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陣嘀嘀咕咕的聲音,自那水缸下傳來,「是誰啊,一大早就擾人清夢,不知道鬼市的規矩是不是!」
一個赤著上身,腰圍獸皮的乾巴老頭,自那掀起的水缸下鑽了出來。
他個子不高,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孩童一般高矮。可是他又異常瘦,古銅偏黑的皮膚下,是一根根突出明顯的肋骨。
只他雙臂健壯些,此時正用那比常人還要大許多的手掌,抓著自己支楞散亂的短髮。
他揉揉布滿血絲的死魚眼,又剔了兩下自己的大板牙,這才掀了掀眼皮看向擾人清夢的兩人。
&然披著紅色斗篷,看來,來頭不小啊!」或許是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些勢弱。
這模樣邋遢的小老頭只迷糊了片刻,就換了副樣子,「誰讓你們進來的!這是我的窩!」
那小老頭雙手掐腰,一副居委會大媽的模樣吼到,吐沫星子蹦的滿地都是。
清硯卻不言語,只是緩緩取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露出那張筆墨難調,詞缺語匱的臉來。
清硯一摘下兜帽,那小老頭直接一陣小跑,撲到了清硯的腿上。
只見他雙手雙腳牢牢攀在了清硯的大腿上,儼然成了一個腿部掛件。
一旁的燕九深深的震驚了,所以,清硯這是受到了「性!騷!擾!」被一個尖酸刻薄又邋遢的小老頭?
我的速效救心丸哪?心臟病都快犯了好不好!
燕九捂住胸口一陣心痛,這種養了十八年大白菜,一朝被耗子糟蹋的感覺,簡直不能更差。
而燕九看了看清硯面無表情的臉,又看看小老頭笑成一朵大葵花的「橘子臉」,這場景簡直不能更虐。
所以,我穿的是耽美仙俠文?還是重!口!耽美仙俠文?
直到那邊的清硯開始說話,燕九才從這種「大白菜被老鼠啃了的」噩夢中醒來。
&來!」
清硯陰沉著眼,看向攀附的結結實實的六階煉器宗師——重水。
&這樣子成何體統!」
&徒弟十幾年都沒來看我了,我抱一下怎麼了?」末了那重水笑得越發開心。
&徒兒,快叫聲師父來聽聽。」
聽到這裡,一旁的燕九終於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是師徒來著,看來自己的確是想多了。
但清硯卻是不為所動,眼神越發顯得陰沉起來,「我說過的,我只有一個師父。」
可重水卻不吃這一套,只見他看向清硯,話裡帶著十分的指控和委屈,「可我都教你煉器了,你不能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燕九的思維又控制不住的發散起來……
燕九摸摸下巴,好像自己穿來之前,師徒這種cp很受歡迎來著。
思維發散中的燕九,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戴著的兜帽,已經從頭頂滑了下來,落在自己的肩上。
兜帽一落,不僅露出了趴在脖子上呼呼大睡的小八,還露出了頭上冰藍色的儲物寶器——九燕。
而那廂,爭執還在繼續著。
&怎麼能這樣!」重水一副「徒弟你不能無理取鬧的樣子」,可是看上去,他更像無理取鬧的那一方。
&不是我教你,你能小小年紀就製作出寶器嗎?一字之師也是師,你我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可是卻有師徒之實!」
說到這裡,重水也犯了倔毛病,他吹鬍子瞪眼的看著清硯,一副對方不承認,他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信你就找個人來評評理!」說著重水四下環顧起來,這一看,就瞥到了一旁神遊天外的燕九。
&讓她來評評理!咦?……為何九燕會在她手裡?難道……」說著,重水促狹的看向清硯。
&道這小姑娘,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燕九?」
&邊的丫頭,過來!」
燕九狐疑的指向自己,問到:>
&就是你!」重水向著燕九招招手,又趕緊抱住清硯的,好似怕他跑了一樣。
&面的丫頭,我來問你,你與我這徒弟究竟是何關係?」
&弟?你指的是清硯?」
&然,」重水笑得一臉得意,「除了他,還有誰配做我重水的徒弟!」
燕九看看徒自皺眉的清硯,好似你這個徒弟並不這麼想啊!
不過燕九雖然心中做此一想,可面上卻是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樣。
只見燕九躬身向那重水行了一記晚輩禮,「原來是舍弟的師父,真是久仰久仰。」
&弟!」這下吃驚的卻是換做重水了,「你怎麼會是他的姐姐?你不應該是……」
燕九聞言,卻是一笑,「我若不是清硯的姐姐,還能是誰?難不成還是清硯的心上人不成。」
重水:「……」難道不應該是嗎!
清硯垂下眼眸來,看向重水,「還不下來!」
&才不下來!」重水一邊嘀咕著,一邊又將手臂圈的更緊。
&非你答應拜我為師,否則我是不會下來的!」重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反正我修為比你高,你不答應,我就不下來!」
&這次來找你,是有要事想找你幫忙,等到事情忙完,我就考慮你說的拜師一事。」
一旁的燕九聽到清硯如此說,暗道清硯「奸詐」。
清硯表面上雖然答應了重水的提議,可實則是許了一句空話,「考慮」並不意味著答應。
重水半信半疑的看著清硯,「真的?」
清硯點頭,淡淡回到,「真的。」
&哈我才不信你哪!是不是等我一答應,你就像上次一樣,悄沒聲響的溜掉!我才不上你的當!」
&輩,他說的是真的,」燕九出聲到,「我們此次前來,確實是有事想要請求前輩幫忙。」
燕九看了眼清硯後,接著說到,「我可以像前輩保證:在此事了結以前,清硯都不會離開鬼市。」
重水看看清硯,又看看燕九,狐疑道:「真的?」
燕九點頭,鄭重回到,>
&且就信你一次!」
重水說罷,這才鬆開了手,跳將下來,他隨手抓抓支楞豎起的頭髮,「說吧,找我何事?」
燕九回到,「前輩可知道天都傘?」
&都傘!」
正如和吃貨聊吃的,和購物達人說那裡打折,身為煉器大師的重水一聽「天都傘」之名,果然大感興趣!
就見重水連連催促到,「快快說來!快快說來!」
燕九就把想要修復天都傘的事情,略略講了一遍。
末了,燕九看向重水,「不知前輩可有辦法?」
重水聽罷,垂首不語,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摸著自己下巴上的粗硬胡茬,那模樣就像考慮要不要給孩子上學的貧困家長。
燕九心裡一時更是冰火兩重天,既期待重水說出修復天都傘的辦法,又恐重水說出「沒辦法這種話來」,心情一時煎熬無比。
&考慮了半響,重水終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才側頭看向清硯。
這一聲嘆息又將燕九的心懸吊起來。
&了!罷了!」重水站起身來,徑直走向草屋,「清硯既然帶你過來,就料定我會答應,你們都隨我過來吧!」
燕九聞言心中一松,隨著清硯步入了那間破敗草屋。
一踏入那垂垂欲落的屋門,燕九就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在這滾滾熱浪中,燕九卻突然覺得——餓了。
而同樣有所感應的還有人面大嘴花小八。
那黑影徒自張開閉著的眼睛,猶如受到驚擾一般,站起身來。
&也聞到了?」那白影懶散的打了一個哈欠,這才說到,「真沒想到,剛換了新主就遇到這種好事……」
燕九揉揉肚子,心裡卻是有些奇怪,上次覺得肚子餓還是碰到血佛的時候,怎麼這次又「餓>
難道?燕九看向周圍,難道這周圍有與血佛同樣的東西?她強自按下那股想要吞吃東西的欲望,乾脆直接打量起這草屋來。
這間草屋雖然從外面看,好似「危房」一樣瀕臨坍塌,但它裡面卻是另一副景象!
只見整間草屋,被從中間分成完全等份的兩半。
左邊那一半顯然是留作煉器的地方,一架四足小鼎里,有一簇半青半紅的火苗正在裡面靜靜搖晃著火苗。
別看這火苗不大,卻有一波波熱浪,隨著那火苗的搖晃,陣陣傳出。
燕九揉揉肚子,雖然看著這火苗看著也十分不錯的樣子,但讓自己飢餓如此的應該不是這個。
燕九轉頭看向另一邊,右邊那一半,則顯得空曠了許多,只是放置了兩個置物架。
其中一個小些的,上面零星擺放了幾件塑造成型兵器,另一個則大一些,卻擺滿了形狀各異,材質不一的石塊和礦石。
腹中飢餓的越發厲害,燕九按住「嗷嗷待哺」的肚子,顯然,這讓自己快變成「餓死鬼」的,也不是這些礦石。
反倒冥冥之中有一種聲音,催促自己向這置物架的後面走。
可問題是,這置物架依牆而立!
而這就不得不提一下這草屋的牆壁,只見一塊塊玄鐵鑄就的四方磚塊,銅牆鐵壁一般鋪滿了整間草屋。
燕九曲起手指敲了敲,只聽一陣悶悶的聲響回傳過來,一聽密度就很高的樣子。
所以,燕九隻能揉著肚子,一面暗罵那「吞天血脈貪吃」,另一面卻分散注意力一般,看起那玄鐵鑄就的牆面來。
鏡面一般平滑的玄鐵,不僅能清晰映出燕九的倒影,還不斷反射、折射那四足小鼎里的火苗,巧妙形成了這草屋裡的光源。
一道矮小的身影映在那玄鐵牆面上,由遠及近的走來,這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重水。
只見他摸著那光滑的玄鐵牆面,悠然開口,「小丫頭覺的我這玄鐵牆面做得如何?」
可這問題卻實實難倒了燕九,將珍貴的玄鐵凝鍊成磚塊砌牆,我應該誇讚您一句「有想法」?還是「鋪張浪費」?
燕九決定如實回答,「很光滑,也很結實!」
&這小丫頭,確實是有意思!」重水卻摸著那牆面,「哈哈哈哈」的笑起來。
&這話問過不少人,無一不說我工藝精湛,不愧是六階煉器大師,可是他們都忘了,我以玄鐵築牆,要的就是他的結實!」
&本我還猶豫是否要將它拿出來,現在看來,是時候讓它重見天日了!」
重水雙臂一振,手上一個用力,就將那放滿礦石的沉重置物架,徒手推到一邊。
這置物架一經推開,就露出一扇隱在後面,一人高矮的木門來。
重水握住那木門上的把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將眼前閉合住的木門緩緩拉開。
燕九的眼眸徒自張大,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
就在那扇木門後,一副巨大的骸骨停放在那間幽暗的空間裡。
只見那骸骨綿延數百米,頭頂雙角,腹生四爪,以一個向上躍起的姿勢矗立在那裡。
它大張著布滿利齒的大嘴,猶如遠古的帝王一般無聲的嘶吼著。
那是——龍骨!
只見那龍骨呈現出一種迷人的金色來,那顏色比黃金還要耀眼厚重,比上等的黃寶石、黃水晶還要來的晶瑩璀璨。
這璀璨耀眼的龍骨,卻讓燕九餓的有些抓狂起來,仿佛腦中有人在不停的在催促著她:「吃掉它!吃掉它!快吃掉它!」
燕九拼命控制著腦海中不停在叫囂「吃掉」的靈魂,這骸骨既然被重水收藏在這裡,就說明這骸骨必然對重水十分重要!
原本能進來這裡,就是重水看了清硯的面子,要是自己貿然將這骸骨吞下,只怕重水一掌斃了自己都是輕的。
而重水卻有些怔然的看著這具骸骨,這一晃就過去了幾千年,我老了,而你還是如同從前一般美麗……
&天都傘給我!」重水背對著燕九說到。
燕九不疑有他,直接取出天都傘遞給重水。
&還以為你說的天都傘是個仿品,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重水翻看著手中的天都傘說到。
&罷,這樣才不算委屈了它。」
重水說罷看向燕九,「這天都傘交給我就好,你和清硯就等在外面吧。」
說罷,重水走進了間放有骸骨的房間,那扇一人高矮的木門緩緩閉合,燕九看見的最後一幕,就是從那骸骨上飛下的三十六根肋骨,還有重水手中燃起的半青半紅的火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