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身體對戾氣凝鍊逐漸接近尾聲。我終於能歇息一段時間。
回顧過往,曾遇到許多人。現在嘛,相遇依舊在繼續。曾嘗試過相反的選擇,但似乎逃離無用,躲也躲不過去,
唯有……
面對……這一條路能選擇。
。
芷梅對舞的執念很深,仿佛刻入骨髓。而這種執念,讓她的魂魄被困守在閣室中,每每登入蓮花池台的舞者,都仿佛像是身體被寒冷裹挾,實在奇怪至極。
若是久不散,就再也無法前往往生路。或許是死氣的凝聚,讓自己的身體發生一些變化。讓人能夠看見故去的存在。冥冥之中,新的職使仿佛具象化,
所以,當坦然接受這一點,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其實也還算不錯。
。
剝奪生者存活權利的方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然後被果斷放棄。卓翼軒尚未醒來,那我與他之間的因果就未了清。思來想去,再去探望一番。
曾經幾次去緝妖司(曾經是卓家祖宅)偷偷看過他。昏黃的屋宅,能看到窗外的梨花飄落,
靜靜的里室內有香味縈繞,
卓翼軒沉睡不醒,佩戴的發冠被摘取,散發披於身側,躺於床榻神情頗有安寧意。我想,他的親人必是對他悉心照料,昏睡多時也未顯滄桑模樣。
輕輕俯身,手心相貼在一起。
依靠接觸的位置為他傳送生機,延續他活下去的希望。再度來到卓家祖宅,庭院裡練劍的少年,變成了他的弟弟,
也就是卓翼宸,
現任雲光劍的主人。
努力練劍,即使手心磨繭,破繭流血也絕不放棄。茫雪天地,那裡有棵柿子樹,常常注目他的休憩與忙碌,
蒼木松翠柏,劍刃划過,帶盡雪屑飄落在空中。十四歲的卓翼宸,十六歲的卓翼宸,十八歲的卓翼宸,再到及冠之年,再是如今二十二歲,統領緝妖司的小卓大人。
八年時間,
長而不長,短而不短,
我算是親眼見證了他成長的過程。
說實話,真厲害。
再望庭院,
對柿樹上的那幾個果實頗有興趣,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摘走。當四季輪轉,季相變更,柿樹的果實再度從青澀變得成熟,此刻對柿子的渴望愈發濃重,
所以,我在心裡暗下決定,至少在卓翼軒醒過來之前,一定要把那些柿果,一個不留得都摘下來,然後全部帶走。
如今,(上元節前幾天。)
一前一後。濟心堂的溫大夫帶來治癒傷者的良藥。我扛起一袋熟杮子,偷偷從後院翻牆離開。而後院之中,英磊撿起一枚落地的柿果,追及其來源,
結果抬頭一看,有個人正要翻牆出去。
「小賊!
哪裡跑!」
氣味馨香,縈繞得濃郁,英磊聞到,仿佛暈眩得摸不清頭腦,
「我就摘幾顆果子,」
追至牆角,踩著牆頭,回頭看被扯住的衣袖帶子,以及這位黃頭髮的年輕少年,不依不饒的模樣。
「小弟弟,你不至於吧。」
小!弟!弟!
英磊睜大眼睛,
對這個稱呼很是不滿,
「小爺我今年二百三十七歲零三個月,怎麼可能是你弟弟?」
怕被人發現,我只能……
「那……」
「看……飛碟!」
「哪呢哪呢?」
英磊轉身,站在原地,看著的天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牆後面響起她落地的聲響,腳步奔快遠離。
等她離開,
英磊都似什麼都沒發生般,無奈地拍了拍發燙的臉,試圖喚醒不清醒的自己,
「快恢復正常,英磊。」
。
心中尋覓真實:「她身上的香味,好熟悉啊。」
「我絕對在哪裡聞到過。」
。
「英磊!原來你在這裡啊。
我們正到處找你呢。」
白玖和文瀟經過走廊,「我跟你說,今日我師父來了。」
「聽說溫大夫找到了喚醒卓大哥的方法,和我們一起過去吧,英磊。」文瀟微笑邀請道。
「嗯嗯!這種開心的場合,
怎麼少得了我呢!」
快走快走,這個疑惑我只能放在以後再解決了。英磊試圖放鬆,他這麼想。
可當走到卓大哥所在的房間,經過落地的庭院,英磊真的很震驚,
杮子樹,原本碩累的果實,一根毛都不剩……除了柿子葉,乾枯的葉子孤零零的,或許在場者,只有不常在的溫大夫沒發現,
英磊嗅嗅熟悉的味道,
手中只剩下一顆柿子果。
「英磊,你很喜歡吃杮子嗎?」
裴思婧乍一開口,她站在外面,拉回了英磊的思緒,他撓了撓頭,開心地眼眸泛著真誠的光芒,
「柿子落地也可惜,
正好摘下來給大家做柿餅吃。」
「英磊,
你的點子,還挺活泛。」
趙遠舟需要面對,這場傷與亡的審判。神思繁複,恍苦如昨。一口玉漿,飲下肚,滋味難辨。
可該如何面對選擇,命非獨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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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
卓翼宸在一旁默默守護,
溫大夫打開木匣,裡面盛放著一株花,似白蓮,似曇花,
「培育祂的人,稱呼祂為……
出雲重蓮。」
「出雲重蓮,愈傷的神藥。習武人食之可使武力大增;患病之人食之也可起死回生。」
白玖在一旁解釋說,
他想讓卓翼宸放寬心一些。
事實證明,精心培育而成的出雲重蓮,在長大的途中,連續不斷地接納八年的大荒靈澤,更是從好東西成為了更好的東西。
。
「我帶了杮子,」
面具被擺在對面,轉向時我與祂面對著面,就像是在對他講話。
風雪伴隨,「準備做杮餅。」
「寒冷時候,煮熟的味道更好。」
但柿餅不能配茶水一起吃。
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其實就是在自言自語,到頭來,還是孑然一身,
仰望晴空萬里,鳥雀不成群,絢爛一場空。把面具收起來,正準備起身。
感覺到了其他氣息的存在,
望向院子外面,
那裡站著一個身披斗篷的蒙面人,落下的陰影遮住路過的草菇,眯起眼睛觀察,細看那人的身影,
他像是蜚。
「蜚」的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眸泛著幽深的色澤,飄白的發須從斗篷垂落下來,而祂眼底一閃而過的猩紅光,
讓我不禁怔住,
探出他的不對勁兒來。
低沉的嗓音沙啞難辨,
「……阿宥,
……跟我回地獄吧。」
許是非人哉。
………………
(大夢歸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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