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聽出遲霜話里的意思,當即臉色一變,轉過身看到的卻只是遲霜的背影。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要說什麼,可是想到站在自己身邊的人,那些剛剛湧起來的千頭萬緒,一下子就散掉了。
穆恆就站在殷素素的身前,遲霜所說的那番話他自然也是聽清楚了的,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們都沒話說,遲霜卻停下了腳步。
她背對著穆恆和殷素素,以及易修遠,說道:「有件小事想麻煩一下穆大俠,不知方便與否?」
「你說。」穆恆挑了挑眉,很是意外遲霜竟會主動開口與自己說話的樣子。
遲霜道:「幫我傳一個消息出去。」
穆恆略微想了想,便應了下來,道:「可以,只是不知遲姑娘要傳的是什麼消息?」
「就傳……坊坊主、赤炎夫人岑余馨,命喪長木山。」
「你說什麼?」穆恆一聽這消息,當即驚愕,看著遲霜的背影,問道:「岑夫人死了?」
說完,他便在腦中飛快地轉了起來,如果岑夫人當真已經沒了,那踏雪無痕也就只有遲霜手裡有,而自己已然不可能在如此前這般,對遲霜毫無顧忌的出手。
江湖上想要踏雪無痕的人數不勝數,沒了他穆恆,還會有齊王,還會有別的江湖門派。
想到此,穆恆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幽深,他看著遲霜的背影,仿佛是在打量,又仿佛是在做著什麼決定。
「對。」遲霜似乎是在笑,語氣很是輕鬆:「是我殺的。」
她的話音剛落,殷素素就驚訝地喊了出來,道:「這不可能!」
岑夫人這麼容易就死了?
遲霜殺了岑夫人?
哈,這怎麼可能!
殷素素絕對不信,她覺得遲霜應該是在開玩笑。
因為遲霜平素就喜歡如此,將玩笑當正事說,也拿正事開玩笑。
她可以不動聲色的道出天下局勢,也可以言笑晏晏的說一樁血雨腥風。
想到此,殷素素也不知是因何就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沒錯,她了解遲霜,知道遲霜這人重情重恩,所以……她看著遲霜那略有些孤傲的背影,冷笑道:「你開什麼玩笑!」
只是,雖然嘴上呈了能,可她對遲霜所說的話卻有著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牴觸。
她朝遲霜所在的方向跨了一步,卻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腳步生生地又止住了,喃喃地問了一句:「真是你動的手?」
「對,是我。」遲霜說得平靜,語氣毫無變化。
殷素素聽著卻是渾身一顫。
她忽然之間就有些害怕了,腦中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當年岑夫人將『丹砂』交給她之時那一臉詭異的笑,當時岑夫人曾跟她說:「如果被她發現的話,你會死在她手裡。」
她當時不以為意,只知道遲霜在吃下丹砂之後就會身亡。
後來遲霜果然發現了是她下的毒,但卻沒對自己怎麼樣,那時她還鬆了一口氣。
而現在……殷素素心中的恐懼莫名就涌了起來,她看著眼前那個一身紅衣的身影,眼中神色急劇變幻。
就像是要印證她的想法一般,遲霜的話音落下不久,她就微微轉過了身,朝殷素素輕輕一笑,繼而冷冷道:「師姐,我不比你們,沒什麼遠大的目標,只能做些事情來告訴自己沒有白來人世這一遭,所以呢……我只好記仇,只好將別人怎麼對我的那些事情,統統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說到這裡,她又轉回身子抬腳走了,卻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話,直凍得殷素素半晌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師姐,你可別著急,只管等著就行了。」
殷素素愣在原地不得動作,穆恆喚了她兩聲,才讓她回過神來,看清眼前男子的雋雅面容,她立時清醒了過來,將心中的情緒統統壓下,朝穆恆笑了笑。
穆恆沒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遲霜離開的身影,轉而便將目光投向了另一邊的易修遠。
易修遠這時候已經回過神來了,也聽到了遲霜和殷素素的那番話。
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只知道不管怎麼樣,他不會跟著穆恆混就是了,而眼下不跟穆恆回去祝山城的話,就只能先跟緊了遲霜。
且遲霜現在都走了,那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兒了,於是,就在遲霜的身影步入林間的那一刻,他就跟著一陣風似的追了上去。
穆恆看著先後消失的兩個身影,垂在身側的手不自主的捻了捻指間,最後握成了拳頭。
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敵我,也沒有所謂的善惡。
有的只是立場不同。
穆恆從一開始,從他記事起,就知道了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要做什麼,所以他很早就決定了自己的立場。
殷素素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站他這邊的小人物罷了,而在他身後,還有很多和殷素素一樣的人。
但是易修遠和遲霜卻不同,遲霜有自己的立場,不會輕易受人左右,而易修遠……他沒有立場,他只有隨心所欲。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在同一個出發點上,所以不管他們的目標是什麼,最終都不會發生類似於殊途同歸的變化,今次他們非敵非友,日後的情形只怕也不會更好。
想到此,穆恆就苦笑了一下,一為可惜了遲霜這樣一個難得的人物,二為無奈於易修遠的出現。
可惜遲霜,是因為踏雪無痕,或許還有一些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幾許愧疚。
無奈於易修遠,卻是因為他知道,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這兩人若都能為他所用,於他而言,可當真是如虎添翼,只可惜啊……穆恆抬頭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朝陽,搖搖頭苦笑著自語了一句:「時也運也,果真是如此麼。」
只是他這話還未說完,耳邊就響起了一道風聲。
他沒動,只是收回了視線,看向了正前方。
便見之前便已經離開的易修遠此刻忽然從天而降,恰是落在了他們之前所待過的那塊大石頭上,再然後,他彎腰撿起了落在上邊兒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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