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1日,又是一個重大節日,不同的人在這一天做著不同的事。比如,有因賬單而心痛的老公,有因降價而發狂的老婆;有欣喜的鳳流浪子,有後悔的衝動曉妞。許多人在這一天脫光,許多人在這一天脫處,而真真正正過這個節日的人中,很大一部分都在做同一件事——
一座建於20世紀80年代初的古老樓房裡,牆角綴著幾隻蒼蠅屍體的蛛網已經被廢棄,原本乳白透明的蛛絲被灰塵包裹,在昏暗的燈光的映照下,在牆角畫出一圈圈不規則的八卦圖。斑駁的牆皮一塊塊脫落,露出裡面的石灰粉和紅磚牆。就在小小的木窗下面,大背頭顯示器泛藍的屏幕前,一名滿嘴鬍渣子的40歲模樣的大叔也在做著這一件事,他嘴角帶著猥瑣的笑,眯著一雙小眼,盯著屏幕上活動的小人,右手飛快的動著,而嘴裡猥瑣的發出一個個單音節的詞「哦——耶——哈——」
……
屏幕上,一個猥瑣的瘦小的弓箭手正在參加一場幫會戰,他躲在人群後面,一刻不停的平移挪動著,不靠前一絲一毫,卻又專注地盯著敵人的血條,每當發現有血量少於1/5的,他才上前幾步射出致命一箭,拿一個擊殺。在眾多攻擊中,他的箭支總會搶在其他人之前恰好打掉最後的幾滴血,讓人嘖嘖稱奇的同時也鬱悶不已。屏幕左下方的聊天框裡,刷出一片「弓箭別搶人頭!」的抱怨話語。
大叔冷笑著在鍵盤上飛速敲打幾下,弓箭手頭頂冒出一個「切」字和一個中指的圖像,又是一箭射向一個只剩血皮的魔劍士,在另一個狂戰士的大劍落下之前打出了567傷害,隨著魔劍士倒地,弓箭手又成功搶到一個人頭。
滿屏幕上百人擁擠在一堆,一個個頭頂著血條藍條怒氣條,還不時地隨處移動,要在上百號人中找到最少的血條,找到對應那個角色,還要用無鎖定模式的箭支打到那個角色,更要搶在那些近身職業的攻擊之前得手,這種意識,不能不說不是一般的妖孽哇!
詛咒叫罵和叫好聲逐漸低沉下去……
隨著戰鬥步入尾聲,這邊只剩下他一個滿血弓箭手,而對面卻是還剩5名殘血的遠程攻擊職業,戰局似乎已定。
40歲大叔這時卻顯示出了一名大齡遊戲宅男的絕佳水平,只見他操作弓箭手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射出一箭,立刻又後退了一步,箭支在不到一秒的直線飛行後,成功幹掉一個走的最近的法系職業,而對面幾人的技能卻因為他退出了攻擊距離而自動切斷,大叔對攻擊距離的判斷太精確了。
對面的人急忙再靠近一步,將弓箭手納入攻擊距離,卻不料弓箭手早就做好了攻擊姿態,沒等對方站穩就是一箭射出,輕巧地邁步後退一小步,又脫離了對方的攻擊範圍。
「啊——」,隨著一聲細長的神吟,一名女性魔法師角色軟軟地倒下了。
剩下的三個人憋屈得難受,攻擊不等放出就被系統強制切斷,對方卻連續幹掉了這邊兩個人。就像粑粑到門口了被人一根玉米棒子塞了回去,是不拉不行,拉又拉不出來。
原本幫會戰地圖就大的很,再加上這次還是個圓形地圖,繼續追擊也不會出現把人逼到牆角的情況,只能是被大叔一個個解決。一時間,束手無策的三個人只好原地發愣,竟然都站在了原地,不敢繼續追擊了。
「大家用瞬發招,別用讀秒技能!」有個法師喊了起來。
「切,瞬發就能打到爺?」弓箭手這次沒有後退,往前邊斜跑邊射擊,看到其中一個法師舉起法杖,第一支箭射了過去,秒了法師。
弓箭手的弓弦即將拉滿,第二支箭賞給了他,打斷了攻擊,卻沒有秒掉,緊接著送一箭,成功殺死了弓箭手。
這時已經阻止不了最後一名術士的攻擊,屏幕前的大叔瞳孔瞬間縮小,緊緊盯著術士放出的綠色詛咒骷髏頭,在眼看著飄過來的骷髏頭已經貼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大叔左手飛快地在鍵盤上划過,弓箭手一停一退又一躲,骷髏頭悠悠的繼續向後飄去,弓箭手的頭上沒有出現傷害也沒有出現miss,不理會對面術士的大喊「NMB用外掛!」,一支連射送術士跟其他人團圓去了。
「看到沒,看到沒!這就是瘦的好處!你們一個個嫌我『麻杆』,這是哥的優勢知道不?!」大叔憤恨地指著電腦,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看到隨後出現的戰場擊殺統計,100人團隊自己擊殺數為79,「Perfect!Yes!」大叔狠狠攥了一下拳頭,露出滿臉的猥瑣笑容,「又能換一件戰場裝了。」
這是一個寂寞老男人打dota,寂寞小男人玩lol的時代。尚士,一個擁有魔鬼身材的墮落單身老處男,31歲,170cm,40kg,沉迷網絡15年,練就一身本領,意識強、計算精、手速達到450,跟著名的牟恩對戰魔獸爭霸、三國無雙、dota,5局4勝,當然只是友誼賽,不足為外人道也。
按說這種高手應該混跡於各大競技賽事,年薪百萬吧?尚士卻是個例外,這小子整天換著馬甲跟各界高手對打,雁過不留聲,從不顯露真人。不思進取、不求名利、不怕墮落,安心遊走在各個遊戲公司的各個遊戲之間,從不久留,賺一筆就走,竟然就這樣維持了自己的生存和生活,當然是沒有女朋友的。
關上遊戲,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尚士對著窗外大吼一聲:「高~手~寂~寞~啊~」,然後不理會樓上樓下的叫罵聲,跳到床上開始「運動」起來。
作為一名光榮的單身老處男,此「運動」非你我熟知的那項「運動」,只見他搖頭扭腰甩臀,瘋癲一般、觸電一樣弄得木床「吱~呀~吱呀」的亂響,不能不引起鄰里的遐想。靠牆一側的床頭早就把牆磨得露出了一片片紅磚。一片叫罵聲又響起「603的哥們,明天還得上班呢!」、「樓上你媽的又半夜兩點做,神經病啊!」、「顯擺個P啊,你怎麼不去死啊!」……
尚士不為外物所動,繼續瘋癲,一個騰空劈叉180度,卻聽「咣」的一聲巨響,世界安靜了……
頭撞到電腦桌角的瞬間,尚士最後一個念頭是:明天一定要買張鐵床!
一團微弱的熒光慢慢浮出尚士的身體,閃爍了幾下,憑空消失不見了。尚士癱軟在地上,額頭慢慢淌出殷紅的鮮血,流到地上,如一支臘梅般蜿蜒曲折,沿著胳膊向水泥地面的坑窪處淌去,一動不動的身體慢慢變涼。
電腦的顯示器搖晃幾下,摔到地面裂開了幾道紋,堅挺了10年的大背頭13寸顯示器終於壽終正寢,大笨牛機箱卻依舊硬朗地發出低沉的「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