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色雲開,六曲闌干偎碧樹,翠葉藏鶯。(新最快儘管幾日來忙碌得幾乎顧不上三餐,蘇雪卻總覺得心裡空空的,原本十分在意的事也很難讓她提起興致。
她終於意識到,不論怎樣做,心境也再難回到從前,就像一個三四十歲的人,相貌再怎麼年輕,也不會再有十四五歲時的笑容,歲月與情感,總會在人的心上、臉上留下痕跡。
明陽城是都城,是以朝中有個什麼事,很快便會傳到街頭巷尾,每個人好像都以了解關心國事為榮,儘管他們言辭要謹慎,所談的事又幾乎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關於雲非凡回來並遭到彈劾之事,蘇雪已有所耳聞。之前雲非凡被封候,許多人越想越覺得不服氣,但皇上當庭加封,那些個個可比老狐狸的大臣,哪個也不會笨到用手去拔釘在板上的釘子。
可現在情況就不同了,他們不管那些殺害扣押使臣的人是天狼國的叛徒還是什麼,揪住雲非凡當初放走現任天狼國王,主張和平解決天狼國的問題的事來說,認為發生這種禍事,都是雲非凡造成的。
並且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和皇后在白雲寺險被鷹狼組織的人毒害之事也不脛而走,而負責剿滅鷹狼組織的人也正是雲非凡。
於是許多人充份發揮想像力,認為雲非凡和天狼國的關係不清不楚,才會讓大宣捲入天狼國的內鬥,使團被扣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就算他沒有暗通瑩玉。也該為他諸多錯誤的主張和判斷負全責。
蘇雪詢問了沐嫣然,據說彈劾奏摺堆積如山,更有甚者把他們的婚事也拿來當說辭。說是他二人蒙皇上賜婚多時,卻遲遲不辦婚事,是對皇上的不敬也可能另有原因。目前皇后娘娘以皇上龍體欠安遲遲未作處理,所以還不知結果會怎樣。()
這也真讓蘇雪見識了,一幫朝臣不去關心國計民生,天天只琢磨這些事,遇到問題互相推諉。有人真想為國家百姓做點事,他們就個個瞪大眼睛緊盯著,只要抓住一點機會。便會搬弄是非、落井下石。
之前陳岳被貶,隨即便被人清算了總帳,把他多年來所犯的過錯都挖了出來,連陳岳在老家蓋房子占了三畝軍田都查得一清二楚。所以陳岳還沒等回到老家。在半路就接到了流放的旨意,剛到流放地便被另一道聖旨送進了大牢,一月後死在牢中。
由此蘇雪不能不替雲非凡擔心,這些大臣們從來都信奉整人就往死里整的信條,如果雲非凡被貶了官,等待他的無疑是接二連三的石頭砸下來。弄不好自己可能也會被牽扯進去。
蘇雪坐在馬車上一邊糾結地想著,她現在正在往望月樓的路上,一方面想聽聽還有什麼負面新聞和對自己不利的消息。另一方面昨日在傘鋪碰到嬌容的婢女,隨口問了一下微雨現在的境況。得知她患了重病,已經臥床多日,所以想去探視一下。
她先到了牡丹閣,婢女說嬌容還沒起床,讓她在廳中稍等。不一會嬌容從樓上下來施禮道:「見過公主,聽說公主受了傷,我正打算今日去探望公主呢。」
蘇雪見她雖然衣著得體,髮髻也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卻是脂粉未施,想是怕自己等太久,而蘇雪注意到,嬌容已不再年輕,不上妝的她面色黯淡,嘴唇也不再粉潤,真是歲月不饒人。「嬌容姐,打擾你休息了。」
嬌容忙說:「不打擾、不打擾,看公主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公主這麼早過來,可是有什麼事麼?」
蘇雪道:「沒什麼要事,一是來看看嬌容姐,二是聽說微雨病了來瞧瞧,我與她頗為投緣。」
嬌容嘆道:「那丫頭!表面上天真爛漫,實是個剛烈的性子,我懷疑她八成是有喜歡的人了,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肯說。」
蘇雪淡淡地道:「她當初拒當有錢人家的小妾,並敢從家中逃婚出來,就說明她很看重感情,又很有主見,可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被情所困。」
說罷她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人麼,一心追求真心真愛並想做出一番事業,到頭來只是累神傷心,真不如當初嫁給齊景軒當少奶奶,或是跟著軒轅烈去東然當個王妃了。
嬌容說:「公主似乎有頗多感慨。」她頓了一下又說:「最近望月樓瘋傳公主和定北候貌合神離,說你二人都各自心有他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雪道:「這事由著別人去說吧,我的確有悔婚之意,但眼下卻不能向皇上和娘娘提,定北候現在已經是眾矢之的。」
嬌容盯著她看了半晌:「公主明明還是關心定北候的啊!怎麼……」
蘇雪淡淡一笑:「朋友一場,又差點成為夫妻,我總不能當他是仇人。」她一直覺得恨別人等於是折磨自己,緣份的事,有情則聚,無情則散,談不上欠不欠,既然最初是自己選擇了他,付出得也心甘情願,怨不得任何人。
況且當初他並沒有騙過自己什麼,還處處維護自己,她就更不會覺得他可恨了,只是自己終究不是他愛的那個蘇雪兒,所以他會變心也正常吧。
嬌容說:「公主的想法總是另人猜不透,不過我相信公主有自己的理由。」
蘇雪說:「嬌容姐能這樣說,就說明嬌容姐還是很懂我的。」
嬌容問:「公主,聽說你建的那個鳴泉谷快完工了,什麼時候營業?我好去捧場。」
蘇雪想了下:「大概四月中旬就能營業。」
嬌容道:「那正是好時候,又趕在女兒節前。」
「嗯,嬌容姐再上樓睡一會兒吧,我下午還有事,現在去桃花閣看看微雨。」
嬌容起身施禮:「恭送公主,有空多來坐坐。」
「好。」
一進桃花閣,便聞到屋內有一股藥味兒。婢女上樓去通傳,過了一會兒,微雨在兩名婢女攙扶下從樓上下來。
蘇雪萬沒料到她竟病得這麼嚴重,和之前所見的判若兩人,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清新亮麗,陽光般的容顏消瘦慘澹得如幽靈,似乎隨時會幻滅。
「見過公主。」
蘇雪伸手扶了她一把:「快免禮,病得這樣厲害,怎麼不在床上躺著,我上去看你就是。」
微雨坐下身:「那樣就太失禮了。」
蘇雪吩咐秋葉道:「去火鶴閣把龍公子請過來。」然後對微雨說:「你這是病了多久了?」
「咳咳,十幾天了,喝了許多藥總是不見好。」
蘇雪問:「大夫怎麼說?是著涼了,還是……」
微雨搖頭:「大夫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便開了些安神開胃的藥。」然後她幽幽嘆道:「公主,再過三五日不見起色,我便要回老家了。」
蘇雪也清楚,望月樓不會白養一個閣主,可是微雨這個樣子,怕是不等回到老家就會小命嗚呼,就算能回去,誰肯收留照顧這樣的她。
正想著龍逍遙過來了:「蘇小姐找我?」然後他抬頭看了看微雨皺了下眉。
蘇雪說:「龍公子,能不能替這位姑娘看看,她是得了什麼病?一月前還好好的一個人呢。」
龍逍遙點了下頭,一邊替微雨把脈一邊問:「你這樣子多久了?最初的症狀是什麼?」
微雨道:「半個月了,開始只覺得胸悶心慌,後來總是腹痛,吃不下東西。」
龍逍遙說:「我給你開個藥方,這藥可以讓你的痛苦減輕,吃得好些,睡得香些。」
蘇雪聽著這話一陣害怕,那感覺就像微雨時日無多了似的。她疑惑地看了眼龍逍遙,想問問微雨到底是什麼病,卻見他微一搖頭,便確定情況不好,於是微笑道:「微雨,龍公子的醫術很高,你不要擔心,好好靜養便是。」
這時婢女進來說:「小姐,玫瑰閣主又差人送補湯來了。」
微雨說:「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喝。」
蘇雪問:「微雨,你和玫瑰閣主的關係好像很不錯呢。」
微雨道:「是啊,自從我病了只有她常來看我,還親自熬補湯讓人每日送來,她說我們都是新到望月樓的,身邊又沒有親人,應該互相照顧。」
龍逍遙走過去打開裝補湯的壺蓋聞了聞:「這湯雖好,卻和我開的藥性相衝,姑娘先不要喝了。」
一旁的婢女說:「小姐現在很難吃下東西,只覺得湯尚合胃口。」
龍逍遙道:「服了我開的藥,自然就有胃口了,你可以替她熬些粥,配些清淡的小菜。」
蘇雪越發總覺得不對勁兒,待龍逍遙寫好藥方,和微雨隨意聊了幾句,便離開了桃花閣。一邊走她一邊問:「龍公子,英兒這幾天玩兒得很開心吧?」
「嗯,整日拉著冷公子到處跑,剛剛還因為冷公子不讓她參加群芳會鬧脾氣呢。」
蘇雪說:「讓他們回蘇府住吧?」
龍逍遙搖頭:「不用管他們,他們整日出去玩兒也沒個準時,到蘇府反而不方便。冷公子也真是,竟陪著英兒一起瘋!」
蘇雪笑了下:「那也很好啊。」坐上馬車蘇雪才問:「龍公子,微雨到底是什麼病?能醫得好麼?」
龍逍遙遲疑片刻嘆道:「她不是得病,而是中了蠱毒,怕是已活不過兩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