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沉韞的問話,蘇南枝思緒陷入恍惚,眼前又浮現出前世將她活活燒死的那場大火,又浮現出前世那些慘絕人寰的災難,父親被五馬分屍、大哥遭野狼分食、二哥戰死……
重生後一步步走到今天。詞字閣 www.cizige.com
所以她究竟吃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苦呢?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感同身受。
蘇南枝斂去眼中的受傷和脆弱,低聲淡笑,依偎在蕭沉韞懷中,緩緩道:「吃了多少苦不要緊,我都熬過來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以後,都是光芒萬丈的好日子。」
見她將從前所有經歷,化為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蕭沉韞心裡卻酸澀的厲害,是他缺席了蘇南枝吃苦的那些年,才讓她受了那麼多的傷。
如果可以重來……
他一定寸步不離,守著他的南枝。
要吃多大的苦,受多重的傷,才能從膽小軟糯又愛哭,連打雷都怕的梔梔,變成如今的蘇南枝。
蕭沉韞拿起桃木梳,溫柔地替她梳發,目光卻重若泰山,有堅不可摧的信念:「以後,我都陪著你。」
「刀山火海,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第三日。
蕭沉韞親自送蘇南枝回蘇府。
蘇南枝站在蘇家廊下,眉眼彎彎,抿唇一笑,朝馬車裡的蕭沉韞揮了揮手:「王爺回去吧,改日再見。」
「改日再見。」
蕭沉韞眼底皆是快溢出來的寵溺,嘴角一直帶笑。
看的余曄滿身雞皮疙瘩,搓了搓雙臂,嘆道:「哎呀,看來王府很快就會有王妃了。」:
蘇南枝回府不到兩刻鐘,禮部便差人送來公文。
自蘇南枝被封為禮部正四品參議後,已經一月有餘,按理來說,自從被封官便該即日任職。
前些日子,禮部右丞大人考慮到蘇南枝病重,便允了她在家修養,如今病體剛好,又恰逢各國朝貢,禮部需要承辦朝貢大典,又需要接待各國使臣,事務堆積如山,委實忙不開,這才急忙催促蘇南枝任職。
「姑娘,您這病體剛愈,得好好養著,現在去任職,身體能吃得消嗎?」春盛擔憂地將公文本子放入木匣。
「吃不消也得去。」蘇南枝蹙眉道,「我是大慶第一位女官,斷沒有一上任,便推三阻四不去的道理。如今整個禮部忙成一鍋粥,若我偷懶不去,人家背後會怎麼議論我?」
「實在不行,讓老爺和蘇大公子攜禮,去找禮部尚書走個後門、求個人情,讓姑娘多在家歇幾天。亦或者去了禮部,讓他們別給姑娘太重的活兒——」春盛憂心忡忡。
蘇南枝卻緊蹙秀眉,強硬地搖頭拒絕:「我既是第一個可上朝堂的女官,又怎能丟了女子的臉?誰說女子不如男?我蘇南枝,一不走後門,二不靠家裡,也能在禮部站穩腳跟。」
「說得好!」蘇正走過圓拱門,牽著手拿桃木劍的小湛,笑道,「我蘇家兒女,做事堂堂正正,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心。」
蘇正是一步步科舉中狀元,再一步步官拜一品,在京城立足的。
蘇家三父子是正經參加過科舉的人,知道十多年寒窗苦讀有多麼不易,故而,不屑走後門,更厭惡以不正當的方式,搶走本該屬於別人的位置。
蘇家三父子,從來沒想過蘇南枝此生也會入仕。
「枝枝,你入仕,為父只送給你一句話。」蘇正清苦慈祥的面上,浮出欣慰又凝重的笑,笑意深沉,夾雜著無數深意。
「請父親賜話。」蘇南枝眼眸熠熠生光。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盛世開太平。」蘇正滿
是蒼老皺紋的雙眼,滄桑一笑,笑里有諸多風霜。
他的一生,也在詮釋這一句話。
年至終老,為官一生,他無愧於民,無愧於心,唯獨對楚瑩有愧。
他忙於政務那些年,是楚瑩操勞著整個家,孝敬公婆養大子女,想起楚瑩,蘇正從肺部漫出一聲長嘆:「枝枝,我帶小湛去櫻羽山給你娘親守墓。」
話罷,蘇正坐上馬車。
蘇南枝也坐進馬車,朝禮部趕去。
禮部設立在皇城承天門,六部殿的禮部院。
蘇南枝病倒這幾日,禮部一直沒發官袍,以至於她來禮部時,四周忙忙碌碌的人都沒認出她的身份。
「話說,新任禮部參議,就是那個蘇南枝!從任職到現在一月有餘,愣是沒來當過一天值。說是受了傷,我看啊,她就是怕吃苦受累!仗著有後門,頂個閒職,做做樣子罷了!」
「她父親可是前兵部尚書,與我們禮部尚書一向不對付。蘇正之女在咱們尚書底下任職,還不知道要受怎樣的蹉跎!她蘇南枝若識相,便該老老實實辭官,回去嫁人生子!」
「一個娘們,和咱們男人搶什麼官職?」一群人一邊做事,一邊喋喋不休議論。
「若她來禮部,咱們哥幾個,勢必要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趁早滾蛋!若天底下女人,都像她一樣拋頭露面,那可真是亂了規矩!這樣不守婦道的女子,也不知道誰會娶!」
「咳咳……」禮部左侍郎,周炳成握拳咳嗽了下。
禮部大大小小的官員,齊齊回頭,正好看見左侍郎身旁站著的蘇南枝。
每個人臉上的微表情都極其精彩,各自面面相覷,還是正六品禮部主事率先回過神,人精似的迎上來,同蘇南枝嬉皮笑臉道:「蘇參議大人,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