解別的幹部的關係網,誰和誰的關係好,誰和誰有矛盾,必須要靈活安排,如此才能盡歡。
寇京海沒有問題,無論是跟王家棟還是江帆,尤其是他中途投靠王家棟,被下派到交通局任副局長,如果沒有當初的安排,是不會有他最後一個跟頭跌出個局長的,如果他仍然在信息科,再怎麼幸運,也難碰上這樣巧的機遇。黃金也沒問題,黃金唯一的問題就是比較「色」,喜歡盯著女孩子看,如果有可能,還喜歡藉機握女孩子們的手,儘管無傷大雅,但是如果他對丁一這樣,彭長宜肯定心裡會不舒服。
據說他到了建委沒多長時間,就把財會科的女會計拿下了,後來被任命財會科副科長。科長,掌管著整個建委的財政大權。如果說他當時把女會計扶上科長寶座有取悅心上人之外,還有著某種政治需要,這些甚至都有情可原,但是不久後,他又盯上了新來的一個女大學生,並且很快到手,這就不能不說他「色」了。
想到這裡,彭長宜竟然有些後悔給黃金打電話了,想想第一次黃金來幹部科看見丁一時眼都直了,以後在一起喝酒他經常有意無意的打聽丁一,並幾次提出讓彭長宜帶著丁一,如果他真的對丁一有什麼冒犯,彭長宜還好說,那麼江帆呢?他會容忍嗎?
彭長宜可不想因為一時不慎,在自己關係圈中有什麼不和諧的因素存在。想到這裡,他剛要掛斷電話,哪知黃金很快接通了電話,所幸的是,他晚上已經約出去了,說是答應了星光公司的宴請,他想了想,就沒再堅持。
掛了電話,彭長宜不想再給任何人打了,就他和寇京海也很好。這樣想著,就拿起蔣小芬給他的材料看,這是目前基金會的現狀和存在的主要問題。他準備在明天的黨委會上提出來。所以今天要做些功課。
這時,姚斌打電話過來,姚斌前階段去省委黨校學習,三個月,剛剛回來沒幾天,這個點應該是吃飯攢人的點,他笑笑,說道:「師兄,學習回來了,我還說過兩天叫幾個人,給你接風呢。」
「呵呵,晚上我請,叫著京海、黃金他們幾個,到我這裡來。」
「呵呵,師兄,晚上一起吧,王圓讓過去,沒別人,就京海和我。」
姚斌想了想,說道:「你們有事嗎?」
彭長宜知道姚斌的毛病,他向來都是問都有誰,什麼事,都問到了才決定參加不參加,這次仍然不例外,這也可能是官場中人必須要謹慎的,彭長宜就說:「什麼事都沒有,是電視台的丁一去給他們搞宣傳,盧雯雯也在哪兒,王圓要我叫著一兩個不錯的,湊到一起熱鬧一下。」
「哦。」姚斌想了想,很爽快的就答應了,說:「行,我去,幾點?」
彭長宜看了看表說:「半小時後到金盾。」
掛了姚斌的電話,彭長宜也看不下那份材料了,就把它折好裝進了手包里,晚上回家看。
老顧聽到了他下樓的腳步聲,就迎了出來,彭長宜說:「我自己開車吧,你早點回家吧。」說著,開起車直奔金盾而去。
丁一是下午過來的,雯雯早就跟她說,王圓公司要做一個企業宣傳片,不在電視台放,只在跟客戶談判時用,這樣給客戶一個形象的直觀的認識,請她幫忙。今天上午王圓又給她打電話,請她過來,她下午才被雯雯坐著王圓的奔馳車接到了酒店。
雯雯把她送到金盾貿易公司頂層總經理辦公室,沒有看見王圓,雯雯從冷藏櫃裡拿出一瓶飲料,遞給丁一,說:「他正在開個小會,你在這裡等會他,我先回單位上班,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提前就溜回來。」
丁一說:「你太不夠意思了,把我接來你到走了。」
雯雯說:「比不得你們記者,我得坐班,乖,好好等他,我會儘量早點回來的。」
丁一隻好點點頭,說道:「快去快回。」
丁一把雯雯送到門口,這才轉過身來,打量著這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很大,也很氣派,有著鮮明的老闆特色,跟官員們的辦公室明顯的區別就是擺設多,各種玉的、瑪瑙的、琥珀材質的招財的吉祥物,如貔貅、麒麟等擺滿了大班台。
在班台右面的牆上,懸掛著兩隻豎幅鏡框,裡面鑲嵌著兩幅蠅頭小楷,立刻吸引了丁一的目光。那是她參加書畫作品展的作品,是諸葛亮的兩篇出師表。丁一記得這兩幅作品是被王圓公司的北京老闆拍走的,怎麼掛在他的牆上了?
她正在看著,背後傳來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她趕忙回過頭,王圓拿著筆記本從外面進來了。
「丁一,來了。」王圓很大方的直呼起名,而不是像別人那樣叫她丁記者。
丁一微笑著說:「王總,散會了?」
「沒有,他們還在繼續開,我哪能讓記者總是等我?」
王圓進門的時候看見丁一在看她的作品,問道:「你現在還寫嗎?」
「嗯,有時間就練練。」
「現在造詣是不是越來越高了?」
「哪裡,我只是愛好。」丁一謙虛地說道。
王圓點點頭,說道:「來,這邊坐,嘗嘗我泡茶的手藝。」說著,就把她帶到一個小茶台前,伸手示意她坐下,就開始燒水。
丁一連忙說道:「不用沏水,雯雯給我拿了飲料。」
王圓不動聲色地笑笑,就坐在茶台前,平靜地說道:「還是好朋友哪,她難道忘了你不喜歡喝飲料?」
丁一一怔,她印象中,只是剛來亢州時,科長歡迎她,還是在當時的亢州酒店吃飯時候,王圓過來挨個滿酒,只有丁一喝的是白水。
她沒有去探究,笑笑,就坐在了王圓對面的小藤椅上。
王圓開始燙茶杯,不動聲色地做著這一切。
丁一忽然感到有些沉悶,這樣和王圓面對面的坐著心裡有些不舒服,畢竟自己曾經拒絕過王圓,儘管他不計前嫌,儘管他已經和雯雯在處朋友,但丁一的心裡也有些彆扭。
王圓把沏好的茶,倒進她面前的白瓷茶盅里,說道:「請用茶,嘗嘗我泡的茶味道如何?」
丁一三根指頭端起小茶盅,輕輕啜了一口,說道:「不錯,很好。」
「比你的手藝差遠了。」王圓笑笑說道,也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小口。
丁一不記得王圓見過她泡茶,就笑笑放下茶盅,說道:「王總,這個宣傳片你想怎麼搞?有什麼具體要求嗎……」
王圓向她擺了擺手,說道:「不急著談工作,一會有人專門跟你談,先喝茶,說會話。」
丁一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就又端起杯喝了一口,他們都不說話,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直到第二泡茶的時候,王圓才說:「小丁,亢州真的沒有讓你留下來的理由嗎?」
丁一愣住了,她看了一眼王圓,他正在低頭往一個碗裡注入開水,然後將碗蓋虛扣在碗邊,四隻握著茶碗,食指扣住碗蓋,明黃清亮的茶水就從碗邊的縫隙中泄了出來,那個神態,老成的就像一個長者,不動聲色,波瀾不驚,就更見顯出他剛才的話說的隨意,沒有任何居心和目的。
但是王圓越是顯得漫不經心,丁一就越發覺得王圓話裡有話,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就說道:「也不是,只是父親年紀大了,他希望我以後能陪伴在他身邊,將來把家安在閬諸。」
王圓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靜,語氣平和,他說:「呵呵,我明白,鐵燕阿姨跟我說過你的情況,但願如你所說,而不是嫌棄我是個廢人。」
丁一有些坐不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就說道:「王總怎麼會是廢人?你這樣說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圓又平靜地說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平生突遭拒絕,心裡有些不平衡,總想搞清真實的原因,今天總算聽你親口告訴我了,我心裡也就劃上句號了。現在沒事了,我們依然是朋友,你說對嗎?你別介意我這樣問你。」
丁一勉強笑笑,點點頭,說道:「你們什麼時候辦喜事?」
「你什麼時候回閬諸?」
「早著呢,我也不知道,好像當初分配的時候說必須在基層呆夠三年。」
「我們也早著呢。」王圓嘆了口氣。
丁一說:「那怎麼行,你已經不小了,部長會不答應你的。」
王圓雙手抱在胸前,身子靠在椅子上,目光深邃而平靜,看著丁一不說話。
丁一有些慌,如坐針氈,她不敢看王圓,低頭就去端茶杯。
王圓笑笑說:「丁一,你別緊張,我承認我喜歡你,從見你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不管你是何種原因沒同意我,既然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你,何況我現在有了雯雯,我會記住我對你的承諾,拿你當妹妹看,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的話嗎?遇到困難的時候,只要你瞧得起我,我會盡全力去幫助你的。」
丁一感動地沖他一個勁的點頭,說道:「謝謝,謝謝王總。」
王圓站起,走到班台前,拿起電話,說道:「你和李總過來一下,記者來了,把所有的材料都帶上。」
丁一總算鬆了一口氣,終於不再和王圓獨處了。難怪雯雯說跟王圓在一起,就跟一個成熟男子在一起的感覺差不多,鮮有戀人的樂趣,他的行為舉止,的確老成的不像他的年齡。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黃髮女郎進來了,她的手裡拿著一沓材料,看了丁一一眼,走到王圓桌前,說道:「王總,這是你要的材料。」
「李總吶?」
「馬上過來。」
「你坐在這聽聽吧。」
黃髮女郎這才轉身,沖丁一很職業的笑了一下,過來給她添滿了水。
又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長得的面相敦厚,慈眉善目,進來先跟丁一打招呼,也走到王圓面前,說道:「王總有事嗎?」
王圓走過來,在剛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說道:「這是咱們電視台的丁記者,這是我們公司的李總和黃主任。」
丁一站起來,和他們握了手。王圓繼續說:「你們倆位也坐下,咱們和丁記者匯報一下思路和目的。」
丁一採訪有個特點,她喜歡傾聽,不喜歡問,有的時候一個詢問的眼神就代替了問話。她記得的林稚君講過,只有用心傾聽,對方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她還不喜歡往採訪本上記,有的時候,採訪對象一看你要落筆了,反而想說的話便不說了,何況,低頭記錄也影響交流,她更不喜歡用錄音設備,容易給被採訪者造成心理壓力。
她的採訪本大都是擺設,只記一些數字,由於她做的節目是訪談欄目,數字再這裡都被她有意淡化了,因為工商和稅務部門,只要聽到被採訪者說了產值或者利潤什麼的,就會立刻找上門,核實數據,大都情況下都會給被採訪者造成一些麻煩和經濟損失,這也是許多被採訪者不願向記者吐露真實利潤的原因所在。所以,她的文稿中,就有意淡化了數字,甚至在訪談中,也有意用模糊的語言代替對數字的解讀。
久而久之,她形成了自己的採訪風格,那就是輕鬆,隨意,慢慢讓被採訪者接受她,從而心無遮攔的向她傾訴。不過眼下王圓公司的宣傳片顯然不是這個風格,在這個片子中,處處都應該體現的是企業的訴求,而沒有創作者的痕跡。所以,不停的詢問,不停的記錄,就成了她座談的主要句式和動作。對於這種服務型的片子,她必須問清訴求者的意圖和最終目的,從而達到他們的滿意。
座談的時候,王圓大部分時間都是默默的傾聽,偶爾插上一兩句話,倒是那個黃髮女郎始終注視著丁丁一和王圓。
座談結束後,丁一的小本也記得麻麻煩煩了。王圓說道:「丁一,千萬別搞太複雜,這個片子不是給領導看的,也不是給觀眾看的,是給客戶看的,簡單、明了,客觀,真實,不要拔高,也不要誇大,只是讓人們認識公司,認識公司有發展後勁就ok了。時間不要長,控制在六七分鐘最好。五分鐘太短,十分鐘太長,就七分種吧。」
「那就八分鐘吧,取『發』的意思。」李總笑著說道。
「七分鐘,我不喜歡『八』,七上八下,呵呵。」王圓邊說邊站了起來。
丁一點點頭,說道:「好的。王總還有什麼要求嗎?」
「沒了,我知道你們做這類片子是需收費的,完後我們照章交費。」
「這個……我可以跟局裡建議一下,金盾公司也沒少為電視台做善事,看能不能……」
王圓打斷她的話,說道:「你的心意我領了,不要為這點小錢跟局裡張嘴。」他看了看表,跟李總說:「就這樣吧,我帶丁記者去那邊,你們提前安排下去,到拍攝那天必須統一著裝,佩戴胸牌,沒有的趕緊補齊。」
李總和黃髮女郎就走了出去,那個女郎臨出門的時候,特地看了王圓一眼,王圓正在給雯雯打電話。
「雯雯,你可以下班了嗎?我們這邊結束了,我帶小丁去酒店,讓車去接你吧,一會見。」
王圓離開大班台,向丁一做了手勢,丁一就走出門去。
上了車,丁一說:「王總,送我回單位吧。」
王圓說:「別,雯雯一會也到酒店,你回去也下班了,我今天上午去彭叔兒哪兒了,呆會把他也叫來。」
丁一不好再推辭了,這麼多的附加內容,她再推辭的話就有些造作了。
彭長宜和寇京海、姚斌先後來到,王圓把他們讓進了長城廳旁邊的崑崙廳。彭長宜進來後問道:「小丁和雯雯呢?」
「她們在唱卡拉ok呢。」
「嗬,挺會生活!」
王圓說:「幾位叔叔也去唱會兒嗎?」
彭長宜說:「師兄你說吧。」
姚斌說:「讓女孩子們唱去吧,咱們說會話。」
王圓說:「好,我去安排菜。」
姚斌見王圓出去了,跟彭長宜說:「長宜,我想諮詢一下你,你們基金會目前融資有多少了?」
「確切的數目我不十分清楚,有兩千多萬了?你們也想成立嗎?」
「是啊,北城和南城都成立了,朱市長的意思是讓我琢磨琢磨,如果可行的話,給市政府打個報告,也成立個基金會。據我觀察,全市經濟條件最好的就是北城,北城的基金會不但吸足了北城範圍的資金,就連各鄉鎮的資金也都湧向了北城,南城是原來的老底子,我們要成立的話優勢不大,城區內的資金都被北城和南城吸納的差不多了。」
寇京海說:「開發區更有實力,那麼多大型企業,資金更沒問題。」
「開發區的企業的確不少,但是對地方所有的政策參與的積極性不高,甚至沒有,你讓他們入股,他們都會異口同聲的說要請示董事會,跟咱們所屬企業不一樣,再有,開發區的企業,都是銀行重點扶持的企業,對從基金會得到資金支持他們不感感冒,況且,基金會貸款利息還高,靠他們入股,幾乎沒有希望,農民入股就微乎其微了。」
彭長宜想了想說:「師兄,如果你想聽我的意見,就緩緩再說,目前北城基金會已經出現問題,鬧不好將來就是個瞎疙瘩。」
姚斌有些吃驚,說:「不會吧,我昨天去南城,古華和方莉說,他們運轉情況很好,目前沒有出現問題,放出的款安全係數非常高。」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是的,你說的情況跟我了解的一樣,但是北城不行,聽我的,最好別找事,看看再說吧。」
姚斌點點頭,說道:「我私下和江市長也探討過,他也是你這個意思,所以我今天就想找你了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
這時,彭長宜的呼機響了,他一看是江帆,而且留的是辦公室電話,他很奇怪,江帆去北京這麼快就回來了?心裡想著,嘴裡說道:「我去打個電話。」邊說邊往外走。
他掏出手機,來到旁邊一個空的包間,撥通了市長辦公室電話。
「長宜,你在哪兒?」
彭長宜聽出江帆的聲調不高,似乎很疲憊,就說道:「市長,我在小圓這裡,今天他請小丁給他們做宣傳片,我和京海姚斌作陪,還有雯雯,您有事嗎?」
「哦,沒事,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市長,要不您也過來?沒有別人,正好姚斌跟我諮詢基金會的事。」
「不去了,有點累,我回去休息。」
說著,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不知江帆為什麼情緒不高,他有心打回去,但是江帆已經說回去休息了,再追問過去有點不合適。他收起電話,回到包間,這時丁一和雯雯都已經回來了,菜已也上來,見他進來,丁一和雯雯都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彭長宜惦記著江帆,就沒有了什麼興致,他見桌上擺了兩瓶白酒,就說道:「喝不了兩瓶,一瓶就夠了。」
酒桌上,如果彭長宜不鬧酒,姚斌不會鬧,寇京海沒有彭長宜呼應也鬧不起來,何況有兩個女孩子在場,王圓敬了一圈酒後就出去了,這頓晚餐,也很快就結束了。
雯雯想送丁一,彭長宜說:「小丁交給我了,你回去陪小圓吧。」
雯雯臉紅了,小聲嘀咕道:「還叔叔哪?」說完,白了他一眼,又跟丁一揮揮手,就和王圓轉回去了。
坐上彭長宜的車,丁一笑著說:「雯雯不好意思了。」
彭長宜沒有接她的話茬,說道:「咱們去看看市長吧?」
「怎麼了?」丁一緊張的問道。
「不知道,給我打了個電話,好像情緒不高。」
「咱們去哪兒看他?」
「賓館。」
丁一想了想說:「那還是跟市長說好了再去吧,萬一他真有事,咱們……」
「他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丁一的確不知道。自從丁一去年學習回來後,他們見面的機會反而少了,江帆幾次約丁一到他的住處,丁一都不敢,怕被熟人看到,只有深夜兩人電話聊一會,偶爾他們去北京相聚。
最近,江帆忙,丁一也忙,忙不清的工作,采不完的訪,寫不清的腳本,她都好長時間不回家了,杜蕾上次不小心流產,她晚上回去了一趟,第二天早上就趕回來了,整天轉的跟陀螺一樣,自然也就淡了相思,這會聽科長說他有事,她的心也就提起來了。
彭長宜說:「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們過去,看看他的意思。」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丁一。
丁一撥通了他賓館的電話,沒人接。她又撥了辦公室電話,仍然沒人接。眼看快到賓館門口了,彭長宜把車停在路邊,說道:「給小林打。」
丁一撥了林岩的電話,沒想到林岩也不知道市長去哪兒了,只知道他下午回北京了。
丁一看著彭長宜,說道:「呼他?」
彭長宜也看著丁一,說道:「呼他?」
丁一又說:「合適嗎?萬一他有什麼事,咱們呼他好嗎?」
彭長宜看著丁一,說道:「嗯,也對,我送你回去吧。」
丁一說:「要不,給林岩留言,讓他有市長的消息告訴咱們。」
彭長宜看得出,丁一對江帆是既擔心又恐打擾了他,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也行。」
丁一就給林岩的呼機留了言。
彭長宜說:「要不,我請你去喝咖啡,然後咱們等市長的消息。」
丁一想了想說道:「還是回去吧,他也可能有事。」丁一真的擔心江帆了,但是他不想和科長一塊等他的消息。
回到單位宿舍,丁一又分別往江帆辦公室和賓館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她幾次想呼他都放下了電話。宿舍這個電話是從辦公室串過來的,晚上下班辦公室就將電話轉到她屋裡,以防晚上有緊急採訪任務,單位沒人接電話誤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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