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候,陸羽開始教顧惜朝用弓箭。
他年紀太大,底氣也差,短時間內要想有點自保能力,學拳腳和刀兵都不靠譜,唯有弓箭起效要快一些。
陸羽既然當了顧惜朝的師父,也不藏著掖著,打算教他點兒壓箱底的東西。
當然工具還是讓顧惜朝準備的,從複合弓到反曲弓。
一個好的神槍手是用子彈餵出來的,好的弓手也是同樣。
就說陸羽拿手弓箭,那可是在大山裡面日日夜夜、射了幾萬次才鍛煉出來的,手臂酸麻拉傷肌肉都是其次,單說用來保護拇指的玉扳指拉碎了好幾個,現在他拇指上面獨有一層厚厚的老繭,用打火機都燒不疼。
弓箭其實在貴族圈子裡極為流行,顧惜朝也愛玩兒這個,已經從複合弓玩兒到了反曲弓,甚至還拿過幾次業餘射箭比賽的冠軍。
他沒見過陸羽用弓箭,聽陸羽要教他用弓箭,其實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有了些試探的心思,問道:「師父,你用多少磅的弓?」
俱樂部裡面,一般玩家都在五十磅以下,資深的能用七八十鎊的反曲弓,至於一百磅以上,那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了,顧惜朝只聽過沒見過。
「你能用多少?」
「最大極限七十磅。不過一般都只開六十磅的反曲弓。」顧惜朝解釋道。
「那你射給我看看。」
顧惜朝點點頭,有點炫耀的意思,選了最得心應手的六十磅反曲弓,立好箭靶,一口氣射了五箭,唐萌萌跑過去看了看,笑道:「惜朝哥哥,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呀,三個九環,一個八環,一個十環。」
顧惜朝不無得意地說道:「師父,還行吧?」
「聽實話?」陸羽問。
顧惜朝點點頭。
「中看不中用。」陸羽正色道。
「額……」顧惜朝臉色漲得通紅,「你……你瞧不起人。」
陸羽點了點頭。
顧惜朝臉色變得更古怪了。
「那我問你,若是戰場搏殺,你的敵人會給你幾十秒鐘,讓你調整好姿勢,然後站成靶子給你射麼?」
「這……當然不會。」
「所以我說你中看不中用。」
「這……」顧惜朝問道,「那怎樣才算中看又中用?」
「本來我的弓術,只殺人,不表演。看在你是我徒弟,為師就示範一次給你看。」陸羽正色道。
顧惜朝點點頭,心裡還是一萬個不服氣的。
他的弓術跟真正的絕頂高手比起來肯定不算什麼,但在業餘玩家中,絕對的一流水準。
比打架他肯定不如陸羽,但他還真不信弓術上,陸羽對他也有碾壓性的優勢。
雖然拜了陸羽為師,但顧惜朝心裡還是什麼地方都想跟陸羽比一下。
顧惜朝什麼心思,陸羽心知肚明,他也不點破,笑道:「徒弟,你帶來的弓,最大磅數是多少?」
顧惜朝說道:「一百二十磅,不過這弓也就是一擺設,我沒見人用過,別說用了,能拉開的人都沒見過。」
陸羽笑而不語,只叫他把那張弓拿來。
顧惜朝狐疑著拿給陸羽,陸羽掂量著說:「還行吧,馬馬虎虎。」
顧惜朝試探著問:「師父,你是想用這張弓射靶子?這可是一百二十磅呀。」
「一百二十磅很多麼?」陸羽疑惑道。
「不多?」
「真不算多。」陸羽回答的理所當然。
顧惜朝擦了擦冷汗:「師父,你打算用這張弓射靶?」
陸羽搖搖頭:「當然不是。」
「那還好……」
顧惜朝鬆了口氣。
若陸羽連一百二十磅的反曲弓都能開,甭管他射得準不準,但是那份膂力,訓練一段時間,就能秒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陸羽笑了笑,解釋說道:「敵人不是靶子,要射肯定要射動態的東西。所以——要射就射硬幣。」
他拿出三支弓箭,扔了一枚硬幣給顧惜朝,說道:徒弟,你用你最大的力氣往天上扔。」
「啊——師父,你要射硬幣?」顧惜朝疑惑。
「你不相信?」陸羽問。
顧惜朝點點頭。
怎麼可能,弓箭射硬幣,還是120磅的反曲弓,奧運會射箭冠軍也不可能做到。
陸羽笑而不語,示意顧惜朝拋硬幣,顧惜朝將信將疑,讓硬幣拋高了大概五米遠,硬幣還飛在空中的當口,陸羽拿起一支羽箭扣在扳指上,
很是輕鬆寫意就拉了個半月,彎弓搭弦。
咻!
箭矢發出銳利的呼嘯聲,準確的釘在了硬幣上,硬是把那枚已經自由落地螺旋運動的硬幣又擊飛到了天上。
顧惜朝看得嗔目結舌。
邊上唐萌萌和蘇傾城兩人也是張大嘴巴,滿臉見鬼。
這——
這是弓箭?
開掛了吧?!
陸羽目光冷寂,繼續彎弓搭弦,動作行雲流水,最多只用了一秒鐘就完整了一系列動作。
咻咻!
又一枚羽箭破空而發,再次釘在那枚硬幣上面。
接著又是第三箭。
基本上重複上面的套路,三枚羽箭先後漸次釘在了硬幣上,硬幣落地後,唐萌萌跑去將硬幣撿了過來,張大嘴巴看著陸羽,極為認真地說道:「小七郎,你是不是妖怪變得呀?」
陸羽看白痴一樣看著她。
顧惜朝面部表情極為精彩:「師……師父,你真的還是人麼?」
「小爺不是人是啥。」陸羽白了他一眼。
「這……你、你都沒怎麼瞄準吧,怎麼做到的?」
陸羽笑著解釋道:「孰能生巧罷了,其實這是我第一次用反曲弓。」
「第一次用?」顧惜朝震驚不已。
陸羽點點頭:「比起被添加上大量技術性裝置的複合弓和反曲弓,我更喜歡傳統土弓,你記住一點,人是活得,弓是死的。是人在玩弓,而不是弓在玩人。」
顧惜朝聽得一知半解。
陸羽解釋道:「你境界還沒到,跟你說深了你也不會明白。其實練弓練刀練劍方法都差不多,就在一個字上面,練,早上練中午練晚上練,武俠小說說得什麼十年悟道一朝頓悟全是扯犢子。」
「凡是跟人體發力習慣相關的體力活兒,就沒有悟道的說法,就跟士兵練槍法一樣,一萬發子彈餵出來的士兵肯定比只打了一百發的要厲害。當然人的天賦確實有高有低,但你相信我,要打敗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都用不著拼天賦,單努力兩個字就足夠。」
「那……師父,你練這手花了多久?」顧惜朝問。
「三年。」
「那我呢,我要練到你這樣,要花多久?」
陸羽笑道:「絕不可能。」
「這……為什麼呀,三年不行,我可以練六年,練十年二十年。」顧惜朝正色道。
陸羽沒好氣道:「徒弟呀,咱倆兒練弓的初心不一樣,你是為了泡妞。」
「那……那你是為了什麼?」
「活下去。」陸羽沉吟片刻,吐出了三個字。
活下去,很簡單的三個字。
有時候看起來,還會有些矯情。
但也就是這三個字,對於陸羽來說,已經是難上加難、感慨頗深。
若將人生比作一場不能讀檔只能來一次的遊戲,他在建號的時候,一定不小心選擇了地獄模式。
苦麼?
不苦。
甘之如飴談不上,他只是在學會去享受。
享受生活帶給他的壓力,享受厲害的仇人們對他的虎視眈眈。
這些都是鞭策,是他前行的動力。
黃昏時分,暮色四合。
陸羽突然覺得背後涼颼颼。
不是風。
而是一種他並不陌生的感覺。
大山里,被兇悍的野狼或者黑瞎子盯上,毛骨悚然,小腿發抖,就是這種感覺。
猛地回過頭,他看到了四張臉。
不陌生。
一張笑容猙獰的漂亮臉蛋,屬於一個男人,正死死看著他——段天狼。
一個笑容憨厚的小胖子,邊走路邊啃黃瓜,跟他對視後笑得愈發燦爛,露出兩百大白牙——叫熊子的小胖子。
還有兩個女人。
已經見過幾面的江依依,以及娃娃臉鍾煙花。
江依依說道:「陸羽,天狼跟熊子出院了,是我告訴他們你住在這裡的,今天就來了他們倆兒,並沒有叫其他人,他們來不是要你的命,但他們在醫院躺了38天,他們想十倍還給你。」
陸羽點了點頭。
並無怨恨。
其實這不算出賣,江依依不告訴段天狼和熊子,他們倆兒也會很快找到這裡。
「你似乎並不吃驚?」段天狼問道。
陸羽淺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吃驚?」
「那這個呢,是不是也在你預料之中?」段天狼笑了。
一個黑黢黢的槍管對準了陸羽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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