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雖然冰涼,可是抓魚的阿瀅卻並不在乎。筆神閣 bishenge.com
她雖然是貧家女,不過身體很健康。
驀然,她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窺測的目光,忍不住輕輕的抬起頭。
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閃爍著機警的光芒,透出了一股子聰穎和早慧。
「阿瀅,水涼,別抓魚了。」
岸邊,鄰居家的喬三郎,直愣愣的看著水中的少女。
喬三郎今年十七,正到了該議親的年紀。
他有些害羞的看著阿瀅渾圓結實的小腿,想要移開目光又捨不得。
阿瀅可真漂亮,比周圍的小姑娘都標緻。
阿瀅是一年前逃荒在這兒的,她跟別的荒民不一樣,雖然身上穿得不好,可臉收拾得很乾淨,說話也很斯文。
村民施捨給她東西吃,她不想一般流民一樣麻木,會很感激得說謝謝,笑容也很甜美。
一看,就是好人家出生。據說也是逃荒跟家裡人失散了,才流落於此。
也正因為如此,村兒裡面的劉寡婦收養了阿瀅,將她留下來了。
畢竟讓這麼個乾淨小姑娘繼續跟流民走,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子的髒事兒。
況且劉寡婦夫君死於戰亂,女兒前些年也染病沒了,眼見阿瀅歲數跟自己女兒相若,乾脆讓阿瀅頂了自己女兒的戶籍。
連年戰亂,官府對戶籍管理本來就不怎麼嚴格。
耳邊,聽著阿瀅脆生生的說了聲好。
「阿母生病了,我捉小魚,炸一炸,給她熬湯喝。」
喬三郎心想,阿瀅真孝順,人勤快,廚藝也好。
他看著阿瀅放下了挽起的褲腳,套上了木屐。
「我,我跟阿泰他們挖了些蜂蜜,劉大嬸既然生病了,你,你帶回去一些。」
「三郎,你對我真好。」
阿瀅衝著他笑笑,明媚得好像陽光。
喬三郎心想,阿瀅多神秘啊,阿瀅下河捉魚,上樹摸蛋,比男孩子都要嫻熟,厲害得緊。
可她又識文斷字,見多識廣,會說故事,會用算籌,便是村裡有見識的男人,也及不上她。
唉,村裡面姑娘,哪裡有她這份能耐。
對於十七歲的喬三郎,阿瀅身上似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神秘光彩,這也讓阿瀅更加迷人。
阿瀅知道喬三郎在偷偷瞧她,那眼神之中,還帶著一股子的沮喪和挫敗。
而她也知道,喬三郎喜歡她,非常喜歡。
可她不喜歡喬三郎,因為喬三郎很無趣,很簡單,就算對自己言聽計從,也一點意思都沒有。喬三郎還很聽話,是家裡的乖寶寶,阿姊的好弟弟,耳根子軟,很容易被人說服。
而且喬三郎不但耳根子軟,還沒膽量。
她想,如果喬三郎大起膽子,痛痛快快,說喜歡我,那麼我也許就有可能試著和他好呢。
不過喬三郎人雖然很好,膽子就那麼點兒大。
對於阿瀅這種心思很多又有點自傲的女孩子,那就再沒什麼也許、可能。
阿瀅那雙漂亮的眼睛,透出了一股子早熟。
「阿瀅,春天來了,天氣漸漸暖和了,阿姊給你和劉嬸嬸做了兩套春衫,不用穿以前的舊衣。」
喬三郎的姐姐喬竹,是個很賢惠的女子,更做得一手好針線,並且對阿瀅也很好。
阿瀅不喜歡喬三郎,收一點掏的蜜糖也還罷了,卻不準備再白收喬家的春衣。
她正準備婉言拒絕,卻聽到了一陣子喧譁。
其中,夾雜著女人哭泣的聲音,正是給喬家的長女喬竹。
喬竹性子溫柔,吃苦耐勞。
「魏安,你怎麼對得起我家閨女?當初你因戰亂流落於此,餓暈在我家門前,是我家一碗熱湯將你救活,甚至將女兒許給你。待你入贅,竹君對你千依百順,溫柔體貼,生活上將你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還為你生了一雙兒女。她每日操勞,你反而遊手好閒,拈花惹草。如今,你更做出這等,這等醉酒辱人的事情!」
喬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女婿居然做出了這樣子的事情。
魏安吃醉了酒,居然將在喬家做活兒的阿寧給姦污了。
左右鄰里俱是知曉,喬夫人所言是真!
加之喬竹溫柔賢惠,眾人皆知,那無數鄙夷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魏安身上。
阿寧是三個月前來的,由於戰亂關係,雲漢邊塞人口流動頻繁,這本也不足為奇。這個阿寧頗具姿色,不過平時為人恨正派,對於那些調笑的男人都不假辭色。
想不到如今,阿寧卻被魏安玷污了,紅著眼眶默默流淚。
不過剛才阿寧卻沒這麼安靜,她被魏安所辱,最初拿著剪子尋自盡,被人攔下後又叫著要報官。
一番折騰,是好不容易才將阿寧安撫下來。
喬夫人那是將魏安罵得狗血噴頭,不過也難掩內心酸楚,罵是罵了,這事兒總要收拾起來。
總不能真由阿寧去告官,送魏安去死。
「阿寧,我知道是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不好,是他混賬。事到如今,你若肯,便也納入喬家。我喬家發誓,絕不會虧待於你。我和竹君知你受了委屈,必定會加意補償——」
一番話說出來,喬夫人也是心疼如攪。
如果不是這檔子事,喬家怎麼會容魏安這個上門女婿納妾?
喬竹面色微變,神色一陣子糾結,可是最終神色還是漸漸變成平時的溫和隱忍。
畢竟,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魏安這才心裡踏實了,他心想,阿寧怎麼這麼聰明,猜得這麼准。
只要阿寧聲稱自己被她醉酒辱了身子,喬家非但會鬆口讓他納妾,還求著讓阿寧進門。
阿寧看似糾結,可如今算計得逞,內心也一陣子竊喜。
她才不想當下人,如今算計得逞,風光進門,就算做妾,喬家也要供著自己呢。
她還能替魏安出謀劃策,水磨功夫,暗施手段,將喬家家產攏入彀中。
然則此刻,人群之中一陣子驚呼,紛紛避讓不及。
原本喬家拴住的馬,不知怎麼,仿佛受了驚,發狂似的奔跑過來。
志得意滿的阿寧一愕,她本欲躲開,卻被人踩住了裙擺。
一雙不知是誰微微冰涼的手,按在阿寧後心,狠狠一推。
啊的一聲,阿寧慘叫,被馬撞飛之後,好像瓜果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圈,方才停歇。
她身下,一股子熱流趟過,耳邊聽著有人尖聲:「這,這是流了孩子啊。」
人群中,阿瀅不動聲色收回了自己冷冰冰的手。
才摸過魚,沾染了溪水的手,肯定是涼絲絲的。
至於剛才,馬為什麼受驚,這不過是因為她將喬三郎送給自己的蜜糖,塗在了馬耳朵上,招來了蜜蜂。
那蜜蜂往馬耳朵上一叮,哪裡不受驚的。
她那雙靈動的眼睛輕輕一眯,竟不覺透出了一縷邪氣。
阿寧跟魏安私通,阿瀅幾日前撞見過一次。
她沒跟喬竹講,是因為喬竹之前明明知道魏安跟別的女人私通,卻隱忍下來。
喬家姊姊,離不開這個男人。
阿瀅是無法理解,喬竹將這樣子一個男人看得這麼重。
不過這是喬竹自己選擇。
可是沒想到,阿寧居然當眾玩這種把戲。
阿瀅一步步的退後,退到了人群中:「哎,看來孩子也有兩三個月了吧。」
「不是,黃花大閨女,怎麼有孩子了?」
「這,這她男人是誰啊?」
那些懷疑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魏安身上。
不會是早就珠胎暗結,算計岳家吧?
就連阿瀅也以為,這個流掉的孩子是魏安的。
因為阿寧有孕,魏安才跟阿寧合謀,算計喬家。
不過阿瀅高看了這位魏姐夫,他身子搖搖欲墜,頭腦一熱,甚至顧不得許多:「孩子究竟是誰的?你跟我相好才半月——」
這個阿寧,對他欲擒故縱,眉來眼去非一兩日,卻並沒有輕易上手,所以魏安才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可才好半個月,阿寧不會流這麼多血。
他居然被阿寧擺布股掌之中,自然怒不可遏。
話一出口,魏安方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他惶恐抬頭,看到了一張張驚訝鄙夷的面孔。
最後,魏安目光定格在自己妻子身上。
喬竹對他一向是寬容的,在他四處拈花惹草,與人私通之際,他的妻子選擇了隱忍。
乃至於剛才聽聞自己醉酒污辱了一名良家女子,喬竹終究還是原諒。
可是如今,妻子的眼眸之中,終於透出了徹底的失望,心灰意冷。
阿瀅慢慢的垂下頭,忽而輕輕的笑了笑。
喬家姊姊對她很好,還給她做春衫。喬家姊姊的針線活很好,那針腳肯定是又細又密。
她喜歡那些對自己好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被人回稟告知馬車上那位貴人。
阿瀅給馬耳朵塗蜂蜜的事情,瞞過了別人,卻瞞不過初雪這樣子的武林高手。
男人面具下的唇瓣,忽而玩味一笑,有點意思!
想不到這個摸魚的村姑,居然如此有趣。
一個十四五歲,花朵兒一般年紀的女孩子,居然能行事如此狠辣。
她雖出生民間,卻應該受過一些訓練。
好,也許她比謝娥更好,更有用。謝娥死便死了,既然有了更好的,也不覺得可惜。
就算謝娥沒死,他也會換人替之。
桐鄉侯一直覺得,自己是受命於天,備受眷顧的人。
天自擇他,合該讓他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