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電影,秦傾看得很恍惚。
全場觀眾笑的時候,她也會跟著笑,可是她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昨天已經看過一次的電影,今天再看,卻只覺得每一個畫面都是不知所云的。
她腦子裡只是反反覆覆地回想著一些事,那些關於她和慕秦川的事。
她想到他堅決不同意離婚,想到他千方百計阻止她去非洲,又想到她離開g市之後,手機里那固定不變的一天三條簡訊鈐。
「記得吃早餐。」
「記得吃午餐。」
「記得吃晚餐。」
因為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忘記吃東西,以至於傷了胃,他知道,所以才這樣一日三餐地提醒著她。
到後來,她去了非洲,那邊手機訊號接收不好,可是她還是會偶爾收到簡訊,按著她所在的那個地方的時間,早、中、晚。
其實她在那邊的晚餐時間,已經是g市的凌晨兩三點鐘了,可是她還是會經常收到準時提醒她吃晚餐的簡訊。
其實到現在,她手機里都還存著那些簡訊,從來不敢回看,可是也從來捨不得刪除。
再後來,他在病毒高發期飛來非洲,在她高熱的時候除下頭套親吻她,陪她一起隔離……到昨天下午那場電影和晚上那頓飯,其實都是因為他知道她不開心,他特意安排了哄她開心。
再到今天,這場在昨天已經看過一次的電影,依舊是他想要哄她開心。
其實,怎麼會不懂?還有什麼不懂?
她滿心恍惚,直至電影散場,燈光亮起來,她才回過神。
慕秦川偏了頭看著她,「比昨天有意思嗎?」
秦傾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眸深處,微微一笑,「你覺得呢?」
慕秦川壓根就沒怎麼看電影,本來也不是他喜歡的東西,自然看不進去。他全程的注意力,其實都在於秦傾笑了幾次。
從她笑的次數來看,今天這場電影必然是比昨天的有趣一些。
慕秦川淡淡一笑,「比昨天好看多了,是不是?」
秦傾頓了頓,才輕聲道:「是啊,我也覺得。」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黑了,車子駛到半路,卻忽然緩緩停了下來。
慕秦川不由得微微擰眉看向司機,「怎麼停下來了?」
司機哭喪著臉轉過頭來,「慕先生,對不起,我一時大意,忘了加油了……」
慕秦川聞言,臉色微微一沉。
司機見狀,連忙道:「我立刻打電話,叫其他人來接慕先生和太太。」
慕秦川剛要開口,秦傾已經當先回答:「不用了,我們走路回去吧?」
「走路?」慕秦川垂下視線,往她腳上瞥了一眼,發現她穿著一雙平底靴,倒真是適合走路。
「走吧。」秦傾回答了一句,便已經當先推開車門,下了車。
慕秦川自然也只能隨之下車。
秦傾下車之後就站在路邊等著他,夜色迷離,昏黃的路燈之下,她亭亭站在那裡,目光盈盈生輝。
慕秦川上前,伸出手來牽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這才往前走去。
這裡還處於市中心的位置,時間也不算太晚,因此路上來往行人依舊很多。
慕秦川這個人,這張臉,走到哪裡不引人注目?一路上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人中,不知有多少目光都在他們身上久久停留。
秦傾微微低了頭,任由慕秦川牽著自己往前走,而慕秦川則始終沉著淡然,絲毫不受其他人影響。
他走得不快,可是秦傾偶爾還是會落在後頭半步的位置,從側後方看著他分明的臉部輪廓。
這個男人,確實與她剛認識他的時候不一樣了。那時候,他也會對她有求必應,可是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陪著她融入觀影大潮,陪著她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步行。
秦傾心中感懷,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
慕秦川轉頭看向她:「冷嗎?」
秦傾感受著放在他口袋中的那隻手的溫暖,輕輕搖了搖頭,「不冷。」
「真打算一路走回去?」
秦傾微微揚起臉來看向他,「你怕走不動啊?」
這話里隱隱約約又涉及了年齡問題,慕秦川臉色微微一沉,放在口袋裡的手不由得用力捏了捏她,隨即才又繼續往前走去。
走出兩條街之後,行人漸漸地就少了起來,而距離慕家大宅,則還有三條街一條大道的距離。
秦傾其實並不累,可是走完那三條街之後,她忽然就頓住了腳步。
慕秦川隨即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她,「累了?」
秦傾緩緩點了點頭。
「那我叫司機開車過來。」慕秦川一手攬住她,一手就要拿電話。
秦傾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抬頭看著他,「不要叫司機,我不想搭車。」
「不是累了?」
「你背我啊。」秦傾坦坦然然地就提出了要求。
慕秦川眉心一動,隨即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轉身就在她面前微微蹲下了身體。
秦傾整個身體伏上去,慕秦川一下便將她背了起來。
趴在他厚重沉穩的肩頭,秦傾往前看了看道路,低聲道:「還有兩千米吧?你能背著我走完嗎?」
「你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質疑我。」慕秦川聲音低沉,卻分明帶著笑意,「看樣子,我是非得身體力行來證明自己了。」
秦傾忽然就輕笑了起來,「那就看你發揮啦,慕先生。」
兩千米的道路,不算長,卻也不短,秦傾就那樣安安靜靜地靠在慕秦川的背上,任由他背著自己往前走。
一路走到慕家大門口,秦傾才微微抬起頭來,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半天,突然道:「你以前背過其他人嗎?」
慕秦川依舊穩穩地托著她,聲音也依舊平穩,「沒有。」
秦傾便重新又伏回他的肩頭。
走進大門,門口的門衛滿臉震驚地看著他們,秦傾忍不住將頭轉向另一邊,避開他的視線。
走到門廳前慕秦川才頓住腳步,微微轉頭向著她,「要不要就這麼走進去?」
秦傾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會驚著明姨的。放我下來吧。」
慕秦川卻又托著她掂了一下,低聲道:「我怎麼覺得還沒背夠呢?」
「沒夠你明天繼續背好啦!」秦傾輕輕戳了戳他的背,「放我下來啦!」
慕秦川這才終於將她放了下來。
雙腳重新落地,秦傾稍微左右活動了一下,才似乎又適應站著的感覺,隨後抬頭看向他,輕聲道:「謝謝你,老公。」
慕秦川驀地一怔,秦傾已經轉身就要進屋,慕秦川迅速回過神來,猛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拖了回來。
「幹什麼呀?」秦傾被他抓得緊緊的,輕輕掙了一下,沒有掙脫,於是便就那樣看著他。
「再叫一次。」慕秦川說。
秦傾裝傻,輕笑起來,「什麼?」
「叫老公。」慕秦川並不給她裝傻的機會。
秦傾努了努嘴,沒有開口,直至慕秦川將她的身體緊貼向自己,她才終於又開口喊了一聲:「老公。」
慕秦川垂著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直至看到她眼中閃過似曾相識的嬌羞與溫柔,他終究無法克制,托著她的後腦,低頭重重吻了下來。
霎時之間,秦傾只覺得連呼吸都一併被他吞沒了。
那一聲「老公」,時隔五個月,他終於再一次聽到,便已經足以勾起他內心所有的情潮。
早在看電影的時候,秦傾的心就已經柔軟得一塌糊塗,到他一路背著她回來,到此時此刻,她早就已經無力把控。
她沒有推開他,反而伸出手來抱住了他的脖子,承接著他的吻。
自從她心傷離去,再到回來,兩個人都沒有這樣真正縱情恣意的時刻了,以至於忘了時間地點場合,就站在門廳前的位置,忘情擁吻。
慕秦川緊緊箍著她的腰身,秦傾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迫不得已地踮著腳。慕秦川吻得非常狠,秦傾時時刻刻都感覺著痛,可是那種痛卻又刺激得她通體舒暢,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就在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最熱烈的時候,身後,屋子的大門忽然咔嗒一聲打開了。
關千彤手中拎著一個垃圾袋,打開門的瞬間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頓時呆住,手中的袋子一下子脫手,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玻璃聲音。
直至聽到這個聲音,敏覺如慕秦川居然才發現有人,而秦傾身體微微一震,也頓住了。
慕秦川這才緩緩鬆開秦傾的唇,這才轉頭看向門口。而秦傾有些虛軟無力地靠在他胸口,也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關千彤臉色有些發白,呆呆地站在那裡,竟然好像回不過神來。
正在這時,屋子裡忽然傳來圓圓的聲音,「媽媽,你在幹什麼呀?」
隨後,小丫頭的身影就從門後鑽了出來,看見慕秦川和秦傾,連忙就要跨過地上的袋子上前時,關千彤才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將圓圓抱起來,「圓圓,小心被玻璃扎到。」
「二叔,嬸嬸,媽媽帶我買了很好吃的蛋糕哦!我給你們留了好大一份!」靠在關千彤懷中,圓圓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比劃著一個大蛋糕。
就像秦傾估計的那樣,圓圓個性開朗,要接受一個陌生人並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這個陌生人還是每個小孩子心裡都會嚮往的媽媽。跟關千彤相處兩天之後,圓圓已經跟自己的媽媽非常親近。
秦傾這才從慕秦川懷中直起身體,鬆開她走向圓圓,「圓圓乖。」
可是圓圓卻突然瞪大了眼睛,伸出小手來指著她的唇,「嬸嬸的嘴巴好紅!嬸嬸吃了很辣的東西嗎?」
秦傾下意識地就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唇,隨後才尷尬起來,低聲回答了一聲:「是啊,好辣的。」
身後,慕秦川聽到她這個回答,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秦傾只能藉機轉移自己的尷尬,低頭看到落在關千彤腳邊的袋子裡,她便將那個袋子拎了起來,「這裡面是垃圾嗎?」
「對。」關千彤聲音有些虛浮,「剛才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怕劃傷圓圓,所以用紙巾包了打算扔出來。」
「那我去扔吧。」秦傾說完,便拎著那個袋子轉身,迎上慕秦川的視線時,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慕秦川卻轉身就跟上了她的腳步,一直跟著她走到垃圾桶旁,看見她將那個袋子扔進去,這才又牽了她的手往回走。
秦傾有些懊惱剛才的一時忘情,搞得現在嘴巴又紅又腫,看關千彤和圓圓都在下面,說明很可能一家人都在客廳里,圓圓不懂事還好,被家裡其他人看見她這個樣子,豈不是要尷尬死?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拖住慕秦川的手搖了搖。
慕秦川偏頭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心裡所想,還是微微挑了眉,故意道:「怎麼了?圓圓說給你留了蛋糕呢。」
秦傾忍不住跺了跺腳,「爸爸和大哥肯定都在下面,這樣子怎麼進去啊!」
慕秦川看著她紅腫的唇,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隨即又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這才低聲道:「那我們回公寓去。」
關千彤還抱著圓圓站在門口,卻見慕秦川和秦傾在不遠處頓住了腳步,兩個人靠得很近,不知在說什麼。她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站在那裡看著。
很快秦傾便轉身往車庫的方向走去,而慕秦川則走了過來,走到關千彤面前,伸出手來捏了捏圓圓的臉,「把蛋糕給嬸嬸留著,嬸嬸明天回來吃。」
「那嬸嬸現在要去哪裡?」圓圓睜大了眼睛問道。
慕秦川想了想,回答道:「嬸嬸吃多了辣椒,要去打針。」
圓圓聽見打針就直縮,「那圓圓把蛋糕給嬸嬸留著,嬸嬸快去打針!」
慕秦川低笑一聲,這才看向關千彤,朝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關千彤看著他也走向車庫的方向,不一會兒,便有車子發動的聲音,再然後,一輛車子就從車庫駛出來,離開了慕家大院。
關千彤這才抱著圓圓轉身走進屋裡。
明姨剛好切了水果出來,見到她進門之後又關上了門,不由得有些奇怪,「剛才好像是聽見秦川和秦傾的聲音了?我聽錯了嗎?」
「是。」關千彤抱著圓圓坐回了沙發上,低聲道,「只是他們又開車走了。」
明姨一聽就猜到了個大概,「那肯定是回公寓去了。」
關千彤淡淡一笑,「他們沒說,大概是吧。」
坐在沙發另一端的慕紹南抬起眼來,淡淡看了一眼關千彤,接觸到他的視線,關千彤臉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只是重新抱著圓圓站起身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帶圓圓上去休息。」
「不吃水果了?」明姨問道。
「她今天吃了好些蛋糕了,不能再吃了,對不對?」關千彤說著,在女兒臉上親了一下。
圓圓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點頭同意媽媽的意見,「對,不能再吃了。」
見狀,明姨和坐在沙發上的慕培源都笑了起來,慕紹南見此情形,臉上的神情似乎依舊沒什麼波動,只有嘴角卻極其不明顯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