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他們被帶走後就沒再回來,莊柔也不想知道他們怎麼了,只是被莊學文給牽出了棚屋,身後還跟了七個小孩。
他們有男有女,眼巴巴的跟著卻不敢說話,而那個被莊柔救下的女孩則走在最前面,小聲又惶恐得問道:「姐,你要去哪裡?」
莊柔抬頭看著莊學文說道:「哥哥,他們是一直跟著我的人,全是父母雙亡無處可去……」
「只要你高興什麼都行,我把他們都帶走,這點人哥還養得起。」莊學文溫柔的看著她,直接答應收下了這幾個小孩。
那幾個小孩頓時就愣住了,竟然有這樣的好事,驚喜中又怕他反悔,趕快跟了上來。
莊柔笑了起來,「謝謝哥哥,他們很聽話的,有什麼事只要讓他們去做就行。」
「行,我們先進城休息一日,吃飽了再說。」莊學文看著這群小孩真的是又髒又瘦,連莊柔也是這樣,最好還是先洗漱吃飽再出發。
「哇!」孩子們一聽竟然能吃飽,頓時就歡呼起來,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東西了。
莊學文的馬車中很乾淨,除了莊柔之外,其它的孩子都不敢進去,還是趙軍凶了他們之後才全部敢坐下,卻連腳都不敢伸直。一個個縮成一團的抱腿坐著,就怕惹怒了這個少爺被趕走。
見他們都餓得比較厲害,莊學文把帶著的點心都拿了出來分給他們吃。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拿著糖果,吃得非常開心的樣子,他看向了莊柔,見她只是拿著糖塊盯著看,卻沒有吃下去。
莊學文不解的問道:「妹妹,你怎麼不吃,在看什麼?」
「我覺得好像做夢一樣,還以為永遠見不到哥哥了。」莊柔甜甜的笑道,和剛才那個提著菜刀砍人的女孩辨若兩人。
這話讓莊學文沉默下來,好半晌他才問道:「二叔和二嬸,他們……」
莊柔抬頭看著他,慢慢的把糖塊放進了嘴中,然後笑了笑說:「哥,糖很甜。」
「他們真的過世了?」莊學文眉頭一挑,心中雖然已經早有準備,卻還是有些難受。
「嗯,早走了。」莊柔嚼著糖點點頭,目光中沒有太多的波動,好像在說不太熟悉的人一般。
這讓莊學文心中痛得直抽抽,她這是經歷了多少苦難,才會變得如此麻木。以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人,被毛毛蟲嚇一跳也會哭著去找二叔和二嬸,用小胖手指著說哥哥欺負她。
可現在,她早已經失去了一個十二歲女孩應該有的天真。
莊學文痛心的抱住她,輕聲說道:「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會讓你永遠快樂的生活下去。」
「嗯,我也不能再失去哥哥了。」莊柔靠著他的肩膀微微笑道。
正在吃糖的幾個小孩頓時呆住了,全身打了個冷顫,只覺得後背發涼,糖差點就卡在了喉嚨中。
他們中小的才四五歲,大的也就十歲左右,卻因為是孤兒,跟著莊柔一起討生活很久了,對她的性格可算是了如指掌。現在見她笑成這樣,除了害怕就是擔心,大姐不會把這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哥哥殺掉吧?他可是好人啊!
莊柔看了他們一眼,真是群笨蛋,怕什麼啊!
這可是自己的哥哥,唯一剩下最親最寶貝的親人了。
孩子們等了好半天,一直進了城,到了客棧也沒見莊柔幹什麼事,總算是放下了心。
在門口時還讓小二給擋住,被莊學文幾塊銀子砸過去便點頭哈腰的放了行,跑腿買來了幾套小孩的衣服,又燒了熱水叫來粗使的婆子,把那幾個小孩好好的洗刷掉滿身的老泥。
「別急,大家慢點吃,飯菜多的是!」趙軍帶著那七個小孩在樓下廳中吃飯,看著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嚇得趕快勸道。
而莊柔洗漱換過衣服,就坐在客房之中和莊學文一起吃飯,基本都是她在吃,而莊學文根本沒動筷子只是一直看著她。
莊柔吃飯的樣子並不猙獰,但速度卻很快,感覺並沒有吃多少,大半桌子上的菜卻早被她掃掉了。
等她吃飽了,莊學文才問道:「妹妹,這些孩子你想養在家中當下人用嗎?」
「不,由哥哥來安排。最好能夠識點字,學點本事最好,在家裡面當個下人,以後不還是下人嗎?」莊柔搖搖頭說。
「有苦同當,有福同享。這可不是說讓對方給你當下人,那樣不好,只會引來心中不平。雖然大家一起吃苦了這麼久,但現在可以過上好日子,還是別再湊一起吧。」
莊學文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還以為她會要求把大家都收到家中在一起。卻沒想到她誰也不要,只是讓大家能吃飽飯穿暖衣,可以過上正常的日子便行。
果然是自己的妹妹,就是如此的聰慧,他一拍手笑道:「行,我可以安排人收養他們,以後能不能有所作為就看他們自己了。」
「多謝哥哥,至於我爹娘的事,請哥哥不用再費心了。」莊柔笑了笑說,「如果屍骨哥哥沒聽說,那便是不在了,再尋也沒有用,畢竟已經七年了。」
「什麼,七年了!」莊學文心中一沉,他看到牌位時,以為二叔夫妻倆是因為什麼事隱居,剛過世不久,她才會變成了流民。
如果是七年的話,那莊柔便是五歲便在外面一個人過了,那不是剛從京城離開不久便出了事。
他的臉變得陰霾起來,「妹妹,二叔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莊柔歪著頭想了想說:「不知道,爹當年雖然有點聲望,可也不會接觸什麼大案子,能得罪大官和皇親國戚的事也遇不到。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時只是打算出去海邊遊玩個把月,半路就遇到歹人了。」
「你仔細說一說,哥不是故意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但是這件事必須搞清楚。」莊學文自然知道自己二叔到底能插手多大的案子,雖然掛著神捕的名頭,卻只是末流而已,不可能遇到什麼要被滅口的案子。
那時莊柔也才五歲,她根本就記不清當時的事,只知道在路上就有幾人跳了出來,蒙著臉穿得嚴嚴實實的,後來回想肯定不是一般的山賊,而是別人派來的。
她零零碎碎的說了事情經過,莊學文也聽不出來,誰可能做這樣的事。
這時,莊柔說道:「哥哥,我當時被驚馬連人帶車拉到了河中,被沖了出去。那時本來想回去找你們,可是太小根本不認識路,大了之後便想不起來自己的家到底是在哪裡了。」
「日子很苦之時,也有在恨到底是誰殺了爹娘,想著一定要好好活著去報仇。後來我便不想了,能夠活下去才是我應該想的事。」
莊學文好好的看著她,不想聽到她說這種話,她這個年齡的女孩應該活的很開心。吃過的苦和心底受過的傷,要用多久才能撫平,那就讓自己去守多久吧。
「明天我們就入京,你哥哥在京城也算是一個小才子,國子監的老師很喜歡我。雖然不是什麼有權的地方,但保你不被人欺負,吃穿不愁還是可以的。」莊學文摸摸她的頭笑道。
莊柔笑著點點頭,哥哥和小時候一樣,還是對自己這麼好。
第二日,莊學文便又買了輛馬車,帶著這些小孩就往京中而去,經過半個多月的顛波終於到了京城。
那些孩子被安排到了別處,各自過上了平靜的生活,而莊柔被帶到了莊學文的家中。到了這裡她才知道,大伯早在幾年前便過世了,不大的宅子中只剩下哥哥和三個下人。
一個做飯的婦人,還是她小時候就在的那位。看門和照顧花草的大爺她那時也見過,以前還總從他那裡得到鮮嫩的花兒戴。唯一剩下的強壯力,便是做飯廚娘的兒子,那個小時總流著鼻涕,大她三歲卻整天看到她就跑的小胖子劉米。
看到莊學文張羅著讓廚娘去找個小丫環回來,莊柔便拒絕道:「哥哥,不用給我找丫環了,我習慣自己一個人。」
見她很堅持,莊學文便算了,等以後她適應之後再找一個來伺候她也行,「好吧,有什麼需要就對哥哥說。」說著他拿出一個小荷包出來,遞到了莊柔的手中,「裡面是這個月的月錢,你已經大了,總得有花錢的地方。平時可以多出去玩玩,有空我帶你去認識一下朋友的妹妹,你能多交幾個朋友。」
莊柔拿著荷包點點頭,又說了些話后庄學文便讓她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帶她出去看看京城的夜景。
進了屋關上門,莊柔沉默了一會,突然呵呵呵得笑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生繡的匕首扔在桌子上。她往桌上一爬,甜甜得笑道:「他真的是我哥哥,不是騙子,也不是壞哥哥,是真的好哥哥。」
莊學文就站在窗下,聽著裡面的聲音,他苦笑了一下。莊柔懷中藏刀他早就發現了,一直沒有點破。想到她竟然警惕到了這個地步,只覺得陣陣心疼,多麼惡劣的環境,才能讓她變成了這樣。
不過,只要回到了家,一定會恢復成原來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想到這,他笑了笑便悄悄的退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