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這裡要說一下安人這個稱呼的講究,其實許多小書香之家,譬如秀才之母、舉人之母、進士之母,哪怕是沒有誥命的小官宦人家的老太太,如何老娘,在何恭考取秀才後,家鄉有人恭維她老人家,便會喚一聲老安人。是現在,出於尊敬,也有人稱何老娘一聲老安人的。
所以,老安人也是對於一些有德望的老太太的尊稱。
何子衿這裡的安人,則是朝廷正經六品誥命,何謂正經朝廷誥命,是每年與阿念一樣,都有傣祿可領的誥封,只是沒有實權罷了。
但,相對於沒品階的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何子衿這經過朝廷認證的誥命,自然是體面的多了。是出門宴飲排序,她既是六品安人,也要排在沒品階的太太奶奶們之上的。
何老娘都說,「唉喲喂,我的丫頭,你咋這麼大福哩。」她老人家打兒子當官兒那一日起想做誥命了好不好,如今,她老人家的願望還未成真,倒是自家丫片子先人一步了。羨慕死人啦有沒有!
何老娘忍不住再次道,「你這丫頭,當真有福!」
突然成了誥命,何子衿哪怕是兩生一世見識頗多的,也難免有些小虛榮心哪,假假謙道,「天生的吧。」
沈氏很替閨女高興,覺著閨女比自己有福,笑道,「打小說你是個有福的。」
何老娘道,「可不是麼,你娘剛生你的那一年,咱們縣裡來個了黑瞎子,算卦靈驗的很。你娘抱你出去,那黑瞎子一見說這丫頭以後有大福哩。可見真是準的。」
余幸笑道,「姐姐是咱們家裡頭一個誥命,可得好生擺幾桌酒請客來著。」
何子衿笑道,「一定請。正好安宅酒跟這喜事合一塊兒,咱們好生喝幾杯。」
余幸聽大姑子說要搬出去,不禁十分不舍。何子衿笑道,「那宅子已是收拾得了,正好過去,攢一攢人氣。」
何老娘先說,「我可沒有安宅禮的。」
何子衿抿嘴笑道,「不把壓箱底兒的寶貝拿出兩樣來不行!」
何老娘直樂,「都說一個閨女三個賊,你這一個,頂六個賊了。」給自家丫頭盤算著,「皇帝老爺賞你的莊子,先著人過去瞧瞧,管事什麼的,提前選人安排妥當。」
說到這個,何子衿高興,「原我想著,那一百畝地的出產不怎麼夠吃,想再置些田產,這倒是巧了,既是朝廷有所賞賜,倒省了一筆置產銀子。」
何老娘亦道,「阿念這趟總算沒白辛苦,知道縣裡打仗,我可是擔心了好幾日,看他回來,才算正經放了心。」
沈氏笑,「是啊。」心裡擔憂,嘴上卻是不能說的,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把擔憂說出來,也不過是叫一家子跟著擔心罷了。
三姑娘道,「幸而阿念去了,不然,縣裡沒個做主的,可要出事了。」
何琪亦是這般說。
大家賀了何子衿一回,何老娘私下又讓丫頭片子把皇帝老爺賞的東西拿出來瞧了一回,這回除了賞賜了個二十頃的田地,給何子衿加了誥命,另外還賞賜銀五百兩,時興宮錦二十匹。
何老娘瞧著那宮錦,摸了又摸,直道,「真是好東西啊,真好!」說來,這料子不見得比何子衿自朝雲師傅那裡得的好。只是,這是朝廷直接賞賜給自家丫頭與自家孫女婿的,如何一樣。體面哪!真體面!
何子衿素來大方,道,「祖母挑上五匹。」
「這哪兒能送人,皇帝老爺賞給你跟阿念的,得好生供奉著才成。」何老娘嚴肅臉道。準備建議自家丫頭蓋所大屋子來放這二十匹錦,然後,每天三柱香的供奉。
何子衿笑道,「宮裡賞賜的東西,倘是古玩器物是不能變賣送人的,這些料子什麼的,是給人用的。這麼些錦,我也用不了,正打算分一分呢。祖母你要不挑,我讓我娘先挑?」
一聽要兒媳先挑,何老娘先不樂意,白眼自家丫頭道,「沒規矩的丫頭,你娘可不是你,她知道我還沒挑,哪裡會先挑呢。」心下琢磨著,現在存下幾匹好錦,將給孫子做衣裳也好,再者,以後二孫媳婦、三孫媳婦進門,也能給她們一些。何老娘又問,「有沒有阿冽媳婦的。」
「當然有了,各家都有份。」
既然有阿冽媳婦的,何老娘不打算再分給大孫媳婦了。何老娘叫了余嬤嬤一併過來挑,挑了一匹顏色活潑的,餘下的都是穩重顏色。余嬤嬤年歲大了,可抱不動一匹錦,何老娘叫了小丫頭過來,把挑好的五匹錦一併抬到了自己存東西的屋子裡去,千叮萬囑的令小丫環好生存放。
待何老娘挑完,何子衿又讓母親來挑了四匹,餘下,余幸、三姑娘、何琪,一人兩匹,剩下的,何子衿入了自己的庫里。
倒是這五百銀子,阿念與子衿姐姐商議道,「此次,很有些傷亡的兵士,這銀子,不如給了他們。」
何子衿點頭,「我也這般想的。」又問阿念,「朝廷可有撫恤?」
阿念道,「撫恤已經下來了。」只是,受傷的還好,似那些沒了性命的,多少銀錢能買回一條命呢。這個年頭,真是人命賤若草。
何子衿道,「朝廷賞咱們的莊子還沒去看,讓四喜帶幾個小子過去瞧瞧。那些傷殘的,倘失了營生,也可安排到咱們莊子上去。用誰不是用呢。」
阿念想了想,道,「這個我來安排吧。」
何子衿此方細問沙河縣的戰事,阿念道,「只是一夥子趁伙打劫的流寇,榷場那裡,既有當地商賈,還有遠道來的商賈,再者北涼以及再往北的紅髮碧眼的異族人,那裡人員複雜,如今正值國喪,北涼西蠻都蠢蠢欲動,那伙子流寇說不得是他們用來試水的。如今有來無回,聽說北靖關也有些動靜,只是未曾釀成大規模的戰事罷了。」
何子衿道,「那幾個遭匪患的村落如何了?」
「我在摺子里都一一上稟,受災的村子會有三年免稅政策。」
在這個年代,也便是如此了。
其實,在什麼年代,都是如此。
何子衿沒再多說,轉而同阿念說起雙胞胎的趣事來,「你在家時每晚都跟他們說話,背書給他們聽,你不在了,晚上左掃右看的,阿晏還哼哼唧唧要哭的樣子,這才好些了。」
阿念笑問,「阿昀沒想我?」
「阿昀只要每天有人陪他玩兒成。」
「阿昀這性子,有點兒沒心沒肺。」聽到三兒子竟然沒想自己,阿念難免有些鬱悶。
何子衿很是不滿,「阿昀這是生來心胸寬闊。你再不回來,他們還得不認識你了呢。」
如今,雙胞胎都能坐的很穩了,阿念在炕上靠著引枕,把雙胎胞一腿放一個,逗他們玩兒。又與子衿姐姐商量阿曄正式念書的事,子衿姐姐道,「成,明天讓三喜去學裡打聽一下學裡的情況,羅大儒學問雖好,孩子們也得入入群。重陽、大寶他們也得轉到府學來呢。」
阿念稱是。
小夫妻把五百銀子補貼了傷亡士兵,這事並沒有大張旗鼓的辦,阿念令三喜悄悄辦的,他又不圖名,圖個心安罷了。
阿曄正式入學念書,阿曄自己倒是挺高興,覺著自己已是大人,一言一行越發臭講究起來,以至於他娘見他牙疼。阿曦見哥哥念書,也想跟一道去,得知學裡只收男孩不收女孩兒,阿曦傷心壞了,還哭了一場,最後恨恨道,「這種沒見識的書院,請我我都不去!」覺著文武雙全的自己被小瞧了。
朝雲師傅道,「去書院,不過人教你,在這裡,你教人。」
阿曦抽咽地,「我教誰呀。」大家都去念書了,哪裡有人讓她教喲。
朝雲師傅拿著帕子給阿曦拭去眼淚,道,「阿昀阿晏啊。」寶寶們大了,可以過來接受祖父的培養教育了。
阿曦有些看不上這兩個小奶娃子做學生,道,「他倆還吃奶呢,話都不會說,教他們也聽不懂。」
「哪裡聽不懂,你也是打那么小跟著祖父的呀。」
阿曦想了想,道,「想不起來了。」
朝雲師傅:你要能想起六七個月的事才有鬼哩。
朝雲師傅非常會掐時間,阿曄阿曦是在六七個月的時候,他們娘奶水不足,開始給他們增加輔食。何子衿對孩子向來有計劃性,雙胞胎的待遇同他們的兄姐一樣,到七個月的時候,由以前的一天四次奶改為了一天兩次奶,早上喝一回,中午下午兩餐輔食,晚上再喝一回,這樣慢慢的到一周的時候,可以漸漸的斷奶了。
所以,朝雲師傅時常把雙胎胞白天接自己這裡來,傍晚再送回去。
阿曦自己也有功課,由於現在哥哥們都正式入學了,羅大儒這裡沒事,索性同朝雲師傅一併教導女弟子阿曦。對於羅大儒強搶自己女弟子的事兒,朝雲師傅心裡不大願意,羅大儒說他,「自來是個小器的,我不過搶個學生,總比搶人家孩子的強。」覺著自己在品格上遠強於老友。
朝雲師傅理所當然地,「這本是我家孩子。」哪裡有搶,自家孩子,能說一個搶字麼!
對此,羅大儒的心理活動是:靠!這老東西,臉皮越發厚了!
朝雲師傅臉皮厚不厚還兩說,他給阿曦增加了管理課程,給了阿曦個十頃的小莊子叫阿曦學會管理。阿曦有些抓瞎,她,她啥也不會呀,朝雲師傅道,「你是學過算學的,從看賬開始吧。」
阿曦這裡開了新課程,她娘又叫著閨女跟著搬家收拾屋子,甭說,雖然搬家收拾東西阿曦幫不上忙,但收拾屋子啥的,何子衿發現,她閨女委實是一把好手。
阿曦會指揮著,「這個瓶太素了,擱這多寶閣不相宜,放案上去,供上幾枝桃花。」然後,牆上掛什麼畫,案上擺什麼器具,炕上用什麼顏色的褥子,太師椅用什麼花色的墊子,竟都能說出一二。
何子衿頗是驚喜,很是贊了閨女一回,阿曦道,「這些事,誰不懂呀。」然後,她幫著給她爹把書房布置了,她自己的屋子更不必說,簡直是樣樣考究,處處妥帖,由於跟著朝雲師傅一道長大,阿曦極有審美的人。她並不是要用多麼奢華的東西,用阿曦的話說,「講貴的那是暴發,東西,恰到好處行。」還從她娘的舊貨里挑了不少來用。有些東西舊了的,何子衿是喜歡重新上漆的,阿曦則是令人磨去舊漆,然後只上一層清色桐油,既拙又朴。
何子衿道,「你把你哥的屋子一塊兒看著收拾了吧。」基本上是阿曦動嘴,丫環們動手。
阿曦給她哥收拾出了個俗氣沖天的屋子,阿曄拿自己的屋子跟妹妹的屋子對比一下,氣的胃疼,回頭說,「我知道你是嫉妒我能上學?」
「不是個破學麼,請我去我都不去!」阿曦翻著大白眼,昂首挺胸道,「你上學,也是聽人管。你知道我現在管多少人不?我現在管著上百號人!」
「你吹牛吧!」
「祖父叫我管著個一千畝的莊子,這麼大的莊子,佃戶有上百人,還有大管事小管事,一百人都不止。」阿曦得意道,「我還管著阿昀阿晏。」
阿曄道,「以後不給你叫阿曦了,給你叫管家婆算了。」
阿曦氣的捶了她哥一頓。
阿曄找他娘告狀,阿曄氣得不行,跟他娘說,「胖曦再跟我動手,我可真揍她啦!」這位童鞋對於總挨他妹揍,從來不會認為是武力值上不如他妹,他向來認為,他是好男不跟女斗。
何子衿見阿曦總為不能上學生氣,乾脆一拍巴掌,「別吵了,咱們來辦個女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