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不知道多久,女孩抬起了頭。
雨落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帶著這個世界的脂粉流過她的脖頸,染白了她的黑色連衣裙。
漸漸地,一種完全難以描述其美的細嫩凝雪的肌膚顯現在雨中,呈現在天下。
生的好看不如妝的好看,妝的好看不如p的好看的定律仿佛失了效,仿佛褪去人間妝紅,她才會絕世傾城。
那張驚心動魄的容顏,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靜靜地看著天上。
她想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泫然欲泣的表情,卻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動力再這樣了。
因為……天要黑了。
她要死了。
……
女孩叫楚楚,她很喜歡楚楚可憐這個她名字的來源。
所以她一直都很可憐兮兮。
但可憐兮兮只是她一直以來的表情,她會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殺戮,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玩耍,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坐愛。
因為一直在扮演可憐,所以她從來不會覺得可憐。
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可憐。
從來都是泫然欲泣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真的哭出來。
若說原因,那麼就只有一點。
她真的很悲傷。
她真的希望自己的悲泣能打動些什麼。
吶,除了命運,又還有什麼呢?
自己的悲泣,能打動命運嗎?
能側慟那些掌控命運的神嗎?
若是什麼都不能打動,那麼自己又為什麼還在悲泣呢?
也許……只是想發泄吧。
也許……真的,真的已經很累了吧。
……
……
天黑了。
楚楚滿懷著真誠的悲傷,不再可憐兮兮的坐在陳小生的身上。
她看了看天,然後看了看躺在地上,如同昏迷的男孩。
看了一會兒,她又俯下了身體,將舌尖深入了男孩毫無知覺的嘴中。
她的舌尖上抬,然後下移,接著微縮,呼出的氣灌入了陳小生的嘴中,構成了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數個音節。
極美的幾個音節。
那些音節構成了這樣一段悲鳴的話語。
「救救…我們……」
……
……
天黑了。
因為有船至。
一艘星際戰艦,停泊在這顆恆星系中。
艦首在小行星帶上方,艦尾蓋住了整顆恆星,年輕的太陽剛剛有它的一座噴氣口大。
而噴射尾焰的噴氣口,在艦尾密密麻麻地擺放了兩排。
這便是長城,星系走廊,長城。
大小和紅巨星一個量級,相當於兩百倍太陽直徑,從小行星帶一直延伸到水星軌道的長城級戰艦。
它的外形,像一把劍,一把無柄無鋒的重劍。
它之前,也是被一個人握著的。
那個人,現在懸停在戰艦的中段上的太空,星艦扁扁的面和他的背平行,猶如一面亘古天牆。
天牆一般的黑色艦體上有著許多的小半球,它們便是副炮,大小在一點五個地球直徑左右。
這些小半球組成了陣列,運轉之中一個個陣圖擴散虛無,形成無形的罩,無形的劍,無形的網。
「你要死了。」那男子平靜說道。
他的前方,千萬里之外,有著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衣,素顏絕美無暇,赤足凌空,神情平靜,周身星光閃爍,仿佛一顆顆星。
它們真的是星。
每一顆生前都是超過奧本海默極限的數倍太陽質量的龐大恆星,但現在它們的光和熱盡皆收斂,被獨特的規則煉化成了石子大小的星星,連化作黑洞的資格都不再存在。
當然,在自我毀滅之時,它們還是可以形成黑洞的。
「沒有人會死的。」女子周圍的星光形成了許多星宮,有三垣四象星宮,有黃道十二宮,更有許多未知的,但一樣帶著無盡信仰的星宮在演繹變化。
星宮的力量擴散數萬里真空,和戰艦周身的無形陣法劇烈碰撞,空間崩塌法則泯滅,命運之音轟鳴不斷,非仙神不可聞。
一片片比真空更空的虛空出現,然後不再消失。
因為支撐著這片三維的概念,已然被命運粉碎。
「靈魄被放逐虛空,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沒有因果,便是死了。」男子說話時,周身的空間大片寂滅,於是他便置身虛空。
轉瞬之後,這片虛空又被他修復如初,於是那仿若黑洞般吞噬所有光芒的虛空便只在前方存在。
但即使是虛空,也隔絕不了他的聲音。
「命運和現在,總是有的。」女子表情認真,說道。
「巧言也沒有用,總歸你是要死了。」
「為什麼?」女子揚眉,其實問的並不清楚,但兩人也都清楚。
「你既然知道,又何須問我。」
「你也知道。」女子認真說道,她說的是自己問為什麼的原因。
「我說過了,是命運要殺你,不是我要殺你。」男子神情似有無奈,說著自己很認同的原因。
「強詞奪理。」
「我知道這裡從前有個老頭說過一句話,人死曰非我也歲也,殺人曰非我也兵也,是吧?你看,我就是命運手裡的兵,殺人之事,又怎麼能怪在我的頭上呢?」
男子表情既無奈又認真,攤著的手空空如也,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把兵。
當然,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因為任何事都有道理——沒有理也有道。
女子不再多說,平靜的站在那裡,男子的表情卻猛地一動。
「喂,你要幹什麼!」
聽到男子的話,女子笑了起來:「你不是說,是命運要殺我嗎?」
「那我便毀了此界命運,讓命運……」
「親自來殺我。」
伴隨著她最後一句話,只有龐大的戰艦艦尾數十分之一大小的小火球,開始了坍塌。
首先是輻射層的最裡層,在核心層的光輻射後,沒了光壓的輻射層開始由內而外的塌方,坍塌的無盡粒子在太陽自身的角動量下形成漩渦,然後被黑暗吞噬。
曾經的太陽核心,變成了黑洞。
對流層的坍塌要更為緩慢,不像輻射層隨著光壓消失就開始飛蛾撲火,對流層里強烈的磁場和它們自身的慣性還依然在作用支撐著這顆火球。
它的表面,許許多多的日珥還在色球上安寧的噴發——這種安寧也是相對的,畢竟日珥本身以萬公里計算。
然後,十幾秒後,光球的一處地方略微的凹陷了一點。
一處處地方都略微凹陷了一點,
於是看起來,球體就在變得坑坑窪窪的同時縮小了很多。
最終,它們也終於忍受不住黑洞的誘惑了,放棄了身為恆星大氣的尊嚴,伴隨著更下方的恆星大地,高溫灼熱的對流層一起環繞著直奔黑洞。
在這個過程中,粒子在劇烈膨脹,無數的波段,尤其是可見光和x射線γ射線波段的輻射強烈無比,每秒都有上億噸的相對論質量(也就是動能)化作了電磁輻射以光速四散虛空。
然後,小半數照射在那道亘立虛空的黑色牆面之上,被安靜地吸收。
……
太陽的毀滅並沒有引來兩人的關注,在知道阻止不了了時,男子就收回瞭望向虛空的目光,重新的看向了女子。
「何至於此。」最後,男子嘆息的說道。
「你以為,這世界上真的有抹殺嗎?」聽到男子的話,女子笑了起來。
男子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看著她被系統抹殺。
在光球塌陷之時,女子消失了。
真空之中,星宮依舊閃光,但男子卻看到,那代表著獵戶星座的星宮,少了一顆星。
這顆星,叫比鄰。
它被贈與了比鄰。
男子想了想,沒有管這些星宮,前踏一步,來到了那顆正在毀滅的恆星之前。
無窮無盡的電磁輻射充斥著這片真空,卻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跡,他看了看,招了招手。
於是他周身的空間剎那坍塌,數十萬千米的空間光速塌成小小的梯度空間球,連帶著其內的粒子驟然密集。
他周身的光受到了蠱惑,彎曲漫射,卻沒讓男子看到一絲。
他百萬千米的前方,火球猛地爆炸。
爆炸的速度也是光速,持續的時間僅僅剎那,因為這是被扭曲的空間伸展導致的爆炸。
也因此,這種爆炸未曾給其內粒子帶來速度,它們在繼續旋轉。
邊旋轉,邊散開。
許多的高能氣體,則開始向著這片坍塌收縮的空間,向著男子的手環繞移動。
如果男子不動的話,千百秒後這裡會形成新的吸積盤,男子的手旁會充斥著強大到難以想像的物質,一如現在他周身扭曲射入的光線。
當然。男子是看不到這些光線的,因為這裡已沒有光會進入他的眼,因為他的手上有著一顆黑洞。
新生的,嗷嗷待哺的,柔弱的黑洞。
「人階……沒有極限嗎?」男子輕聲而語,按理來說,真空沒有氣流是沒法帶動嗓音震動的,但他依然能發出聲音,離他萬千米的人也依然能聽到他的聲音。
「黑洞都有極限,人階又怎麼會沒有極限。」
然後,他直接把手中的黑洞扔到了龐大戰艦的艦尾噴射口中。
「路亞,給我換一顆太陽,要質量年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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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