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後,老顧又從冰櫃裡拿出一包火腿腸、還有一塊凍得梆硬的羊腿肉,又順便拿出了兩盒對蝦,彭長宜看了看,又從冷藏櫃裡拿出一盒紫蘇葉,是這裡自產的,還是上次舒晴摘的放進冰箱裡的。他們將這些東西統統放進一個泡沫盒裡,便上車走了。
出了城區,駛上通往陽新的省級公路,這條路儘管經過交通部門多次修補,仍然有些坑坑窪窪,陽新的魏克勤早就給市委打報告,要求翻修這條路,這條路直接影響到陽新觀光郊遊的客流量。
由於這條路是省級路,市交通部門已經在今年春天給省交通廳打過報告,現在一直未得到批覆,一直在修修補補。彭長宜準備最近帶著市交通局的領導,去跑這事,最起碼將閬諸段修上。
一路上,彭長宜不時停下來給這條路的路況拍照片,老顧說:「不用拍照片,哪天讓電視台的人來,直接拍成錄像。」
彭長宜說:「這不是順手的事嗎,照片也能說明問題,再說了,這條路什麼情況,上邊非常清楚,他們要通盤考慮,總不能光修閬諸段吧。」
老顧說:「可是這條路閬諸段是最長的,別的市縣都沒有閬諸境內的長,應該走走關係,呼籲省廳今早翻修。」
彭長宜笑了,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過幾天專門去跑這事,順便再跟上邊要點錢,把通往豐順的縣級路也修修,以後咱們回家不走高速就是走低速都能快二十分鐘。」
老顧說:「我有個感覺,咱們去三源的時候,走了好幾年的盤山路,結果高速修通了,咱們都沒走上就調回來了。」
彭長宜說:「你的意思是,不等修通到豐順的道路,我又該調走了?」
老顧笑了,說道:「呵呵,這哪兒說得准啊,上邊一個調令就走了,自己的成果有時都享受不到。」
「沒辦法,乾的就是這個差事,對了,小丁給你扇子了嗎?」彭長宜突然問到扇子的事,儘管他的扇子那天當著舒晴沒好拿回家,但他心裡還一直記掛著這事。
老顧說:「給了。」
「在車上嗎?」
老顧說:「說實話,我就沒捨得帶在身邊。」
「為什麼?」
老顧說:「如果帶在車上,說不定有一天被什麼人搶去,那多可惜,我放宿舍里了。」
彭長宜遺憾地說:「一個扇子,有什麼捨不得的,還不帶在身邊?」
老顧笑了,他知道彭長宜是故意這樣說的,他比誰都知道丁一作品的價值,就笑呵呵地說:「那可不是一般的扇子啊,是小丁和她父親合作的,別說我捨不得放在車上,就是在宿舍里也捨不得經常看。」
彭長宜笑了,說道:「小丁給你寫的什麼?」
老顧說:「寫的是一首唐詩,《小兒垂釣》:蓬頭稚子學垂綸,側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
「配得什麼畫面?」
老顧說:「是祖孫倆在池塘邊釣魚。」
這個情景,在彭長宜的腦海里很熟悉,他記得丁一剛來時間不長,江帆當選上亢州市長後,請彭長宜和丁一去中良一個農家院吃飯,傍晚時分,在農家院西邊的池塘里,他們就看見了祖孫倆釣魚的那一幕。
彭長宜甩甩頭,不再說話。
老顧說:「您沒有嗎?」
「有,也在部長那裡,我忘了拿了,你看見江書記那把了嗎?」
老顧說:「我只看見了部長的那把,江書記的和給您的我都沒看見。」
彭長宜說:「你猜,她能給江書記寫什麼?」
老顧笑了,邊開車邊說道:「這個,寫什麼都有可能,他們是夫妻,她想怎麼寫就怎麼寫。」
彭長宜聽了老顧的話後說:「嗨,我說老同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不知道他們是夫妻們?我的意思是有咱們的扇子肯定也會有他的。」
老顧低聲說道:「是啊,我的意思也沒錯,他們是夫妻,肯定會有的,至於寫的什麼,畫的什麼,您就別關心了吧——」
彭長宜看著老顧的後腦勺,說:「我當然不會關心了,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彭長宜琢磨了一下,說道:「我說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對他們夫妻的事很感興趣?」
老顧只是笑,沒有回答。
哪知不回答,更加劇了彭長宜的疑問,他說:「我在問你話呢?」
老顧說:「您幹嗎非得逼我表態呀?」
「我當然要逼你了,既然你這樣說,肯定也是這樣認為的,是不是我哪兒做得……做得不應該?或者是做得……有些過分?」
老顧說:「倒沒那麼嚴重,咱們對小丁的關心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不過那是在咱們來閬諸前,現在咱們來了閬諸,當然距離更近了,不過……」
「不過什麼?」彭長宜問道。
「我的意思是,現在他們結婚了,而且您還在江書記的手下當差,對他們……怎麼說呢?」
彭長宜說:「你不用吞吞吐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要是連你跟我說話都犯算計的話,那別人更不會跟我說真話了,你不該是這樣的,我就想聽最直接的,你怎麼想就怎麼說,你不用在乎我介意不介意,我就想聽最直接的,最真實的。」
老顧知道,彭長宜嘴上這樣說可以,但是作為他的領導,他是不可能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的,也是不可能怎麼想就怎麼說的,他並沒有受到彭長宜的鼓勵而怎麼想就怎麼說,他思忖了一下說:「沒您說得那麼嚴重,我的意思是對他們還是少一點關心的好,您畢竟……畢竟……有了小舒——」
老顧沒有特指丁一,而始終都是用「他們」來代指丁一,這也是他不想讓彭長宜感到尷尬不想讓彭長宜怪自己多嘴的原因之一,試想,如果老顧真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話,他還能跟彭長宜這麼長時間嗎?他跟彭長宜的關係儘管有著很強的「君臣」色彩,但是他們彼此相處得很舒服,既不做作,也不虛偽,而且彼此有一種特殊的親情,老顧為彭長宜做得一切,絲毫沒有讓彭長宜感到不舒服或者是彆扭的時候,某種程度上,彭長宜很依賴老顧,儘管老顧不參政,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但是從老顧嘴裡說出的話他還是非常在意的,原因之一可能就是老顧跟他沒有官場利益的緣故。
彭長宜聽了他的話,如釋重負,說:「你這個老同志什麼意思啊,你是說我有了小舒後就不能再跟小丁他們來往了?」
老顧支吾著說道:「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唉——您啊,就別逼著我往錯了說了,我的意思是當然可以來往,只是……稍微注意那麼一下……」
老顧說完,就屏住呼吸等待彭長宜的反應。
哪知,彭長宜卻說:「我夠注意的了,世界上再也沒有像我這麼注意的了,再說,我也沒做什麼?跟小丁來往,大部分都是在替江帆做工作,做得都是有益的工作,但凡我稍微地做一點反面工作,他們就不是現在這個結局,就會是另外一個結局。」
老顧點點頭說:「這也是我老顧佩服您、願意跟您鞍前馬後的主要原因,您仗義、君子,重情重義,在這一點,您沒瞞過我的眼睛。其實我剛才也沒有別的意思,您做得很好,我只是想進一步提醒您,再更好一點,小舒是個很好的姑娘,您該知道,她不傻……」
聽老顧這麼說,彭長宜立刻就感到是不是舒晴對自己有所懷疑,要知道,在舒晴的心裡,彭長宜可是有「前科」的人。想到這裡,他忐忑地問道:「小舒跟你說什麼了?你如實告訴我。」
老顧笑了,說道:「小舒可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怎麼能跟我說什麼呢?」
「那你平白無故幹嘛那樣說?」彭長宜太了解老顧了,如果沒有根據,他是不可能說這樣的話的。
老顧笑了,說道:「呵呵,我是感覺小舒對您稍微的有點擔心。」
「她怎麼稍微的擔心了?跟你說了什麼?」
「她真的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不過,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她話里話外對您的關心,讓我感覺出了什麼。」
「呦呵,你比阿慶嫂還能耐?」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這句話阿慶嫂說過,在京劇《沙家浜》裡,阿慶嫂在跟刁德一鬥智鬥勇的時候說道:「聽刁參謀長這意思,新四軍的傷病員是我給藏起來了!這可真是呀,聽話聽聲,鑼鼓聽音。」意思就是言外之意。
老顧笑了,說:「甭管怎麼著,人家小舒有點擔心……那也……並不……多餘是不是?」
「嗨——我說你這個老同志怎麼說話吶!你是哪邊的?」
老顧笑了,說道:「當然是您這邊的,就因為是您這邊的,我才這麼說,如果不是您這邊的,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唉——」彭長宜長嘆了一口氣,他眼睛看著窗外,說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如果自己對自己都沒數的話,那就白活好幾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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