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絕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跟樊文良正面遭遇,要說在亢州,恐怕他最憷的還是樊文良。 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蘊藏著無限的政治智慧和個人威力,無論多麼難纏的事,他總是輕而易舉的化解,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什麼事著過急,表面給人的印象永遠都是不動聲色,還有那麼一點平和和隨意,但是他的內心卻是非常有厚度和廣度,無論是內力還是城府,都是他們這些「農民幹部」無法企及的。
張懷沒少琢磨過樊文良,但是他始終琢磨不透他,因為他總是不露任何聲色。有時感覺樊文良就像武林高手,平日深藏不露,一旦出手,對方非死既傷,他來到亢州後,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孫玉龍,讓這個不買他賬處處跟他作對的市委副書記提前去了人大,而且孫玉龍幾次想調到別處任職都不能如願,最終老老實實的呆在人大,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又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周林,儘管收拾周林的手法司空見慣,但高明的是省地兩級調查組在亢州呆了一個禮拜,居然什麼違規跡象都沒查出,不能不說他的高明和縝密;他降服了王家棟和范衛東這兩隻坐地虎,不但能夠讓他們和平相處,還有讓他們各司其職給他拉車,每當這兩個傢伙掐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一出面,總有熄滅戰火,而且還總能恰到好處的調節他們之間的矛盾,既不讓他們的戰火影響大局,也不讓他們的戰火完全熄滅,總是能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衝突。官場不能沒有鬥爭,鬥爭太過猛烈也不行,太過和諧也不行,他總是能掌握這其間的平衡度,總是能把這個度控制在他認為最舒服的程度。
樊文良是政壇的高手,真正的高手,在亢州市領導班子中,他張懷只服樊文良一個人,所以,他從來都不敢跟他正面遭遇,因為他知道,無論是誰,只要跟樊文良正面遭遇,那必定先完。他張懷是誰,歷屆市領導中,除去樊文良,他沒把任何人真正放在眼裡過,儘管他是農民幹部,但是經歷過歷次的政治 運動,用過去那個年代的話說,是在大風大浪里鍛煉成長起來的幹部,是經過無數次政治洗禮而巋然不倒的幹部,是政績累累的幹部,是一步一個腳印不斷向上攀登的幹部,在亢州,有誰比自己的腳步更踏實,更實在?
就連王家棟他也有幾分看不起。如果王家棟不是死抱樊文良的大腿,他混的未必比自己好。別人就更入不了他張懷的法眼了,狄貴和他從來都不拿正眼看他,整個一我窩囊廢。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樊文良居然早就握著自己的小辮子,自己卻渾然不覺,這招,真他媽的夠陰險的!
一想到這裡,他的後背就冒冷汗。這就跟打靶場的靶子一樣,始終都是暴露在別人的槍口之下。甚至還不如靶子,靶子就是靶子,是專供槍手練習射擊技藝的。可是自己呢?可悲的是自己始終都認為自己是槍手,別人才是靶子,不曾想,在渾然不覺中,自己到成了別人槍口下的活靶子,人家想什麼時候沖你瞄準就沖你瞄準,想什麼時候摟鋦兒就什麼時候摟鋦兒,可怕的是,自己居然不知情。
儘管那些小洋樓涉及到了錦安甚至省里的領導,但是真到了關口,他們是不會保護你的,這麼多年的官場打拼,他深深知道,炒了豆兒大家吃,你自己不能獨吞,獨吞就會出事。不犯事還好,一旦犯事,受熱的只有你一人。無論是錦安的領導還是省里的領導,都不會出來拉你,早就躲的遠遠的,唯恐沾染上什麼。你說那小樓有領導的,那裡寫著領導的名字哪?哪個領導來過?洪副省長到是來了,但是那是在黑夜,誰看到了?到時吃不了兜著走的還得是他本人,即便有任小亮他也只能算個陪葬的。
他媽的,死鬼張良,臨了臨了還給老子玩了這麼一手!真是做了鬼都不放過自己。他忽然想到前幾天看的一個電影,是外國片叫什麼基督山伯爵,裡面有句話是「死人的詛咒有時會比活人的憎恨更可怕!」 當時聽了他的心裡還真動了動。要知道,讓張良拿出房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蓋這些房子就是暗中給領導們的好處,省里領導為這事牽線搭橋,總得有所表示吧,錢是錢,物是物,如今,哪個領導不給回扣給你辦事的?他手裡的項目可以給你也可以給他,這就要看你的功夫了。功夫到了自然就給你。本來小洋樓分配方案中沒有洪副省長的,可是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了這件事,不久,他接到給項目領導的暗示,洪副省長父母年歲大了,洪副省長想把老人們接過來居住,但是他的家屬和老人一直關係不好,他不能讓老人跟家屬住在一起,在才在北京周邊城市動了心思,於是,想到了他這裡的房子。張懷為難了,他是絕不會把自己房子讓出來的,也不能要任小亮讓,因為房子的許多事情都需要任小亮出面去辦。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張良交出房子,因為張良時日不多了,他的家屬沒有條件住這個房子,儘管他說給他們一定的補償,那也是自己掏錢墊付,沒想到的是,張良和他的家屬居然聯手給自己來了這麼一招。
他明白,這封信肯定在樊文良那裡有些時日了,但是樊文良之所以沒有把它交上去,估計也是考慮了很多,這裡顧忌最多的可能就是上級領導,如果沒有自己在這次選舉上做手腳,樊文良可能都不會把這信拿出來,他也知道投鼠忌器。但是,一想到這封信,張懷就冒冷汗,這封信在樊文良手裡,就跟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樣,他想什麼時候念就什麼時候念啊!
想到這裡,張懷鬱悶極了,這何時是個頭啊?媽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這年頭,走的好好,你都不知自己被什麼石頭絆個跟頭。
等他再看到江帆的笑意時,居然覺得有了更多的嘲諷意味,也該他嘲諷自己,現在居然輪到給他賣命拉車了,什麼世道啊?
唉,還是求老天保佑,讓江帆這次順利當選吧,最好是全票當選,為了這個願意,他早晨起來的起來的時候,居然破天荒的給江帆祈福!真他媽的憋氣窩火,什麼世道啊?要知道燒香的時候,他詛咒最多的就是這個小白臉江帆了。可是不這樣又有什麼辦法呢?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現在被架在火上烤的不是江帆和孟客,倒是他張懷自己了,他甚至感到了自己位置的岌岌可危,別說樊文良,就是江帆出手自己也會招架不住的,如果他和孟客聯手的話,估計自己不是滾蛋就完蛋。
代表們投票完畢,會議進入中場休息階段。主席台上的領導回到旁邊的會議室等待結果。代表們則自由活動。
大禮堂的旁邊各有東西兩個會議室。張懷沒敢去樊文良呆的那個會議室。而是來到了西邊這個會議室,別人都坐著聊天,只有他在屋裡走來走去,並時常豎著耳朵聽著唱票的聲音,市武裝部季部長說:「張市長啊,你坐下行不行,走來走去的晃的我的眼睛都累了。」
張懷瞪了他一眼,沒理他,而是走出門,站在主席台厚厚的絨布後面,來回踱著步。
季部長哪裡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啊?他是坐臥不寧啊!
絨布的那一面,就是主席台,主席台有六個人在當眾唱票,朱國慶作為監票人之一,和其他監票人分別站在唱票人和計票人的旁邊,仔細監督,每唱一票,都會有人仔細核實,大黑板上,寫滿了「正」字。
幾乎都是江帆的名字,但是偶爾也會出現孟客的名字,每當孟客的名字被唱一次起,張懷的心裡就像被人抽上一鞭子那樣機靈一下。他在心裡感嘆,這哪是在選市長啊,分明是在選自己,比選自己還緊張!
東邊這個會議室里坐著樊文良、江帆、王家棟、高鐵燕、狄貴和、孫玉龍、崔慈等幾個人。他們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所說的話沒一句是跟選舉有關的,但是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憑白無故多出一個候選人,對江帆意味著什麼。
會場裡,彭長宜沒有離開,而是仍然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一邊和別人聊天,一邊不時的打量著主席台上唱票的情況。
說實在的,他也緊張,他感覺比江帆還要緊張。在排隊投票的時候,他居然有些心跳,不時的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這張選票,感慨頗多,手居然有些顫抖。他知道,在這條路上走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被選舉的經歷,每一次被選舉的過程,其實也就是一次耕心的歷程,煉獄的過程,飛躍的歷程。但是自己不知為什麼,經歷了周林事件後,只要一聽到選舉這兩個字心裡就發毛。之前儘管他安慰了江帆,其實他比江帆還緊張。
輪到他投票了,幸好攝影師不會對著他們給特寫,不然自己顫抖的瞬間就會被攝錄下來。
他發現,有一個人也很關心主席台上的情況,那就是姚靜。姚靜也是他們代表團成員之一,她站在座位中間,是那麼出眾,任誰只要發現了她,都會回頭的,她的確是太漂亮了。
投票結果很快就被統計出來了,當孫玉龍把統計結果遞給樊文良的時候,樊文良只看了一眼後就說道:「宣布吧。」然後站起來,就跟江帆握手,說道:「祝賀你,江帆同志!」
江帆趕忙站起,握住了樊文良的手,這是一年以來,樊文良第一次這麼鄭重其事的跟他叫「江帆同志。」他知道這話裡面的分量和含義,也知道了結果。
緊接著,狄貴和、王家棟等人都走過來跟江帆握手,紛紛向他表示祝賀。
最後,輪到了孟客,孟客看著江帆,江帆走過去,主動伸出手,被孟客雙手握住,孟客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晃動著江帆的手,說不出話。
江帆使勁的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手,也什麼都沒說。
當唱票結束,朱國慶從台上走下來,在經過彭長宜身旁的時候,朱國慶悄悄沖彭長宜做了一個「ok」的手勢,彭長宜沖他笑了一下,彭長宜知道江帆毫無懸念的當選了。
大會繼續開始,代表們重新坐好。主席台上的領導們依次出來,在原來的座位上落座。大會主持人說道:
「下面繼續開會,請本次大會主席台執行主席、人大主任孫玉龍同志宣布選舉結果。」
孫玉龍走向前台,展開那張紙說道:「本次大會應到代表217名,實到216名,一名請病假,大會共收到選票216票。江帆,193票;孟客,23票。江帆當選為亢州市市長,江帆同志,祝賀你!」
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坐在邊上的丁一也使勁的鼓著掌,她為市長感到高興。
江帆站了起來,他先向台下的代表們鞠躬表示感謝,然後直起腰,走出主席台,跟主席台前排就坐的領導們一一握手。當他來到張懷跟前,剛伸出的手就被張懷緊緊的握住,還使勁的晃了兩晃,連聲向他表示祝賀,情之真,意之切,讓江帆都感到了詫異和感動。這一刻,江帆都懷疑自己對張懷的猜測是不是錯了?如果真是張懷設計的這一切,他不該會對自己這麼真誠的祝賀自己吧?
江帆還不知道樊文良給張懷看信的事,所以他對張懷的變化就揣測不準了。
另一個表現很開心的當然是副市長孟客了,選舉沒出意外,壓在心頭的石頭落了地,他不用再擔心沒法跟翟炳德交代了,也不必擔心江帆對自己會有看法了,因此,臉上的陰霾煙消雲散,笑的自然就開心了。當江帆跟他握手時,他的心情比在會議室平靜了很多,臉上掛著燦爛的笑,連聲說著「祝賀、祝賀!」
講台邊的孫玉龍見江帆的手握的差不多了,就對著話筒說道:「下面,請新當選的亢州市市長江帆同志講話!」
台下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江帆跟最後一個人握完手後,走向了主席台右前方的講台,這幾步他走的很穩健,也很自信和沉著,經歷了仕途生涯的第一次選舉,使他感悟很多,從昨天到今天,他經歷了來自內心的煎熬和歷練,戰勝了自己,即便是自己不能當選,他也會很好的理智面對。
他走到講台前,頓了一下,掌聲立刻停住,會場安靜了下來。他的目光掠過全場,眼神深邃、鎮定。
此時,台下的代表們都感受到了江帆的目光,都認為江帆看見了自己,每個人都感到此時江帆的身上,有了那麼一種威嚴和莊重,人們已經開始相信,經過整整一年的鍛練,這個市長是有能力也有信心搞好亢州政府各項工作的。
「尊敬的各位代表: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此時此刻,我既榮幸萬分,又壓力倍增。我深深知道,每一張選票都是一張考卷,每一份信任就是一份責任。對此,我唯有感動、感恩、感謝,唯有奮發、奮力、奮進,才能不辜負代表的信任和人民的重託!」
他剛一停頓,台下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他沒有講話稿,完全是現場發揮,所以每句話也就更加的真實可信。
「我要再次感謝那些把選票投給我的人,我知道,在這一張張選票的背後,是你們的信賴,是你們的期待,是你們的重託;我還要感謝那些沒有把選票投給我的人,我說這話不是矯情,你們沒把票投給我,說明我的工作有不足,不足就是缺陷,你們這是做是對亢州人民負責!所以我要感謝你們,感謝你們讓我對自己一年的工作進行反思,在今後的工作中,我衷心的希望你們對我的工作進行監督。」
江帆剛說完這幾句話,會場想起一種熱烈的掌聲。
此時,江帆的眼中,有著一種深刻的平靜,他的目光掠過全場,似乎從每個人的頭頂上掃過,繼續說道: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我將不辱使命,在亢州市委的領導下,與亢州政府一班人一道,忠實履職,恪盡職守,努力做到務實、為民、勤政、清廉,說好亢州話,當好亢州人,干好亢州事,做一名好公民、好黨員、好幹部,不愧對『市長』這個神聖的崗位,不愧對亢州人民,努力建設一個法制政府,責任政府,高效實幹的政府!」
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這是本屆政府的定位,也是宗旨,這是歷屆政府中最實在也是離百姓最近的口號。所以,下邊的掌聲非常熱烈。
江帆最後說道:「最後,祝願我們亢州蒸蒸日上、繁榮富強,祝各位身體健康,萬事,順安!」
此時,台下的彭長宜感到江帆已經成熟了,無論是他的堅定和氣宇,已經非常像一個市長的樣子了。
在亢州金盾大酒店,本屆人代會最後一頓晚餐上,樊文良領著江帆和主要領導挨桌敬酒,張懷緊跟在江帆的後面,一副和諧的氣象,沒有人知道台面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在前來敬酒的領導們中,其實早就發生過一場劍拔弩張的暗戰了。
張懷儘管跟在江帆的後面,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瞟著樊文良,他擔心塵埃落定後,樊文良會跟他秋後算總賬,所以內心惶恐不安。
樊文良根本沒有在意張懷,他不停的舉杯,象徵性的抿著酒,還不時的和代表們說著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大家辛苦了,提前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事後,王家棟對樊文良說:「多虧了我們有這樣一封信,才把張懷這個瘋子制止住。」
樊文良說道:「家棟啊,沒有這樣一封信也能制止住他,他幹的事,你我同樣能幹,相信聽你、我話的人多,聽他話的人少,即便是聽他話的人,最後也得聽我們的話,這年頭誰有船不坐非要抱塊木頭漂泊呢?」
樊文良說的太對了,這就是權力的魅力。
王家棟說:「還是老闆高明,最後讓他替咱們去做代表們的工作,讓他自己在代表們面前出爾反爾。」
樊文良說:「活該,就該讓他自己去擦屁股。」
遠在錦安的市委書記翟炳德,接到亢州市委的報告後,他陷入了沉思。
說真的,他不得不佩服老領導樊文良的領導水平和領導能力。本來他想在樊文良控制權力方面做文章,但正是這一點樊文良做的非常出色。去年,成功的把周林選掉,拔掉了自己插在亢州的一根釘子,省市兩級調查組也沒有查出在選舉過程中亢州有什麼人違法違紀的事實;接下來,他採取了懷柔政策,就地提拔了江帆為代市長,沒想到樊文良很買賬,對江帆採取了包容、扶持的策略,黨政一把手相處的和諧融洽,這裡固然和江帆自己的努力有關,但是也和樊文良的寬懷大度有關。半年後,又把自己的前任秘書派到亢州任副市長,亢州的各項工作穩步推進,江帆也取得了令人欣慰的成就。一年中,亢州沒有出現讓上級市委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沒想到在這次選舉中,竟然出現了代表另行推舉市長候選人的事件。當他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後,首先想到的是錦安市委不派人去協助,你樊文良本身就是錦安市委副書記,有責任和義務搞好這次選舉。他原以為憑樊文良的個性,為了力保選舉順利進行,會對另一個市長候選人孟客勸退,沒想到,他不但不對孟客進行勸退,反而採取了包容和接受,向孟客表示祝賀,並肯定了孟客到亢州後的工作成績,還說讓他做好接受代表評議的準備,展現了主政者的自信和風度,順應了民意,絲毫沒有大動干戈,一切都在平靜有序的外表下進行著,最後孟客只得了23票。
翟炳德對亢州似乎有些看不明白了,對這位老領導佩服有加,同時,面對這樣一個非常具有領導能力的下級來說,翟炳德也的確感覺到了危機。
兩天後,當江帆出現在翟炳德辦公室時,翟炳德看到了一個和一年前有些不一樣的江帆。眼前這個江帆,更加成熟,穩重,氣宇中還有了幾分老練和深沉。他笑著說:「呵呵,不錯,很像一個市長的樣子了。」
江帆趕忙說:「多謝您的栽培。」
「呵呵,應該是樊文良的栽培才對。」
江帆一愣,隨即就笑了,說道:「如果您不把我硬掫到這個位置,恐怕我都不會和樊書記打什麼直接的交道。」
「嗨,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栽培你還栽培錯了不成?」
「呵呵,還好,您終於承認了。」
翟炳德想了想,笑了,說道:「真是跟著樊文良長本事了,說話都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會截話了。」
江帆笑了。
翟炳德收住笑,說道:「候選人的事,不是孟客的本意,你要正確認識。」
江帆一聽,趕緊前傾著身子說道:「翟書記,我怎麼能不正確認識呢,孟客到亢州後,他的工作和能力有目共睹,的確得到了代表們的好評,是我的好幫手,我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翟炳德相信江帆說這話是發自肺腑,就說道:「你們倆以後還要繼續合作,共同做好各項工作,別讓我失望。」
江帆說:「我會的,孟客也會的。」
翟炳德想了一下突然說道:「春節回北京著嗎?」
江帆說道:「初二回去著。」
「你老岳父身體怎麼樣?」
「還行,現在基本適應了退下來的生活。」
「你岳母是個本分善良的人啊!她對妞妞的事一直無法釋懷。」
江帆愣住了,半天才說:「翟書記,您認識他們?」
「哈哈,豈止認識,那是我曾經的老領導啊。」
江帆徹底懵了。
樊文良說:「我剛參軍的時候,你岳父是我們團長,按說一個新兵蛋子怎麼會和團長扯上關係呢?可就是這麼巧,有一次團長到我們連隊視察,我那時個子小,站在前排,在毒太陽的曬烤下,我們依然保持著端正的軍姿,團長不時的向我們揮手,說道:同志們好!我們大聲說道:首長好!他又說:同志們辛苦了!我們也大聲說:首長辛苦!他來到我們面前,發表了一通講話後,最後和前排的戰士挨個握手,到了我跟前,他沒和我握手,居然拍著我的肩膀說道,這小鬼,真可愛。我聽後啪的一個敬禮,一本正經的大聲說道:首長可愛!他聽後愣了幾秒鐘,隨後哈哈大笑,笑完後,就和我旁邊的戰士握手,我急了,又大聲說道:報告首長,你沒跟我握手!我身後就有人提醒我,哪知他沒有生氣,還哈哈笑著又走了回來,重新跟我握手,還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就報告給首長說,新兵一營二排三班翟炳德!他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肯定又想說我真可愛,但是怕我再回復他首長可愛,就笑笑走開了。新兵訓練結束後不久,我就被調到了他的身邊,當了首長一名通訊員。後來想想,用現在時髦的話說,我那次是成功的推銷了自己一回。」
江帆的心有些亂,說道:「您怎麼剛告訴我?怎麼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
「一年前就想告訴你,你岳父不讓,他說你有自己的志向,囑咐我能幫什麼忙就幫什麼忙,所以,我就去省委組織部,在多個掛職鍛煉的名單中找到你,就把你要來,放在了離北京最近的亢州了。」
翟炳德說完,偷眼打量著江帆,他知道這話對江帆起到了觸動,就接著說道:「如果說是栽培的話,你、我都是你岳父栽培的結果。」
江帆把該拜的領導拜了一遍後,從錦安市常委樓里出來的時候,林岩發現市長臉色有些不對,沒有變點的輕鬆和欣喜,表情嚴肅,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林岩很納悶,來的路上他還躊躇滿志神采奕奕的樣子,怎麼出來後就變了一個人?甚至在回去的路上都是一言不發。
林岩斷定江帆肯定有事,是不是遭到了翟書記的批評?翟書記沒有理由批評他啊?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和孟客有關?
任林岩怎麼絞盡腦計、挖空心思也想不出錦安市委批評江帆的理由和依據,但是市長進去和出來的確像換了一個人。
江帆剛走,錦安市委副書記謝長友就進來了,翟炳德說:「江帆去你那裡了嗎?」
謝長友說:「剛走。」
「你說這亢州出現副市長和市長爭選票這事,怎麼處理呀?」
謝長友一時沒明白書記的意思,半天才說:「我估計是被人利用了,亢州表面鐵板一塊,其實未必。」
「哦,說說看。」翟炳德坐了下來,看著謝長友。
「目前還沒有明顯跡象,但是兩次選舉足以說明這個問題,這不過樊文良控制得當,一些不利因素沒有真正暴露出來。」
「依你看,這次事故誰是幕後操手?」
謝長友沒有立刻回答,他是管組織的副書記,儘管幾年來他和一把手配合的不錯,但是涉及到亢州的問題,他還是比較慎重的。
「但說無妨。」翟炳德伸了一下手,示意他儘管說。
「我感覺是張懷。」謝長友說道。
「哦?」
「您想,無論是樊文良還是王家棟,這一年來江帆和他們配合的不錯,他們沒有理由不支持他。再有,如果江帆落選,明顯的他們不但不會受益,有可能還會被問責,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張懷了。因為周林落選後,江帆頂了上來,那麼如果這次江帆落選後,按這個邏輯推理,張懷就有可能也頂上來,在頭選舉前,他上來的次數比較多,所以我分析和張還的可能性極大。」
「但是,他完全可以讓代表們直接推舉他呀,為什麼把孟客推出來?而且孟客被推出來後,最後得票並不高?」翟炳德說。
「是啊,這也是讓人想不通的地方,興許只有樊文良本人才知道這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謝長友無奈的笑笑。
「詭異!」翟炳德想了半天,才說出這兩個字。
「您準備怎麼安排孟客?」謝長友問道。
「沒想好。」翟炳德實事求是的說道。
「經過了這次事故,江帆會不會和孟客之間產生什麼不和諧的因素?」謝長友繼續問道。
「按江帆的態度來說不會,我現在擔心的不是江帆,這個幹部身上有一種理想色彩,稍加錘鍊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幹部。他很有雅量,也很明白。我擔心的是孟客,畢竟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儘管得票不多,但也說明了他有一定的群眾基礎,難免在以後跟江帆合作中,產生嫌隙。」翟炳德也有些憂慮。
「是啊,亢州是經濟發達的縣級城市,市長和副市長鬧意見的話,會影響發展大局的。我擔心這次選舉會影響兩人的關係。」
「嗯,我也擔心。」翟炳德點點頭說。
「我的意思是把孟客調開,往上提一格。」謝長友說。
「他現在分管著開發區和城建工作,別的都還好說,目前這兩塊工作江帆還有些離不開他。」
「開發區需要他協調的就是征地,一期征地工作已經基本結束,二期很快就會進行完,城建工作說是問題也不是問題。」謝長友說道。
「如果沒有這次候選人的事,他們兩個還真是配合不錯。」翟炳德很欣慰的說道。
「亢州目前是什麼意見?」謝長友試探著問道。
「樊文良什麼都沒說,即便有什麼想法,他也不會輕易吐露的,我那個老領導,唉——」翟炳德嘆了一口氣。
謝長友笑笑,沒有說什麼。
「他不主動提出處理意見,就是想把問題上交。如果把孟客拿走我還真擔心那裡的政府工作會受到影響。」
「看來,您對亢州還是厚愛一層啊。」謝長友說道。
翟炳德不再說話。
謝長友又說:「我還是想再囉嗦一句,儘管目前亢州有些工作離不開,但是要是等到他們倆有嫌隙了再分開就晚了,這可是您著力培養的兩個幹部。」
翟炳德想了想說:「你說的不無道理,把他放到什麼地方吶?」
「市直單位一把沒問題。」
「孟客在亢州表現的不錯,有思想,懂配合,肯幹事,這樣的年輕幹部我還是想放在下面,希望他們能夠造福一方。」
謝長友點點頭。
翟炳德又說:「據你的觀察,江帆目前怎麼樣?」
「呵呵,這個您比我心裡有數。」謝長友笑著說道。
「我開始讓他上來當市長的確有點冒險,擔心他挑不起這個擔子,擔心他太嫩,不能跟樊文良很好的合作,還擔心年輕人理想色彩太濃,工作不務實……但是現在看來苗頭還不錯。」翟炳德輕鬆的說道。
「您是慧眼識英才啊,我看這個孟客同樣不錯。」謝長友說這話不是恭維。
「是啊,其實對於孟客我開始也是準備讓到直接到下邊,總覺得還有些不放心,這樣就把他放在政府辦了,看來,他到亢州能很快適應角色,跟在政府辦的歷練是分不開的。」
「那是。」
錦安市委一二把手,對亢州這次選舉中出現的問題,交換了各自不同的看法,最後達成了一致。
幾天後,孟客被翟炳德叫回,寒暄了幾句後翟炳德就問道:「這次選舉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人到搗鬼,你心裡有數嗎?」
孟客想了想說道:「這個,我沒跟任何人私下探討過,我懷疑是張懷,並且似乎江帆也這樣懷疑。」
翟炳德點點頭。
孟客又說道:「但是我後來看出張懷似乎很緊張,當江帆當選的時候,他是真心實意向他表示祝賀,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的虛情假意。」
「哦?」翟炳德看了孟客一眼。
「是的,而且樊文良從始至終都是臨陣不亂,和我談話的時候也很誠懇。不滿您說,這事我也琢磨了很長時間,但是琢磨不出所以然來。」孟客搖了搖頭說道。
至此,翟炳德充分相信還是樊文良最後控制了局面。他想了想說道:「嗯,這個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就不要提了。你有什麼想法嗎?」
孟客說:「我到是沒什麼想法,只要江帆同志不計前嫌,我會一如既往的好好配合他的。」
「是心裡話嗎?」
「是心裡話。」孟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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