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劍橫唐傳 第十一回煮豆燃豆萁上

    邱仆承回店用完膳早早歇息,晝漏盡定更時,六街鼕鼕鼓又起,擂四百捶罷,便是城門關閉的時候;再響六百捶,城中各坊門也閉,此時城中捕捉巡街,杜防有人夜行犯禁。待次日凌晨五更二點街鼓又起,坊市門齊開,三點城門開,李厚山等人早已整結停當,駕起騾車出東市北門,沿金光大街西行,途經朱雀門時緩走近五十丈方過朱雀大街。再行一程北折,從芳林門出長安城。

    出京沿洛河河谷道北走第三日,已在子午嶺麓懷之中。這日下午將近坊州治所,行於兩林夾道之地時,一聲哨嘯,從林中射出一支響箭。李厚山抽劍大叫:「大家小心,有劫匪。」眾山夫驚慌失措,聽著兩邊林中「嗷嗷」亂叫的聲音,趕車的都跳下地,攏到一起,好在沒人撒腿跑。

    一會兒從兩邊各躥出了五六十人,左邊步出一個頭目,不出二十的年齡,面容微胖,中等身高,雙腰均插小斧,邊走邊叫道:「財物留下,人離開!」李厚山觀這群人沒有一哄而上殺人越貨,道:「哪條道的朋友,在下天南派李厚山,還請讓個道行個方便!」匪酋聽到天南派,稍稍變得遲疑時,右邊樹林又有響動,眾人抬頭望間,林中樹上一人將長鞭擊卷在林邊一棵樹枝上,飄蕩而下,半空中鬆脫纏樹鞭梢,人輕輕著落地上。這人十七八歲,身形從長,體骨偏瘦,著地即道:「七哥別信他!天南派隱於海外,豈會興師動眾千里迢迢來坊州?」轉向李厚山等人嘻嘻笑道,「饒你們性命,回家去吧!」「七頭領」疑道:「聽口音像嶺南一道的人,八弟,像你的同鄉呢!」「八頭領」漠然道:「顧不得了,總不能叫兄弟們餓肚子,反正這些人都像跑腿的,又沒傷他們性命!」李厚山忙道:「兩位英雄,李某確乃天南派人,李某使幾式天南劍法證明如何?」八頭領怪笑道:「想蒙我?別以為我不知別派的人學天南劍法並非難事。」邱仆承揣度這兩人忌於天南派,還要冒險掠這一票,難道是由於天南派過於遙遠?遂道:「朋友,這批財貨是交送薛莊的,請使個方便!」李厚山暗叫糟糕,薛莊在關中聲名尤其敗壞。沒及他解釋,先前還有所猶豫的七頭領抽起雙斧,破口叫道:「搶的就是薛莊!兄弟們,動手!」邱仆承已知弄巧成拙,忙道:「我們不是薛莊的!」八頭領甩鞭在空中舞了圈花,道:「一隻右腳,一隻左腳,同路貨色!會與薛莊搭上邊的,沒有好東西。」說完猛抖鞭在空中擊響一個暴栗,「上!」

    群匪蜂擁而上,或許因為連帶薛莊的緣故,這些人奪步揮刀已露殺機。李厚山僱請的山夫路上壯壯聲勢還行,當真遇上窮凶極惡的匪徒,拿著刀棍只顧得緊張抖了。李厚山眼見事不為徒添人命,提聲喊道:「別傷人!財物你們全帶走!」七頭領聽到討饒,馬上喝止諸嘍囉,而後命令李厚山帶人退到林邊遠離騾車,著自己人駕車從左側林中一條小道離開。

    群匪散盡,李厚山遣回了雇來的山夫,對著邱仆承苦笑道:「只有隻身去薛莊了!」邱仆承道:「李前輩先去,我去攆這群強匪的尾巴,看看是哪路神仙。」李厚山以為他心懷愧疚,道:「身外之物而已,解釋清楚就沒事的,大不了賠,天南派這點財力還是夠的。」邱仆承其實對那兩個頭人更懷好奇,道:「仆承省得輕重,不會為些許錢財搭上性命。跟去只是瞧瞧,至少這些人比薛莊人值得一觀。」李厚山忽懂了他的心思,嗟嘆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記住!天南派永遠歡迎你來到,我想玲兒也希望再見到你的。」邱仆承想起佳人,忍不住思念,道:「有朝一日仆承會的!」李厚山淡笑道:「三日之內到薛莊,或許還能見上面,好自為之!」邱仆承道:「前輩保重,諸事順利,我便趕去薛莊。」李厚山拂了拂手,往北而去。

    邱仆承覓著那條林間小路疾追點籌時許,忽現前方有響動,似有人往回走,他以為被現,緊忙藏進了一棵樹冠里。轉回的是早先那兩名頭領,另有一人跟在後面,三人行色甚是匆急,很快經過去。邱仆承遂知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悄悄尾隨。

    匪首三個人趕得著實太快,邱仆承又擔心動靜過大暴露,等回到大道,三人早沒了蹤影。他心緊三人去而復返別對李厚山不利,遂擇北快行,心中還編織著萬一撞上他們時怎生應付。剛過樹林,沒出一里,倒有人從後面跑來。他聞聲回顧,看清來人不由一怔,竟乃前幾日在長安城中觀徇街時推搡他的那個胖子。胖子跑起來甚快,足尖落地輕彈,步履頻速,全不受體重滯礙,讓邱仆承暗自喝彩。


    胖子趕上邱仆承時停下,回頭望見無人,不由分說,一把就拽住他的胳膊往路旁拖。邱仆承莫名其妙,甚至猜著他是否記性好得那日眼角一瞥就記住了自己,且由著他腳步。胖子拉著人跑到一叢茂密的茅草之後,伸出一隻圓乎乎的手將邱仆承按下,自己也蹲下,又將周圍的草扶起理整齊。沒一會兒,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邱仆承從草隙間窺視,心鬆了許多。

    先前的那兩名頭領此時領著另外一拔嘍囉追到,跑到這裡顯然失去了些耐心,幾十個人停住,有人大罵道:「死胖子胖成豬樣,逃跑的功夫真他奶奶的一流!」八頭領道:「七哥,他不會在林子裡就藏起來了吧?」七頭領無奈道:「就算是,現在回去也晚了,還是趕緊追,碰碰運氣吧!」八頭領氣憤道:「這麼好的機會讓他溜掉,實在對不起關、容兩位兄弟!」一個人答話道:「報仇,以後咱見到他莊上的人便殺!」七頭領叱道:「說什麼瘋話?冤有頭,債有主,咱們拿不到兇手,找他主子算帳還過得去,拿旁人撒氣算哪門子道理?快追吧,再遲真沒丁點希望了!」一群人迅速遠去。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手撐地仰天叫險,續又咧咧罵道:「這個老二!太過分了。放縱手下胡作非為,害老子出來玩一趟像他娘的唐僧取經驚心動魂。這又哪來的一班蠢貨,阿貓阿狗的叫報仇,老子招你惹你了?」邱仆承先前聽那些人說話,想起了路上李厚山提起過的薛莊莊主也是個胖子便生懷疑,待胖子旁若無人自罵一番,他已有八分肯定眼前此人就是薛暫。胖子當然已記不起邱仆承,見他定定看著自己,暗吃一驚,猜摸著他是否在想去追那伙強人去告密。殺人滅口之心在胖子心中一閃即滅,道:「你今天得跟著我,好吃好喝,少不了你。」邱仆承瞬息間已明白了他的心思,心念一轉,端正了上身,裝得高深莫測般道:「閣下此次受他人帶累,本該命中一劫,不必過於計較!」胖子奇異的盯住邱仆承看道:「此話何意?你是什麼人?」邱仆承臉上浮起像雲霧般的笑容,道:「我是誰,什麼身份,從何而來,將向何處,很重要嗎?」胖子愕道:「那什麼重要?」邱仆承道:「閣下身份尊貴,看不透俗塵凡事不足為怪,僅當敝人只句戲言,別往心裡去。」胖子往身上掃了掃,笑道:「看我一身錦繡綾緞,便抬誇我身份吧?」邱仆承從李厚山處多少了解些薛暫惲惲愕愕的習性,繼續糊弄道:「敝人昔年習過些末道法,學了點趨吉避凶的本事。」胖子好奇道:「那是什麼神通?」邱仆承道:「對於某些有緣人,敝人能一眼識出對方身份,能知此人前三天後三天居於何方,有甚祥吉,有甚劫難,如閣下今日遭無端之禍,伏因即是身邊長期有人嫉恨,誘因卻是三天前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招惹厲鬼纏身。」眄見胖子驚遇天人的反應,他又面現慚愧道,「惜敝人修為尚淺,若能修煉到師父他老人家那般境界,便通天目,能知人一生禍福,斷人壽命,如肯捨棄三五年陽壽,施展一些逆天的法術也不是辦不到的!」胖子此時已顧不得懷疑後面話的真假了,繃直了身子,急切問道:「那惡鬼還纏著我嗎?」邱仆承道:「你躲過一劫,惡鬼附在你身上的戾念便如積雪逢晴煙消雲散。」胖子鬆了口氣,又問:「大師識出了弟子的身份?」邱仆承微笑道:「敝人一見到你,便知你是一方宗主。待細觀你額寬鼻懸,耳垂飽滿,與此山此嶺共輔共承,是什麼身份已昭然若揭了!是嗎?薛莊主!」胖子驚嘆道:「本庄主今日才見識到什麼叫高人!對比大師,老二手底下的那些雞鳴狗盜之輩,全是些跳樑小丑罷了!大師否願意到莊上作客,弟子必當敬為上賓。」

    看著薛暫急切的模樣,邱仆承故作疑慮,少刻才道:「莊主乃尊貴伴君之軀,不必自貶了身份;敝人也非什麼大師,淺薄道行尚且羞現於人。」薛暫忙道:「誠如大師所言,去來身份皆不重要,弟子這狗屁莊主算得了什麼呢?敢問大師道號?」邱仆承編排道:「先師道號明了,本道在觀號蒼介子,莊主就喚敝人俗名邱仆承吧!」薛暫向天敬仰道:「怪不得了!名師出高徒,原來尊師便是鼎鼎大名的明了道長!久仰!久仰!」邱仆承強忍住笑,道:「此地終非說話之地,敝人與莊主有緣,換個地方長敘吧!」薛暫這才猛然想起那些強人隨時會回,道:「有理!先換個地方。」兩人起身,不敢走大道,朝坡地無路方向辟徑而行。兩人都想儘早離開來自河谷大道的視野,邱仆承怕被那些強人看見與薛暫在一塊個正著,但他要保持得道高人風範,只能從容緩步慢走;薛暫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尊著邱仆承自要與他齊行,每走十丈,薛暫走著走著就超出了老遠,然後訕著迎回來。兩人這般煎熬著心直走到掩坡後,均沒說一句話。

    徹底與大道隔絕,薛暫才邊走邊道:「大師既不喜虛名,咱們便以兄弟相稱,如何?」邱仆承淡然道:「那小弟便沾一下莊主的光,喚聲大哥了!」薛暫大喜,連聲道好,又道:「賢弟都叫大哥了,一定得去大哥莊上寬住幾日,若喜歡,往後留在莊上更好!」邱仆承如勉為其難般道:「大哥這般恩寵,小弟卻之不恭。」薛暫高興得手舞足蹈,邱仆承胡亂掐著手指,適時道:「大哥從長安回莊,興許會有貴客拜訪,咱們找機會弄兩匹坐騎代步吧!」薛暫聽他隨意便說破自己從京城而來,佩服得五體投地,道:「大哥回時有匹千里良駒,被那班賊子追丟了。今天先找個地方歇息,明日再買兩匹好馬,好吧賢弟?」邱仆承點頭答應。

    次日兩人策馬改走子午嶺上的秦故道,過坊州、鄜州,直到夜間投宿。路上邱仆承少不了胡謅幾個路人的旦夕禍福,甚至連某個有緣人的前世今生都「看」看了出來,唬得薛暫一驚一乍,對他益崇拜。第三日離了秦故道,換山路時步時乘一個時辰後,薛莊出現在山巒間一座山腰上。那山系左近最高的一座,險峻峭拔,僅薛莊所在相對平緩,被削平築莊。山莊枕壁臨崖,因地拔地建起九幢大殿,青瓦白牆,氣勢恢宏。其間蔥鬱的林木中,又隱約點綴著些亭台樓閣,讓薛莊大氣磅礴中不失飄逸之美。

    上了山,薛暫領著邱仆承過第一道山門時隨口問守門弟子近來有無客人探訪,得到的答案是昨日夜間天南派李五俠進莊拜會。薛暫錯愕,很快適應,向寵辱不驚的邱仆承道:「賢弟神機妙算,莊上果然有貴客,快跟哥哥來,替你引薦。」不久兩人到了第一殿「守正殿」,守正殿跨度很大,乃莊內外人出入必經。過守正殿,順著一條彎曲的大道走將近一里,旁經了三座錯落的大殿,朝「英武殿」而去。

    路上薛暫已從弟子口中得知,二叔薛茂麟和二弟薛縱正接待李厚山,故而他引著邱仆承徑直步向英武殿正廳。廳門敞開著,兩人並肩入內,引得屋內人皆注目而視。李厚山看見邱仆承驚訝得從座上站起,但見他漠然掃將自己一眼後,便目不斜視的望向薛茂麟,不由怔住,滿腹疑狐思索為何他會和薛暫一同出現,而薛暫對他還格外禮遇。李厚山素認邱仆承詭計多端,瞧他那個樣子分明在裝作與自己是陌路人,當下便不去揭破,道:「薛莊主別來無恙!聞悉莊主離莊,在下正擔心與莊主錯身而過呢。」

    李厚山起迎,薛暫甚為高興,道:「本庄主有高人指示天機,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哈哈,賢弟,大哥給你引薦,這位便是名門宿派天南派的李厚山李五俠。李五俠,這是本庄主新近結拜的兄弟邱仆承。」李厚山、邱仆承兩人相互抱了抱拳。廳中一名二十六七歲、相貌堂堂、仍坐於位上的青年漢子忽道:「大哥,這又是從哪兒撿來的小貓小狗啊?」薛暫氣憤得不理他,拉著邱仆承走到最後一名就座的六旬老者前,道:「賢弟,這位是大哥的二叔。」邱仆承進門打量最多的便是這臉色帶青不苟言笑、給人陰森感的老者,早猜出是路上薛暫刻意叮囑別去得罪的薛茂麟。聞言躬身道:「晚輩見過二爺子!」薛茂麟抬了抬手沒有答話。薛暫對邱仆承表示的恭敬非常滿意,才指著始先出言不遜的漢子道:「大哥二弟薛縱,你認識就好了!」邱仆承沒去正視,碰了碰嘴皮道:「二少爺。」薛縱陰沉了臉,道:「這隻狗會咬人啊。」薛暫得意的指向廳內立著的八個在薛莊中甚有地位的弟子道:「賢弟,委屈你去那站一會,稍後咱哥倆再聊。」邱仆承很給面子的躬身拜道:「是!」退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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