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必須在顧白馳態度緩和的時候提出這件事來,若其他的時候,顧白馳估計是聽不進去的。她坐了下來,指著對面的凳子道,「你得先聽我把話說完,期間不能說任何話。」
顧白馳連連點頭。
夏沫便正色道,「那日,我遲遲未答應你們的話,你是不是覺得在曾副將面前丟了面子,又覺得妻子應該履行的義務的就是聽從丈夫?所以才會不顧我的意願直接答應曾副將,又等他走後把我狠狠訓罵了一頓。」見顧白馳毫不猶豫的點頭,夏沫繼續道,「所以那件事情你認為你並沒有一點錯,我就應該安心接受你的怒火,事後還不能有任何怨懟,還得小心翼翼的服侍你做你的好妻子?今日見我這般態度也並沒想過我是因為當天的事情在生你的氣。」
本來就是如此,關門教子枕邊教妻,況且他是等曾副將走了後才說夏沫的,本就是給她留了顏面,她還有什麼可怨的。
夏沫苦笑一聲,「我卻一點也不認同,要我說,你有兩錯。」
他怎麼會有錯,他怎麼可能做錯了,顧白馳立馬就想反駁,張了張嘴看到夏沫嚴峻的臉色,立馬又把話給吞咽進了肚子裡去。支起了耳朵認真聽著夏沫的話。
「第一,你們自己提出會派人保護我,那自然是知道前去禹城會有一定危險的,你們大男人頂天立地可以為國灑熱血拋頭顱在所不惜,可我不過是一個見識短淺的內宅女子,一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二也擔心小命不保,你們就這樣把要求提了出來,根本沒想過我是不是願意去,況且我當時並沒有直接說不去,我只是還在考慮,可你們呢。急吼吼的給我下跪,恨不得我就答應下來,我稍加猶豫就恨不得把我給綁到禹城去,你呢。直接是替我答應了,這是你第一錯;這第二錯,你若覺得我當時的反應做的不對,你大可以在曾副將走好好好與我細說分析利弊,我也不是那種堆了培土頂在頭上的鼴鼠只知道過自己的小日子的人。只要你好好與我說,怎麼就不知道我不會同意呢,為何非要用極端的方式來解決。我當初是說過,會和你好好過日子,可這日子是兩個人過出來的,需要我們兩人一起經營,若一出點事情你就端出定國公的大架子來對我非打即罵,我還如何與你好好說話,好好過下去。」
夏沫最後沉沉的嘆了口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們這還沒遇到大難了,就往不同的方向飛去了,那真遇到難處,是不是真的要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顧白馳心頭大震,在他看來,丈夫要求妻子做的事情妻子也要立馬答應,不該有遲疑的時候;丈夫訓斥妻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做妻子的只能聽之受之,不能有任何的怨懟之心。這古往今來,家家戶戶都是這般,可怎麼到了夏沫這裡就變成了他的不對。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夏沫分析的極有條理,他和曾副將是高興壞了。恨不得夏沫立馬就出發,哪能忍受夏沫絲毫的猶豫,這也是為何曾副將堂堂七尺男兒為何會向她下跪,自己又為何會代夏沫答應事後還把夏沫大罵了一頓。
夏沫緊緊的看著顧白馳,見他臉色似有緩和,還面帶歉意。心中稍定。還好顧白馳能聽進去她的話能夠反思,不然這通話算是白說了,今後又不知道要白白忍受多少的怒火。她又不是貨真價實的本地人,可以逆來順受的做受氣包的小媳婦。日子久了,她也會膩歪這種生活,是以必須得跟顧白馳說清楚才行。
顧白馳想了又想,這才說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承認那天是對你凶了一點,可這自古以來做丈夫的都是如此,怎麼到了你這裡就…」
夏沫打斷他,「你當初不是說過,我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所以你才會對我另眼相看的。既然我都和別人不一樣了,那自然我們倆人的相處之道也不能和平常人家一概而論。」她站起來,緩緩走到顧白馳面前,握著他的雙手,認真的盯著他的雙眼,「執子之手,與子偕行,我們會一同走過風雨,跨過彩虹,當風雨來臨的時候我想和你一起去面對,當彩虹照亮前方時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欣賞。我希望你能將我看做和你一起並肩之人,並不是一味躲在你身後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需要你告訴。」
顧白馳心中微動,反手緊緊握著夏沫,輕聲道,「你既嫁給了我,自然是風雨同舟,今日你說的這話我也會放在心間,我會儘量克制自己,不再做出那樣的事來。」
倆人和好如初,聯袂走出去,笑容歡愉。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均是鬆了一口氣,夫人和國公爺和好,最得益的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至少不用再膽顫心驚小心翼翼了。
回到正屋,夏沫便說起鵬哥兒的先生來,「城裡的情況我打聽過了,就只有一個混飯吃的老秀才開的私塾,根本就沒有學堂。向王太太,古太太他們都是請了先生來家裡做館…總不能讓他去私塾混日子,這不白白耽擱他了嗎,國公爺還是趕快請個先生過來吧。」夏沫無奈的扶額,鵬哥兒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太一般,天天在她耳邊嘮叨個不停。
顧白馳正色道,「我正要和你說此事,臨走前,皇上私下找我談過,要我務必把這裡的學堂辦起來。我整日在兵營訓兵,哪有時間,這件事就只能麻煩你了。你找這裡請了先生坐席的太太們聊一聊,看能不能補貼些她們銀錢,把這些先生請出來。」
夏沫遲疑了片刻,「這,真要辦學堂。」
顧白馳重重的點頭,「總不能讓這裡的漢人被胡人同化吧。」他又自嘲的笑了笑,「這本是嚴知府的事情,可皇上卻把事情交給了我,也罷,這嘉峪關歷來是我們定國公駐守之地,總不能只顧著打仗不管其他事情吧。」
他疼惜的拉過夏沫,「要辛苦你了。」
夏沫想了下。道,「我了解過這裡的情況,就算我們把學堂給辦了起來,可未必肯有人去念書的。」即便是免費讓人去念書。可那筆墨紙硯也是一大筆銀錢,這嘉峪關里的人本就不富裕,估計能讓家裡的孩子去念書的人是少之又少。
顧白馳卻極有信心道,「這個倒不用擔心,學堂初建的三年內。課堂內會免費提供筆墨紙硯。」這幾乎相當於不用花一分銀錢就可以念書,不可能沒人來的。
夏沫卻聽出了他的話外音,「那學堂外呢,他們還是得用筆墨紙硯呀。」光是學堂上先生教的那些豈夠,想要走仕途,哪個學子下學後不是頭懸樑錐刺股的奮力讀書,但是免費的筆墨紙硯只在學堂上提供,家裡的就只能花錢去買了。
顧白馳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這些筆墨紙硯便宜呀,光是學堂上免費提供的那些。都要好多銀子。況且這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了,若到時候還是沒人去學堂念書,我只能寫上一封奏摺呈給皇上,曰:嘉峪關之人不喜念書。」他點了點夏沫的頭,「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說服那些太太們讓家裡的先生出來授課,朝廷不能強制要求人過來,便只能從她們那裡入手了。」
次日,夏沫便發了帖子,邀請那幾個家裡有坐席先生的太太們過來小聚。王太太也在名單之內,雖然她很不想見到王太太。
話說端午那日回去後,王太太把王美麗狠狠打了一頓,又罰她禁足半年。要求她繡出兩百條手帕出來。這手帕繡出來當然是拿出去賣的,那一千兩銀子不從王美麗手中找回來,王太太怎麼也想不通。等王副將回來後,她又指著王副將的鼻子罵,「沒用的東西,你不是自諭嘉峪關最大的官嗎。經營了這麼久,輕輕鬆鬆就被那個顧白馳給搶了名頭,連帶著老娘也要跟著你受辱。」
王副將不明所以,問了幾句,王太太又哼哼的罵起了夏沫來,「不過是山野出來的無知女人,居然敢在我面前擺譜,還敢問我要銀子,不知死活的東西…」
王副將被噴了一臉的唾沫,罵他倒無所謂可以忍下來,可是罵當今定國公的夫人,那可就真的是在找死了,他趕緊的上前捂住王太太的嘴,小聲道,「你幹嘛,那可是定國公的妻子,又被封了二品誥命夫人,你真當她是死的不成,這麼罵就不怕她找你算賬。」
王太太愣住了,嘴角動了幾下,還是沒有將肚子裡存留的髒話繼續說出來。她其實是個很怕死的人,被王副將這麼一說,也意識到了禍從口出。可這股怒氣不發出來,她是連覺也睡不好的,那氣自然是王副將來承受了。
王太太一接到夏沫的帖子,就三搖四擺的去了李千戶家裡,對著李太太咯咯的笑道,「我還以為多有能耐呢,還不是得跟我低頭。」她炫耀似的把那帖子在李太太面前晃了晃,「哼,不給她點顏色瞧瞧,還真以為我成了她家的小貓小狗,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我就不去,除非她親自登門。」
李太太握了握袖口中的帖子,沒有說話。
王太太得意而去,又去了另外兩家和她交好的太太的家裡,把這件事給高聲炫耀了一番。這三個太太都算是她的心腹,她也不怕她們會將事情給說出去,倒也一點也不懼怕被夏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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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兩日後,收到帖子的太太們都上了顧家的門,唯獨王太太缺席。
見夏沫神色有些不虞,李太太急忙道,「想必王太太身體有恙,不便出門罷。」畢竟那麼多年的好友,雖然王太太平日裡張揚跋扈,對她們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臉色,有好事也不會想起她們。可至少王太太這個人沒有壞心眼,沒對她們做過什麼壞的事情,在背後說她的壞話,李太太還是做不出來的。
夏沫看了看在坐的六個太太,想了想,一個學堂其實也要不了太多的先生,六個都已經足以。
她便說出了今日請她們過來的目的。
那六個太太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把先生請到嘉峪關來容易麼,她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廢了大力氣的才把人請過來的,夏沫倒好,一句話就要把人給要出來,將來她們的兒子念書還得起早貪黑的去學堂,又冷又累不說,關鍵是不方便。
六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肯帶頭說話。
夏沫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輕聲道,「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等學堂建好後,學堂的大門口會立個豐碑,到時候可都是會刻上你們名字的。臨走前,皇上囑咐國公爺一定要把這件事給辦好,還說會獎勵有功之人,各位太太想一想,你們寧願讓自己的孩子吃苦也要惠及嘉峪關的學子,這可是歌功頌德的事情,到時候國公爺肯定也會將此事上報皇上,各位太太就等著皇上的嘉獎吧。」
聽了夏沫這話,各太太都有些心動。奪嫡之事,她們的丈夫遠在嘉峪關,根本沒有參與,況且皇上登基之初就說過要休養生息,可能這幾年都不會打仗。不打仗,這就以為著她們的丈夫想要立功是何等的難,沒有軍功,何談上位一說。
但若是真如夏沫所說那般,可以算上功勞一份,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們的丈夫可以憑藉此功往上挪一挪。
夏沫帶著笑,並未多做解釋,只要這些太太們肯將人讓出來,她還不信到時候她們有那個臉把人給要回去。至於那功勞嘛,呵呵,她給顧白馳說了,顧白馳表示一點問題也沒,到時候在奏摺的後面略提及一下即可,至於皇上會怎麼嘉獎,是賞一匹布還是什麼的,那可就不是她範圍內的事情了。
李太太最是心動,她丈夫在千戶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快十年了,只是家裡沒有什麼助力,一直沒有機會往上爬的機會。她當即就大聲問道,「夫人,皇上真的會嘉獎嗎?」
夏沫點頭,對著京城的放上握拳,正色道,「那是自然,這可是大功一件,皇上怎麼也不可能寒了各位太太的心是吧。」
李太太聽的心花怒放,仿佛已經看到了丈夫升官的榮耀,當即點頭表示答應,「家中先生那兒我會跟他說,等學堂建好時,必定前去坐館。」
夏沫說的話本就誘人,更何況又有人帶了頭,另外五個太太自然也是點頭應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