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是夏沫到這個時代第一次逛街,在清水村的時候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到了京城就更別說了,出門的機會大多數都是坐著馬車去歡樂農莊那兒,根本就沒有好好逛過街。
許是被後世商業街的影響太大,在路上走著,夏沫就覺得這裡不僅落後,各個商家的布局也讓人看得凌亂不堪。
例如,這裡的布莊和繡莊不在一條街上,集市和飯館也是三三兩兩的分布在各個大街。
若是熟悉這裡的人倒還好,想要買什麼,只要記得在哪條街就行,可若是不熟悉,比如夏沫幾人,就只能如逛迷宮一般,在各個街上來回穿梭著,關鍵是走了半天還不一定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夏沫不免抑鬱。
等到顧白馳回來後,她抓著顧白馳問,「你堂堂的定國公,應該就是嘉峪關里最大的官了吧?」
顧白馳自然點頭。
夏沫又問,「那我呢?」
顧白馳大笑,「在這嘉峪關內,你自然是一人之下,多數人之上。」
夏沫問這話只是證實心中的想法而已,得到肯定的回答不免愉悅起來,「那我若是想要對這嘉峪關小小的改造一番,你看我有這個權利麼?」
本是慵懶的顧白馳立馬正襟危坐,嚴肅道,「你要做什麼?」
夏沫驚訝於他態度的變化,可還是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可以建一條商業街,讓各個商家都開在那條街上,不管是吃的住的穿的,集市就建在商業街的結尾…以後不拘買什麼都方便許多,不用再走好幾條街才能買到所需之物,還可以貨比三家…」夏沫將她的想法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還拿出她這兩天畫好的圖給顧白馳看。
顧白馳一直在認真聽她講,時而讚許的點頭,時而卻謹慎的搖頭。
等夏沫說完。他指著紙上的那條街,頓了頓道,「且不說這條街建好後會不會真如你所說那般,就說這條商業街要如何建。建在哪裡,如何說服那些商家同意,你打算如何辦…這可是實施的第一步,也是最難最重要的一步。」
夏沫早做好了準備,她又拿出一張紙。上面大略畫著城中各街道的布局。
只是還未等她開口,顧白馳就緊張的把那張紙給收了起來,一張臉霎時變得鐵青,沉著聲問,「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夏沫的臉色也隨之一變,滿心的不解,不過是一張自製城鎮圖,他為何會弄得如此緊張。
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是我畫的,用了三天時間。」前世她自學過人文地理。這規劃就屬於人文地理的範圍。自從有了商業街那個想法,她接下來的幾天就坐著馬車把城裡的大街小巷逛了個遍,雖然沒用尺子去丈量各街道的長短,但這裡的房子大小几乎都一樣,按照房子的數量來畫也大體差不多。
別問她為何會畫的連顧白馳臉色大變,只因為她是北方人,對東南西北很敏感。
顧白馳不信,「這豈會是你能畫出來的,你快告訴我,是從哪兒買來的。」顧白馳緊緊拽住夏沫的胳膊。把夏沫拽的生疼,絲絲抽著冷氣,可顧白馳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越拽越緊。一雙眼也緊緊盯著夏沫。
夏沫掙扎了半響也掙扎不開,心中一氣,聲音也大了起來,「這就是我自己畫的,你沒看出來這是我自己寫字的風格麼?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聽到屋裡的響動。小蓮推開門就沖了進來,「夫人,夫人,您…」
「滾出去。」顧白馳頭也不回的大吼一聲,右腳勾起一根凳子就朝小蓮扔過去。
小蓮一個躲閃,慌張的退了出去。
「顧白馳,你怎麼黑白不分?」夏沫惱了,「你憑什麼認為我畫不出這個來,又憑什麼認為我是買來的。」
因為小蓮的打岔,顧白馳這時候才注意到夏沫的手已經被他拽的通紅,手掌上面也漸漸泛出了青色,又看到夏沫氣急敗壞的表情,和一雙泫然欲泣的大眼,當即懊惱的鬆開了手。
夏沫趕緊用一隻手輕輕的揉著另一隻手,一邊揉一邊道,「我要是做的不對你說就是了,來不來就動手,你可是個男人,你不知道你手勁有多大嗎?你要是再使點勁,我這手就廢了。」
顧白馳有些後悔,可一想到夏沫手裡居然有嘉峪關城內的圖,那點子懊惱也就消失殆盡,指著夏沫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東西有多重要,這要是到了胡人手上,給我們來個裡應外合,我們嘉峪關還如何守得住。」
夏沫心中憤慨不已,不過是一張圖而已,想到後世的地圖是滿大街的賣,她如何知道這個小小的圖會有顧白馳所說的那般重要。當即反駁道,「既然這圖我畫的出來,別人也就能畫的出來,要是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嘉峪關早就破城了,還有我們什麼事。」
顧白馳輕哼一聲,把手中捲起來的圖又給攤開來,「這嘉峪關街道的布局分明就是一個迷宮,沒有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的部署,你來仔細看,這裡,這裡…」顧白馳指著畫上的一些空白之處和一些突出的房子,「這些都是我們軍械庫,裡面放滿了武器和糧草,你說,這要是被胡人知道…」顧白馳在房間不停的來回踱步,心中焦急萬分。
夏沫默默的補上了後面的話,胡人要是一知曉,派幾隊人馬過來,就能把這幾個窩給端了。隨後兵營的士兵就沒有吃的,武器也銜接不上,那嘉峪關破城是指日可待,那顧白馳這個定國公還當來做什麼,還不如以身殉國保住家裡剩下的人。
可是,正如夏沫所說的那般,既然她都能把這個圖畫出來,別人難道就畫不出來?要知道古人的智慧可是很高的,不然也不會有什麼地動儀的發明了。
夏沫道,「就算是迷宮一般的布局,也不見得別人畫不出來。」
顧白馳哼哼兩聲,又指著那幾個機械庫的位置,「這幾個地方我們建的極其隱秘。從外表上看根本就和其他房子沒有任何差別。」
夏沫沉默了,因為一心想要把這商業街建好,所以畫這張圖的時候格外用心,才會注意到有幾個房子的特殊性。從而特意的標誌出來,只是她哪裡想得到那幾個地方居然是軍械庫。
既然是放軍械的地方,為何不直接放到官衙裡面去。顧白馳負責鎮守嘉峪關,但卻不直接管轄百姓,主要還是由一個姓嚴的知府在管。
顧白馳此刻卻如看白痴一般看著夏沫。「平日我們漢人和胡人互通往來,並不禁止攜帶刀具之物,要是他們抄了官衙,我們遠在兵營,如何趕得及。」
兵營距離嘉峪關城有十里的距離,騎馬倒快,但不是每個兵都配有馬匹,從兵營快步跑到城裡都需要兩刻鐘,這時間已經足夠胡人抄官衙了。城內有三千士兵,可這三千士兵卻是隔日換班制。其中又有一半的人要負責守城。
想想,顧白馳就後怕不已,這張圖若是落到胡人手中去了,那他可真是成了千古的罪人。
夏沫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也不顧手還在疼,就向顧白馳認錯,「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是如此的情況…只是不知者不罪,還請爺原諒我這一回。」
錯是要認,但不能白白的認。至少得讓顧白馳相信這是她畫的圖,還是無心畫出來的。
顧白馳再次鄭重的看向夏沫,「這圖,真是你畫的?」
夏沫重重的點頭。「不敢欺瞞。」
顧白馳的臉忽然一下子變得很奇怪,有點怒又有點喜,想要說什麼卻只是動了幾下嘴角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就在夏沫不明所以正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顧白馳忽然一掀袍子,大步往外走去。
這大深夜的。他要去哪兒,夏沫急急追出去,卻發現人已經走得看不見了。
小蓮躲在廊下,這才探出頭來,問,「夫人,國公爺這時候會不會出去不了?」夏沫整頓了整個顧府,規定了一到時間二門就必須下鑰,那時候就不許人進出了。
夏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顧白馳想要出去,就幾個婆子還能攔得住他?
※
顧白馳一夜未歸,第二日一早,夏沫就得到消息顧白馳在外書房等她,讓她馬上收拾好過去。
難道顧白馳還是不相信她的話,夏沫心中忐忑,連早飯都沒心思用,就懷著惴惴不安的心走到了外書房。
書房外站著幾個威嚴的士兵,這讓夏沫心中更是打鼓。
難不成顧白馳真要大義滅親的處置她?
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卻見外書房不止坐著顧白馳,還站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年紀和顧白馳相差不大,可渾身散發的卻是比顧白馳還要純粹的軍人氣息。
「這是曾副將…曾副將,這就是內子。」顧白馳介紹一番,就拉著夏沫坐在了他身邊。夏沫知道這個曾副將,是皇上派來隨軍的副將,既是監督又是輔助顧白馳。
「顧夫人,有禮了。」曾副將行了個軍禮,坐好。
夏沫不解的望向顧白馳,顧白馳也看向她,指著桌上的圖問道,「這真是你畫的。」見夏沫點頭,顧白馳就面帶笑意的看向曾副將。
曾副將立馬站起來,對著夏沫深深一揖,「請問顧夫人是如何畫出這幅圖的。」
夏沫也慌張的站起來,躲在了顧白馳身後,輕輕道,「只要算好每條街的長度,寬度,就自然畫出來了。」顧白馳拉過夏沫讓她坐好,輕輕的解釋道,「這嘉峪關建好之後,朝廷派了許多人來畫這嘉峪關城內的布局圖,卻是沒一個能畫的如你那般清晰明了。」
顧白馳溫和的笑意讓夏沫不再忐忑,聽了他的話甚至暗自腹誹,這還清晰明了?她明明畫的十分粗糙好吧。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們和胡人通商,自然也有漢人去胡人的地界。」他壓低了聲音,「禹城,也就是胡人的邊防城,我們一直想拿到禹城的布局圖,可一直找不到有這個能力畫出來的人…」
顧白馳還未說完,坐下去不久的曾副將又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著夏沫正色道,「顧夫人,在下懇請您看在守衛國土的士兵面上,前往禹城一次,畫出禹城的布局圖。」
顧白馳沒說話了,也站起來對著夏沫深深一鞠。
夏沫心中一突,他們這是,非要自己答應不可的意思。
「顧夫人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在下就算拼了這條命也會替夫人辦,只求顧夫人能夠畫一張禹城的布局圖。」曾副將繃著一張臉。
這其實並不是難事,不過是去別的地方轉轉,把圖畫出來而已。只是活到了現在,吃穿不愁,她就開始珍惜自己這條小命來了,平日裡這胡人和漢人也算是相處的融洽,可她知道胡人內心裡還是野蠻的,只要一惹怒了胡人,他們就會提著刀,也不管是誰就直接砍下去。
去禹城,肯定不能明目張胆的打著她定國公夫人的名號去,便只能以小商小販的身份去,那這樣她身邊就不可能帶上幾十個護衛,這樣,她還有安全可言嗎。顧白馳曾副將這些將領,面孔肯定是被胡人給認熟了的,這就意味著到時候保護她的幾個人都是不認識的,和一幫不認識的人出門,還帶著這樣重要的目的,她,著實不能接受。
夏沫久久不語,曾副將就急了,他那個火爆性子哪能憋得住,當即就大叫了一聲,「顧夫人,你倒是點頭啊。」
顧白馳不悅的扯了曾副將一把,他心中也是焦急,可面前站著的是她的夫人,他可以吼,別人卻不行。
夏沫受了一驚,恨不得把自己捲成一個包子,看不到聽不到。她只想好好的過完這一生,不想去惹什麼是非,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悔恨起來,做什麼不好,偏要去弄那個什麼商業街,這下好了吧,惹禍上門了。
看顧白馳這個架勢,她幾乎是非答應不可的,可她還是想小小的爭取一下,她真的不信這偌大的中原,還沒有一個能畫得出城鎮布局圖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