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餘姚在內心做了取捨,她沒有再回到教會學校那邊去。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她想自己到底是自私自利的,為了謀求一份更有前景的職業,她豁了出去,她的行徑不夠坦蕩也不夠講究,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奔向了洋行的懷抱。
教會學校那邊的善後事宜自然落到了葉裔勛的頭上,其中的細枝末節無需多言,只可說裔勛在對待餘姚職業上的態度,足夠開明和支持,只要是於她有利的,他都願意為其做。
李木嵐成了無辜的替罪羊,隱隱約約地傳到他耳朵里的流言就變成為:單餘姚之所以突然辭職,是因為她的丈夫得知學校里有個男同事總無故糾纏她,所以才不准她再到學校里來工作。
李木嵐想不通,他果真帶給餘姚這麼大的麻煩?倘若果真如此,她丈夫的作為到底應該算是愛護她的表現,還是應該認為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事實卻是葉裔勛從未提起「李木嵐」隻字片語,所謂人云亦云大抵就是如此吧。
單餘姚順順利利地去了麥加利銀行。在雷立手底下當差果真不易,他能分分鐘把辦公室變為戰場,每日都是不見硝煙的戰爭。雷立模樣是肥頭大耳的,性格又高傲又自大,但面對工作他是認真專注的,不容許他的「作品」有半點瑕疵,餘姚一度懷疑他有精神上的潔癖。
說到底餘姚的工作崗位並不算重要,在這棟大廈里也是微乎其微的,只因她在雷立手底下做事,大家都想知道,這次錄用的女職員可以堅持多久?
她每日抱著大摞的中英文書籍穿梭在家與洋行之間,早出晚歸成為了她的常態。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會常常遭來雷立的批評。她的業務能力還不能夠及格,態度和能力是兩碼子事。
她是一個深居在大院裡的良家女子,恨不得被旁人多看一眼就會羞澀,現如今卻要被雷立天天數落批評,她覺得自己的臉皮已越來越厚。
她實在忍受不住就會去找棠檸訴苦,每每都說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自己再也不想去伺候那個暴躁易怒的雷立,但翌日一早她還是會準時起床,奔向外灘那棟大廈裡面,孜孜不倦不知疲憊。
雷立又一次把翻譯文件摔到寫字檯上,向餘姚咆哮道:「你打字機還沒有使用熟練嗎?以後這種連校對都不做的東西,不要再拿給我看,這樣子怎麼能夠存檔!」
餘姚急忙翻開文件找錯誤,卻發現在雷立已在出錯的地方標註出來。她自知解釋無意,只好抱住文件回來整改。她剛走出雷立的辦公室,迎面走來一位外國同事,用英文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她尷尬著說沒關係,一溜煙已跑出百里之外。
下班的時候她本想留下來加班,棠檸卻出現在門口等待她。她合上令她頭疼的文件,趕出去與棠檸匯合。她們二人在外灘上走走停停,任憑黃浦江上的風迎面撲來。
「我們去喝一杯怎麼樣?」餘姚提議。
棠檸知道她已經忌酒很久,「你又被雷立那個傢伙給罵了?」
餘姚苦不堪言,「我常常懷疑他就是個魔鬼。」
「但不知不覺你已堅持了個把月,證明你已經逐步適應了這份工作。」
「總之先不要去想那些了,咱們去喝一杯吧。」
棠檸低吟道:「也應該慶祝一下,曉南閣下個月就可重新開張。」
餘姚激動起來,「靳茂辰他說話算話?他當真給你投資了?」
「投資倒是投資了,只是……」棠檸猶豫片刻,「只是還趕不上瀋陽城店面的一半大!」
「靳茂辰果真是個商人,凡事都要考慮投入回報的。」
「和他吃吃飯、跳跳舞這些正常的交際我倒是可以接受,但是他想讓我給他做情人,那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靳茂辰到底打得什麼算盤呢?餘姚猜不透,蘇棠檸則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雷立下了班直接去往靳茂辰家裡做客,他們難得的沒有外出應酬,二人在靳家的庭院裡愜意的吃著飯聊起天。
雷立坐在一把竹椅子上,感覺他就要把這把椅子給壓塌,那椅子搖搖欲墜很是危險。
靳茂辰的兒子被老媽子帶著外出去散步,雷立看著主僕出了門,轉過頭感慨道:「你當真打算娶那個蘇棠檸過門給冬冬做後媽?」
靳茂辰笑出聲來,「你覺得蘇棠檸能做好賢妻良母嗎?」
「我只怕她靠不住!」雷立表示擔憂。
「你以為她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雷立聽到男女之事的隱私話題,不由得立起了耳朵。
「你看著她表面風騷,骨子裡倒還是個老實人。是我一直在追求人家,人家壓根沒有同意過。若不是我用投資這檔子事吊住她,只怕她是不願理我的。」
「你當心被她迷惑,她或許是欲擒故縱呢!」
靳茂辰胸有成竹道:「這就是一場博弈,賭徒永遠以為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宅院的鐵門忽然被打開,是蔣俊開著車回來了。他匆匆走過來與二人打過招呼,又趕回房間裡換衣服。
雷立大不了蔣俊幾歲,但他們一個是出洋歸來的,一個卻是從學徒做起的。
「蔣俊這幾年倒是大有進步。」
「他從來都是勤奮機靈的。只是你看他跟你一樣,都這個歲數了還不找個太太回來。我那大姐總是催我,你說我一個做小舅舅的……」
「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還準備做上媒婆的事了?我們這些大齡未婚的要你來管?」 雷立點燃一根雪茄抽起來。
靳茂辰搖著頭,「那個……那個單小姐怎麼樣?」
雷立頓時恢復嫌棄的表情,「快不要跟我提她,這沒留過洋的到底是不行,要不是衝著你的面子我早該把她辭了!」
靳茂辰喝了口酒,「誰問你她的工作表現了?我是問你覺得她這個人適合當女朋友嗎?」
「茂辰,你不要亂點鴛鴦譜啊!我可不喜歡她那個樣子的!」
「我知道你要求多,我是說她和蔣俊合適嗎?」
雷立吸了口雪茄,「從我跟她接觸的這段時間來看,她倒也是個勤奮的人,模樣也算過得去,就是她的家世你們了解嗎?」
「這有何難?單小姐在你們那裡的入職信息你沒留意嗎?回頭你幫我看一下轉告我,我再找人去摸摸底不就妥了?」
「我不干那偷雞摸狗的事!再說蔣俊他自己是什麼態度?你別剃頭擔子一頭熱!」
蔣俊從遠處大笑著走過來,「你們在說我什麼呢?我可是聽見你們念我名字了!」
靳茂辰沒來得及阻攔雷立,雷立已先發問:「你舅舅想替你做個媒,想把單餘姚介紹給你做女朋友,你可是願意?」
蔣俊看了眼靳茂辰,「我聽舅舅安排。」
雷立不悅,「都什麼時代了還聽你舅舅的,你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人家?」
靳茂辰又押口酒,「阿立呀,你嚷嚷什麼!小俊他要是不喜歡單小姐,不就跟我直說了麼!」
雷立看著略臉紅的蔣俊,方才明白過來。
蔣俊搬過椅子坐在二人對面,雙手搓了搓膝蓋,「只怕單小姐看不上我。」
蔣俊的心思,靳茂辰在第一次見到餘姚時便已察覺。他倒是覺得他們倆人蠻相配的,若不是動了保媒這個想法,他也不會幫單餘姚舉薦到雷立那邊去。
蔣俊被單餘姚所吸引住,完全是看中了她那股要強的勁兒。她與他周遭所接觸的女子不大相同,他猜測她也是個苦出身,或許和他的門第相仿。
他舅舅靳茂辰是他外婆最小的孩子,他母親則是家中長女,而他又是他母親最小的兒子。他們一家生活窮苦,他舅舅之所以能發跡起來,完全是因為他過世太太的娘家鼎力相助。
蔣俊初登上海灘也有過一段窮人暴富、驕奢荒唐的生活,幸虧他及時找到了迷失的自我,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待感情謹小慎微,生怕錯付而徒留傷悲。
他覺得在餘姚的身上,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所以這一次他動了情。
棠檸和餘姚喝了點酒就回到了葉家,也是因棠檸長時間沒有回來過,幾個小人兒總吵著想她。裔勛見她們二人一起回來,倒是略顯意外,這段時間他已習慣餘姚的早出晚歸。
趁著餘姚回房間放東西,棠檸神秘兮兮的問道:「裔勛,你們之間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胡說!你怎麼這麼問?」
「我覺得餘姚最近工作認真過了頭,她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全力支持她的工作有何不好?」裔勛仍然試圖掩飾。
棠檸忽然走到裔勛跟前,「想當初單餘姚想進個葉記你都推三阻四的,非要她留在大宅門裡當個乖乖的姨太太。現如今你們葉家經濟狀況也改變不少,你反而越來越放任她?每次我叫她出去玩你都准許,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蘇棠檸是什麼樣的人我怎麼會不知?她同你一併進出,我為何要擔心?」
「你少給我戴高帽!你背後那點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
其實,棠檸除了在喜匯門見過一次裔勛之外,再也沒發現什麼其他貓膩,她只是在詐他。
裔勛心頭一震,但仍笑說道:「怎麼?我在麥根路那邊頂了套公寓的事,被你查了出來?」
「什麼公寓?!」剛走進客室的餘姚和棠檸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