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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春荼蘼在這件事上並非有恃無恐。
沒有屍體,是她的巨大劣勢,因為辨識身份上會非常的麻煩。於是,她努力讓劣勢淡化下來,試圖把舉證的責任推向對方,於是主動出
之前她賄賂到位,仵作認真紀錄了方娘子的體貌特徵,連她手上做飯時留下的燒傷痕跡也沒落下。春荼蘼還請了好幾個肖像丹青名手,分別畫了方娘子的畫像。
這些都是間接證據,但架不住人數優勢,她就不相信杜府是鐵板一塊,下人們都能被封了口,所有人都說不認識方娘子。還有,方娘子為妾之前的身份,也輕易能找出人來辨認,再加上范陽的證人······杜府死不承認沒關係,三人市虎,眾口鑠金,有本事請拿出證據來證明杜府沒有這樣一個妾室。而這種死乞白賴的否認之舉,杜衡有臉為之嗎?他代表的可不僅僅只是自己,還有整個杜氏家族、杜氏的門生親朋、整個杜家的根脈與枝葉、以及皇后的臉面!
在真相面前,只手,永遠不能遮天。連皇上都不能,何況只是皇后的爹。
不過公堂上的信息傳播得超乎她預料的快,論起絕世輕功,誰也沒有八卦厲害。於是當天下午,杜含玉就登門了。
「你這是在報復我嗎?」杜含玉粉面含霜地問。
春荼蘼樂了,「讓我猜猜,你來質問的緣由。是不是因為公堂上,我點明紅繡鞋案的一名女死者是你們奉國公府的姬妾?」
杜含玉微皺眉頭,「我其實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你。」
你肖想夜叉,就是得罪了我啊。你們姐妹看不起我,又要利用我,還是得罪了我啊。你耍心機,玩手段,仍然是得罪我啊。
但,春荼蘼傻了才會說出這些心底的話·只傲然道,「奉國公府沒有得罪我,我這麼做也不是針對誰。而是事實,大於一切。」她把得罪的主體改為杜府·是告訴杜含玉還不夠資格令她出手。
「你要什麼?」杜含玉執拗地認定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搭春荼蘼的話茬,順著自己的思路直接問。
「我要什麼?」春荼蘼冷笑,開始不耐煩,「哈!奇怪了,你有什麼東西是我沒有的?我們安國公府難道比奉國公府差嗎?還是,你的美貌和才華·高到了令我仰望的地步?哦對,你有嫡女的身份,可那是老天或者我祖父才能給我的,與你又有什麼相干?」
「是為了讓我們杜家丟臉吧?好顯得你們白家清高無暇?」杜含玉也冷笑,把雞同鴨講堅持到底,「你那大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於是你也想讓我們杜家攤上不好的事?哼,我今天來找你·是不想兩家因此撕破了臉,你若住手,到底還能保全。」
誒?!
春荼蘼垂下睫毛·瞬間甚至以為杜含煙附了她三姐的體,這樣沒水準的話,也是以端莊賢淑、懂事識大體的著稱的杜三說得出來的?看著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最近總出昏招?今天的行事,更是昏中之昏。
而這種行徑看起來倒是合理,畢竟事關杜三暗戀了好多年的神秘男,事關她所倚仗的國公府的臉面,她怎麼能不急?急了,就自然失去理智,又高高在上慣了·所以立即變得愚蠢是「正常」的。
是,自從杜三為了找夜叉,讓她知道了心事,還有讓她看到了被綁架時的狼狽,杜三在她面前不必再隱瞞和偽裝,反正也知道了本相·暴露過最狼狽的底細,何必再做戲呢?但是,有的人做戲是本能,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也要演出花樣來。所謂反常即為妖,這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杜含玉是故意這樣,是為套她的話來的,是奉了杜老頭的命。
白世玉之死,雖然有許多人懷疑,但皇上定了基調,大家都聰明的不再提一個字,這時候杜三為什麼說出來?顯然,為了激怒她、為了刺激她,為了探她的底牌,看她手中有什麼切實的證據,敢讓她在公堂上直接揭杜家的底。
哈,好心機啊!
那好吧,演戲嘛,誰不會?她正好將計就計,因為她本來就是打算透點消息,好讓杜老頭別再想著能死咬著否認,哪想到他主動派了最受重視的嫡孫女上門。畢竟,堅持不承認也是需要臉皮的。那樣做,以後丟臉的是誰,不言而喻。而確定了死者的身份,才好進行下面的訴訟行動,她也並不想在不相關的事上糾纏。
她的目標本不是杜家,因為暫時撼不動,做不到的事她從來不白廢力氣。她就是要殺了方娘子的兇手伏法,讓方娘子可以安心離開。於是壯士斷腕也好,丟卒保車也罷,由杜老頭自己來選吧。
「你這是威脅我啊?」電光火石之音,春荼蘼想明白了,就變得吊兒郎當起來,因為這樣的杜含玉,實在是不夠她看的,「可惜我不是嚇大的,勸你別做沒用功了。有這個時間,你不如去問問你家的長輩,方寶兒是不是你祖父的妾室,那個不見外客,因病被關了起年,兩年前重新出現,可前些日子舊病復發的妾室?」
正確的名字提供了,是為了告訴杜家,她不是無的放矢,信口雌黃。
略想了下,又從書桌那抽出一張畫像,遞到杜含玉鼻子底下,迫得她不得不看,「杜府雖大,老國公隱居,你也不可能經常過去請安,但到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看看吧,真沒見過?」
畫上的臉,聰明而貞靜。有著大唐男人審美中不喜的瘦削麵龐,卻掩不住由骨子裡散發出的風情,烏髮、大眼,高鼻、唇有些厚。旁邊標註:膚色略深。而雖然畫像時主人的眼睛已經永遠的閉上,之後是憑想像和推測,還有春大山的回憶而畫出的,卻仍然十足相像。
這是告訴杜家,她可以逼得杜家不得不為此而辯解,不如直接承認。就算她不能獲得其他證據支持,糾纏於此事,杜家只會越陷越深。可承認有個逃妾,不過是失面子而已。
看到畫像,杜含玉目光一閃,卻沒有特別驚訝的表現。可見,她的城府還是深的,若非春荼蘼特別注意她的反應,根本就沒辦法發覺。
「好,春荼蘼,你儘管得意吧,我沒必要跟你說這些!」她拂袖而起,做出要憤而離開的樣子。
春荼蘼不置可否,因為若真沒必要,她就不會來了。這種口舌之爭,誰占了上風,有什麼意義嗎?她是狀師,不是打嘴架的。
第二天,縣衙那邊傳來消息,杜府派人到了衙門,要求看紀錄女死者相貌的畫像。因為杜府確實有逃妾,之前為了臉面,並沒有報案。接著,杜家的人看過畫像,說與那逃妾的相貌真的十分相似,只可惜得知得太晚,沒有親眼看到屍體,不能十分確定。
這杜老頭,還真會給自己留後路啊。進可攻,退可守,一句「不確定」,讓他有了更多的選擇。不過能把杜家牽連進來,打消了他們冷眼旁觀的如意算盤,也算達到了第一階段的目的。
旁枝末節,春荼蘼不糾纏,懂得取捨也是一個好狀師必備的素質。
而這個消息更像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傳遍長安。高門逃妾,香艷的紅繡鞋,死在井裡的大和尚、無頭女屍和屠戶,組成了令百姓像打了雞血般興奮的、充分的演繹背景。而且有確切的消息稱,這個妾不是別人的,正是老奉國公本人·老夫少妾,姦情的氣氛就更濃了。
姦夫是誰?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所以與此同時,長安縣縣衙的書吏房失火,燒了不少卷宗的事就不太引人注目了。畢竟長安太大,分大興和長安兩具管轄,此案在大興,與長安縣有個毛線的關係啊。
春荼蘼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大大的慶幸。若非春大山湊巧,提前知道了一些秘密,她又提前用不正當的手段,做了準備,就杜老頭這些布置而言,杜家還真的只會丟個臉,不會再受到其他懲罰。只不知龍椅上那位,知道這些事情嗎?就算知道,若沒她這把刀披荊斬棘,他也沒辦法吧?那麼,她用處這樣大,以後是不是可以要求一個極大的賞賜,比如赦免······
她積極準備接下去的堂審,雖說因為杜府的插手,堂審日往後推了三天,但準備這種事總是越詳細越好,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哪裡會出意外。
正伏案細看辯詞,燈火忽的明滅。當火苗再度穩定,夜叉站在她面前。
她很鎮定,仲出手。
兩掌相握,他的大而瘦削,她的白嫩嬌小和肉乎乎,形成強烈的對比,卻又分外和諧。而因為知道他會來的,所以並不意外,只是緊張。
「你不該來,太危險了。」她說。
「我想你了。」他低低的道,「不看一眼不行。」
「那天在公堂看到了。」
「不親近一下不行。」
春荼蘼心頭一悸,起身入懷,夜叉卻輕輕拉開距離。
這樣的夜,這樣的人,他真的有點沒辦法控制,再這樣下去,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可他只想守著她,若有了實質性的關係,以他五年的生命而言,就太自私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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