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蕪今日裡特別的歡喜,連別的煩惱都忘記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可恨便是昨個兒她太激動了些,熬得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翻烙餅。
鬧騰了好半天,謝蕪才睡著。
等到今日照鏡子一瞧,眼底兩個黑眼圈濃濃的,特別的明顯。
好在她年紀輕,肌膚又水潤,臉上抹了幾層脂粉,自然也是不大瞧得出來了。
然而饒是如此,謝蕪也是有些介意的。
她慢慢的扯著自己身上的綢衫兒,禁不住想,要是崔郎看到了,那可怎麼辦?
好在今天,她好似也不用見崔郎。
女兒家矜持,她只需躲在屏風後,悄悄的打量,這樣子的看。
等今天下了定,自己和崔清元的親事就定下來,安安穩穩的,不會有什麼變數。
正在這時候,她身邊婢女碧心,偷偷的扯了謝蕪袖子一把,指著盈盈而來的阿瀅。
謝蕪臉都綠了,她覺得阿瀅不吉利,她才不想見到阿瀅!
一看到阿瀅,她就氣得心口疼。
就是這個野丫頭,將她的及笄禮弄得一塌糊塗。
就算不是阿瀅成心的,這丫頭也不吉利。
更何況之後阿瀅還得罪崔清元,還說了那麼多侮辱崔郎的話。自己好心好意的讓阿瀅去道歉,沒想到阿瀅居然是不肯。
謝蕪內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要是待會兒崔郎看到了阿瀅,以為自己家故意慢待,落他面子,那可怎麼辦?
謝蕪心思比較多,又將崔清元看得很重要,禁不住下意識的攪緊了自己的手帕。
罷了,大庭廣眾,要是自己趕阿瀅,阿瀅又是個潑貨,肯定得跟自己鬧,還能鬧出不小的動靜。
要是別人知曉了,可不就是丟了自己的臉。
碧心眼珠子一轉,跟謝蕪說自己聽到的閒言碎語。
當下人的一多半就精乖,碧心也看出謝蕪很不喜歡阿瀅,所以才這樣子說話兒。
要換成別的謝家姑娘,她才不會這麼議論,因為謝蕪會訓斥她的。
碧心嘀咕完,謝蕪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她真這麼狼狽,被韋夫人倒了一身茶水?」
「這,關上門,誰也不知曉裡面怎麼鬧騰的。且大夫人身邊人嘴緊,肯定不會說。不過,那娥姑娘一身狼狽出門,從咱們夫人院子走回自己的院子,那可是人人都看見了。姑娘,你也知曉夫人的性子,她是你親娘,一向是溫柔賢淑,幾時會自己動手。既然如此,潑茶的還能是有誰?肯定是韋夫人了。」
碧心添油加醋:「也不知曉她說了什麼話兒,將韋夫人得罪得這般厲害。」
謝蕪一陣子的內心舒坦,甚至有幾分幸災樂禍:「她這樣子的性子,一點兒也不顧全大局,韋家怎麼會喜歡她?這自然是瞧不上的。」
不過謝蕪笑了笑,想到了什麼,頓時也是生惱了。
看來阿瀅又惹事了,還專挑自己好日子惹事。
今日是崔家下聘,過小定,可是阿瀅居然又鬧,鬧出些狗屁倒灶事兒。
碧心知曉了,和自己說,可見這樁事也是瞞不住。
而別人,定然像看稀罕物一樣看著阿瀅,看得仔仔細細,
只怕,就是為了看熱鬧。
有阿瀅在的地方,別人就像看大戲一樣。
而且說不準,待會兒還真有大戲。自己好日子,元郡珍貴的謝家,還來什麼打耳光撕衣服的好戲,宛如鄉下戲台子。
謝蕪又生氣了,還比剛才更生氣。
她心忖,阿瀅怎麼這樣子的不要臉呢。
都這樣兒,換做別的女孩子,早羞得不好見人。偏生阿瀅還來了精神,人群里走來走去,像只花蝴蝶。
可偏生,她還拿阿瀅沒辦法。
這廝會鬧,要是自己硬要她回去,怕這野丫頭鬧騰,提前將大戲給唱起來,老大耳光打丫鬟。
這可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謝蕪為之氣結,而且沒法子奈何阿瀅了。
如果阿瀅不能如願嫁入韋家,只怕會鬧得更加厲害,更加不知分寸。
謝蕪奈何不了阿瀅,只能咬咬唇瓣,不理會阿瀅。
她有些煩躁走了幾步,對碧心說:「兄長怎麼還不回來?」
長兄如父,她親生的爹雖然還在,可不頂用,早侍奉神仙了。所以從小,在謝蕪內心占據父親位置的,是兄長謝昭。
可是謝昭,如今還沒回來。
謝蕪百般委屈,只覺得難受壞了,還有些鬱悶想哭。
及笄禮也就罷了,兄長說有事,所以未曾回來。
可是如今,如今又沒回來。
碧心瞧著謝蕪,忽而有些同情和憐憫。姑娘也是苦悶,好日子時候,大少爺卻總是不在。
她不覺安撫:「大公子本是要回來的,只不過似邊郡又生出了騷亂,又被耽擱了。」
謝蕪眼眶紅紅的,埋怨:「大哥心裡只顧著別的事,從來不將我的事真正放在心上。」
惹得碧心好一頓安慰。
正在這時候,崔清元已然來了,謝蕪頓時也顧不得悲傷了,不覺痴痴的瞧向了崔清元。崔家本也有別的長輩來了,謝蕪全瞧不見,眼裡只有她那英俊的未婚夫。
謝蕪只看一眼,臉頓時就紅了,不覺就這樣子扭過頭去了。
本來,她見見崔清元也無妨,畢竟兩個人差不多已經定下來了。
這禮數上,原本是沒什麼問題的。畢竟雲漢的風氣,不至於如此的拘謹。
然而不知怎麼,謝蕪反而升起羞澀之意。
她少女嬌嫩的臉頰,也不覺升起了一抹紅暈。
她知曉崔清元也許並不是元郡最出色的少年郎,畢竟崔清元比不過那些雲漢的麒麟子,甚至近些的還有自家大哥謝昭。謝蕪也不是沒見過出色的男子,也不是沒見識。
可那又如何,她喜歡的是崔清元,每次看到崔郎,她內心就甜絲絲的。
崔清元正直清傲,是她心尖尖的人。
只要念及崔清元,她頓時心裡一甜。
再者,這個心上人,很快就是自己夫婿了。謝蕪這樣子想著,更添幾分嬌羞。
什麼阿瀅,韋家,她統統忘記在腦後了。
她沒留意到,崔清元面色,並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歡喜,反而好似隱隱有些發愁。
可以說這一雙即將定親的男女,心意是並不平等的。
然而沉浸在歡喜之中的謝蕪卻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也是,她跟崔清元的事,是兩家的人都首肯的。
既然是如此,她從來沒想過,崔清元會喜歡別的人,自然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嫁給別的人。
在謝蕪的人生之中,只存在這一種可能,再沒可能會有第二種的可能了。
韋雪卻尋上了阿瀅,面色尖酸,蘊含了一縷幸災樂禍。
這個韋家的女兒,一雙眸子之中竟隱隱透出了喜色,故意說道:「謝娥,好似今天你好端端的,還換了一件衫兒。你說,這是為什麼呀?我知道了,你肯定嫌棄,之前那件衣服不好看。你這個人,是最愛漂亮的,自戀得緊。」『
看來韋雪也是知曉了阿瀅被潑茶的事情,內心一陣子的激動,幸福得快要暈過去。
是阿瀅的錯,一定是這個女人的錯。
阿母溫婉賢淑,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潑人茶樹?
肯定是這個女人言語粗鄙,說了些很不好聽的話,因此得罪了阿母。
連韋夫人都繃不住,可見此女的粗鄙!
韋雪自然險些歡喜瘋了,一雙眼珠子更不覺亮晶晶的。
能看到阿兄婚事破滅有望,韋雪頓時露出了天真的欣喜!
阿瀅盯著韋雪,心忖,有時候天真和蠢笨,是一個意思。
她故意拿捏腔調:「唉,韋姑娘,要是我被韋家退親,豈不是讓韋家蒙羞,讓別人議論,說韋家和你阿兄背信。」
韋雪俏臉一板起,乾脆就說道:「議論就議論,又有什麼打緊。這外人議論,只是面子,哪裡比得上里子。怕將你娶進門,才是家門不幸,韋家的不幸,大家的不幸。我可不怕別人說,說了便聽著,我也不客氣。」
阿瀅吃吃的笑:「好阿雪,這是我聽過的,你說得最有道理的話兒了。不過,你就不怕外人說你們家少了些世家風範,你這位兄長啊,就不遵從亡父遺命。」
韋雪急了:「本來就是,就是阿翁不是。」
她話兒一出口,頓時狠狠瞪了阿瀅一眼,這個死女人,就故意逗自己說錯話。
然而縱然是不孝,她內心確實是這樣子想的。唉,她實在想不通,阿翁為什麼要定這樣子一門婚事。縱然他們這些貴族的婚事,講究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訂婚之前,一多半都會私底下見面,問問訂婚男女自己的心思。這個時候的雲漢,並不好似前朝那般,講究盲婚啞嫁。
可為什麼,死去的阿翁,會這樣子的糊塗呢。
阿瀅似笑非笑:「唉,阿雪,如果韋家的人,都像你這般簡簡單單的想,也許,也許許多事情會簡單許多。而你們韋家的人,也是會快樂許多的。」
韋雪不覺滿面狐疑的盯了阿瀅,她可不覺得阿瀅會那麼好,會當真稱讚自己。
她莫非傻了,思來想去,覺得阿瀅應該是在諷刺自己,卻好似聽不懂。
韋雪不覺抿起了唇瓣,氣鼓鼓的樣子。
便在這時,韋夫人呵斥嗓音頓時傳來:「阿雪,別胡說。」
韋夫人面色不樂,面頰也好似泛起了一層鐵青,分明是不歡喜的。
她沒阿瀅那樣兒的不要臉,沒辦法頂著一身狼狽出去。
故而韋夫人讓人送了衣衫到房中。
沒想到阿瀅被潑茶的事情,如今居然傳遍了,傳得別人都知曉。
韋夫人是要體面的,她雖然給阿瀅潑茶,但是從來未曾想過這件事情會被張揚出去。她以為阿瀅顧全體面,只會擦去了面上的水,整理好衣衫,打落牙往肚子裡吞。畢竟,元郡貴女都是想要幾分尊嚴和體面的。
沒想到阿瀅居然是這樣子的張揚,鬧得誰都知曉了。
雖然別人都猜,許是阿瀅做出了什麼錯失,才鬧得韋夫人這樣子發怒生氣。
可是無論如何,韋夫人潑茶卻是眾人都知曉了。
韋夫人心裡氣急,這麼一傳,自己頓時像個粗鄙的鄉下婆子!
韋夫人咬牙,咬得一陣子的牙酸,內心更越發不是滋味!
特別是阿瀅,如今到了人前,一改之前私底下那股子潑辣樣兒,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婦樣兒,欲語還休。
而別人,自然是都信了。
畢竟一個女人最要緊的是婚事,誰也不會相信,阿瀅居然會不介意婚事,而這樣子得罪韋夫人。
韋夫人一陣子的心堵,她如今好似吃了黃連,心裡苦。
尤其是看著阿瀅人前一副小媳婦樣兒,甘願受韋家委屈的樣子,她更是氣極了,極不舒坦。
偏生,她是以己度人,她以自己心思測度阿瀅的。
再如何,韋夫人也絕不想讓別人知曉,自己也被阿瀅潑了茶。
她還是要體面的,絕不會容自己成為了這樣子一個笑柄。
偏生韋雪居然還在一旁壓低嗓子崇拜稱讚:「還是阿母有法子,能將她整治得老老實實。」
這夯貨!韋夫人氣得恨不得擰這女兒一把。
阿瀅人前這麼裝委屈,還不是想告訴旁人,是韋家委屈她了,對不住她了。
這般性子,甚是可惡!
阿瀅一雙眸子卻不覺輕輕閃爍,她想起剛才,自己個兒一身狼狽,偏生韋玄一身的整整齊齊。所以,自己湊過去,輕言細語:「韋郎是不是很喜歡瞧見,身邊的女人,為了你撕成亂糟糟的一團。」
那時候自己靠得韋玄很近,近得整個人似都籠罩在韋玄這個人的陰影之中。
所以正因如此,縱然是逆光,她也將韋玄面上的神色瞧得清清楚楚。
她瞧見了韋玄笑了,韋玄居然在笑。
那種漫不經心,意味深長的笑!
這麼想著,阿瀅忽而一陣子的惡寒。
然而她抬頭,又看到了韋玄。
人前,韋玄規規矩矩的,人後,韋玄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
韋玄的沉鬱,仿若是濃濃的壓抑,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輕輕的將弦兒給拉斷了。
自己這個便宜的未婚夫,眼底卻不覺透出了一股子奇異的諷刺與涼薄,竟似要將這張溫文爾雅的面容撕開那一道裂痕。
如今韋玄又盯著阿瀅,對阿瀅微微一笑,顯得甚是儒雅溫和。
阿瀅一陣子的心煩意亂,迅速的垂下頭去,而落在別人眼裡,倒是顯得阿瀅嬌羞了。
韋雪又生氣起來,心裡酸酸的。那女人,平素伶牙俐齒,處處要強,可怎麼到了兄長跟前,這麼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兒。她,她定是要挑撥阿兄和阿母,阿母說她幾句,這女人便裝柔弱,讓阿兄心疼!
呵,阿兄素來孝順,又怎會讓那女人哄了去?這等女子,就算裝柔弱,可也沒什麼用的。
便在這時,一陣子喧譁之聲,也不覺打斷韋雪思緒。
莫非又是那女人作妖?韋雪下意識就怪在阿瀅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崔清元面色一陣子蒼白,輕輕的抿緊了唇瓣。
可他剛剛說出來的話語,卻已然是惹得在場一片混亂。
其父崔雲珩更是氣結:「混賬東西,你哪根筋不對,你居然是說出了這樣子的話。還不快些賠罪道歉,你,你給我跪下。」
其母雲氏,方才喜氣洋洋的面頰如今血色全無,也慌得六神無主,扯著崔清元:「我的兒,你平素,是最懂事的。你,你怎麼能說出來這樣子的話。」
阿母殷殷切切的眼神,讓崔清元心尖兒一亂。
然而旋即,崔清元內心浮起了那道溫柔淒楚的身影,漸漸不覺內心堅定。
「我,我不能娶,娶阿蕪,我,我不能!」
他恍惚無措,眼神一陣子慌亂,卻不覺終於漸漸堅定:「我,我不能娶她。」
謝蕪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飛快的跑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崔清元,顫聲:「你,你為何這麼說,是,是我哪裡,哪裡不好,是,是我惹你生氣了?」
謝蕪雙眸蓄滿了淚水,身子一陣子發軟,深深呼吸一口氣,卻勉力讓自己站穩當些。
韋雪湊過去看熱鬧,擠在了阿瀅身邊,嘖嘖做聲:「你,就是你吶,聽說謝家阿蕪說你命硬,克人,晦氣得緊。我本來還不信的,看你怎麼克你家姊姊的。」
謝蕪也是倒霉,遇到這等衰禍,每次都沒什麼好事。
阿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和我有什麼關係?」
「好阿雪,等嫂嫂以後嫁入韋家,你就知道,什麼怪力亂神,不能信!」
韋雪氣得半死,她定要嚴防死守,絕不允這個女人進韋家的門。
謝蕪卻陣陣暈眩,又憤怒又傷心。她是喜愛崔清元的,也沒遮遮掩掩,那嫁衣都讓她一針針繡好。元郡許多人都知曉她這份心的,可那又如何?她也是不怕人笑話。謝家女兒,喜歡就喜歡了,何許遮遮掩掩呢?
然而這些心心念念,這所有的少女驕傲,如今卻被崔清元這份當眾不情願打了個粉碎。
謝蕪都要氣瘋了。
「是,你誰勾引你了,你,你必定是有人了。」
謝蕪粗聲粗氣,竟有幾分神思癲狂。
不錯,一定是有狐媚子勾引,否則崔郎為什麼要退親?這好端端的崔郎,都是讓那些狐媚子勾引壞了!
他一定有人,一定有人!
崔清元面色變幻,沉吟:「是,我確實有人。」
他目光人群之中逡巡,沒想到那目光落在阿瀅身上時候,居然便不肯移走了。
阿瀅一怔,旋即要跳起來!
我?又是我!
阿瀅恨不得將他兩顆眼珠子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