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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中午,白敬遠沒有回府,因為和高官權貴一起參加宮宴算是陪皇上過年。晚上,白氏一門祭了祖,白敬遠還特意向祖宗報告接回春荼蘼的事,然後就是家宴。
也不知是為了防止女眷不和睦,還是白敬遠特別喜愛這個六孫女,在男女分桌的年夜宴席中,白敬遠竟然帶著春荼蘼坐在男人那桌,頂了遠在邊關,不能回家過年的白世遺,也就是春荼蘼便宜老爸、實際上的三舅舅的位置。
說起來,白世遺絕對算是春荼蘼親生父母的媒人,當年正是他帶著妹妹白蔓君偷跑去幽州城玩,這才遇到的春大山。現在,他又頂了春大山的位置,為此春荼蘼對從未謀面的白世遺很有些好感。所謂見舅如見娘,甥舅是很親的親人,雖然她對二舅舅白世林並沒有這種感覺。
不過大宅門裡的人都是超級演員,為了哄老太爺白敬遠高興,全體成員無論男女大小,都滿臉喜慶,彼此間毫無芥蒂般,一派兄友弟恭、妯娌親愛、姐妹和睦的歡樂和諧場面,讓人覺得人生真美好。
「荼蘼,你大約是不習慣除夕守歲,就不用硬熬著了,回你的院子裡先歇歇。」看春荼蘼裝出疲憊的樣子來,知道她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環境,白敬遠溫言道,「只是初一大朝,除了祖父和你二伯之外,有品級的命婦還要帶著女兒進宮朝拜皇后。」
什麼什麼?還要進宮?自從上回的事,她很討厭皇宮的!不去行不行?
「祖父,我肚子疼,有點水土不服」她想裝病。
白敬遠笑容加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爺子是真心高興,不由得陣陣妒忌。這野丫頭有什麼好啊?不管說什麼,老爺子都愛聽,真是氣死人哪。
「若你從范陽到長安·路途遙遠,還說得過,可從官驛到國公府才一個時辰的路,你也能水土不服?倒真敢說!」白敬遠虛點春荼蘼的額頭·連嘖怒都帶著寵溺和慈愛,「知道你不想進宮,可是非去不可。我派金媽媽過去幫你挑好衣服首飾,太過年的,你也打扮得太素淨了。在家就算了,在宮裡可不能失儀於人。去吧,明早卯時乖乖給我上馬車。」
春荼蘼沒辦法·只好點頭應下。
離開全家人團聚的正院大花廳時,她感覺到白敬遠的目光一直追隨她,心中哀嘆:您就害我吧!損人不利己。我成了靶子,可別指望我吃悶虧,到時候有你老人家頭疼的!
回到凌花曉翠,金媽媽就到了,因為之前白敬遠給備了不少衣服首飾,小鳳和過兒又積極配合·所以很快就挑好了。銀紅色齊胸襦裙、櫻草色半臂、同色小羊皮靴。因為她的頭髮還不是很長,就不梳複雜的髮髻,首飾只選了精緻的翠鑲碧璽花扁方·帶細珍珠流蘇的花鈿、金絲香木嵌玉珠的手鐲,金銀絲夾纏的項圈,一對小小的花苞型耳釘。
金媽媽是府中的老人,而且直屬白老爺子,對春荼蘼的態度大方又恭謹,眼光也好,所選的衣服即襯春荼蘼的氣質相貌,不會太寒酸,顯得不重視,又不會華麗過宮中的貴人·壓別人的風頭,包管大家滿意。
被告知明天寅時就會來叫起並打扮後,金媽媽走了。春荼蘼不禁抱怨,因為白敬遠沒有早告訴她要進宮給皇后拜年的事,害她有點措手不及。本來她還約好祖父,初一早上就回來呢。
而想到金媽媽·就聯想到金一、錦衣,再想到皇宮,又聯想到上回被夜叉相救,突然就思念了起來。他這麼孤單,身邊只有錦衣這個朋友,每逢佳節倍思親,現在的他一定很淒涼吧?
心中鬱郁,想一個人待著,就叫小鳳和過兒自便,獨自上了樓。樓上她的臥室是里外兩間的格局,很寬敞,外間還連著個小花廳。
那裡是全國公府視野最好的地方,外面還接了一個類似於露台的平台,周圍以雕花欄杆圍著,夏天的時候坐著納涼,絕對一級享受。
因為第二天要進皇宮,因為不能和春氏父子過年,因為想著夜叉,春荼蘼感覺心裡乾熱乾熱的燥得慌,也顧不得冷,直接奔露台而去。才進花廳,卻發現窗子開著,嚇了她一跳,以為進了賊。可是剛要閃身而退,隱藏在陰影中的人卻上前一步。
「夜叉!」她捂住嘴,免得驚呼出口,「你怎麼來了?」隱隱,有些喜歡他在。
「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又進一步,聲音低沉,寒夜似乎挾裹而來。下一秒伸手,那件狼皮大氅在她面前伸展開。
這件皮裘非常稀有,春荼蘼要來白府,不敢帶在身邊,夜叉就拿回去了。現在,就好像是她專門夜遊的戰袍似的。黑夜,卻著雪白袍子,夜叉對自己武力值相當自信。
她走近,瞬間就被溫暖包裹。她也不問去哪,直接跟著夜叉走。像她這樣多疑的人,也不知信任是從哪裡來的。
而伏在那寬闊的背上,隔著厚厚的毛裘都能感覺他堅實賁張的肌肉,忽然就覺得臉上發燒。
這是正常的!這是科學的!的男人,吸引力太強烈,但凡接近,是個女人都會有點心跳感覺,習慣了就好了。她不斷對自己說,可是兩人的臉側幾乎相貼,聽聞他的呼吸,看到他從額角延伸到顴骨上的傷痕,她連脖子也熱起來。
但很快,當她站在一扇門前,就突然變成眼淚汪汪的。
春大山租的小院!
「我猜,你會想和他們過年。」夜叉的聲音涼,有些暗啞,卻滿是溫柔之意。
「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她的心意,怎麼知道爹今天趕到了長安為此,他才等在白府,帶她出來。
「謝謝你。」從來沒這麼挖心挖肺的想要感謝。
「去吧。」夜叉笑笑,後退一步,隱入街邊的陰影,「丑時我會再把你送回去,想必你寅時就要起身了。」
春荼蘼深吸一口氣,再不多說因為她的感激,不用說,夜叉也會懂。她敲響院門,聽著應門聲還有那堅實的腳步聲再看著那扇門在面前緩緩打開,直接就撲到開門者的懷裡,「爹啊爹啊,女兒好想你!」
春大山先被驚到,之後就是大喜,看著女兒好好的站在面前,也是眼眶發熱。拎在手中掂了掂還好,並沒有瘦。而且,曾經才巴掌大的女嬰,似乎又回到自己的手心。
「你怎麼來了?」一邊說,一邊向外張望。
長街明亮,萬家燈火,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著大紅燈籠,喜慶可是卻寂靜無人。想想也是,除夕夜室室團圓,哪裡會有長夜不歸人。
「你偷跑?」春大山不安起來。
春荼蘼推著春大山往院子裡走「進去說,進去說。」待拴好門,走進堂屋,春青陽也驚訝莫名,之後就高興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裝肚子疼,外祖父就免了我的守歲。」春荼蘼編著瞎話,「我叫小鳳把我偷偷送來,她這又回去幫我打掩護。你們知道,她身上有功夫嘛,尤其輕功。不過你們不許去問她,是我逼她的,你們若問,她更加無地自容,覺得自個兒不是好丫頭。爺爺,爹答應我。」
春氏父子被她唬得愣愣的,雙雙點頭。
「乾脆我們包餃子吧?」春荼蘼順利騙了春氏父子,高興的搓手道,「我丑時就要走,明天早上還要進什麼勞什子皇宮,太討厭了。」
春青陽是典型的大唐良民,聽這話嚇得伸手要捂孫女的嘴。他覺得在背後說皇家的事也不恭敬,豈知春荼蘼在皇權前低頭只是因為形勢比人強,不是因為尊敬和崇拜。一邊的春大山卻哈哈笑,覺得自家女兒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就是與眾不同,就是了不起哪。
白敬遠送的一車年華還沒怎麼歸置,但肉蛋菜蔬都堆進了廚房。本來,春氏父子只隨便弄了點吃的,沒有心肝寶貝在,年過得也沒有滋味。現在春荼蘼到了就不一樣,爺兒仨個一通忙活,快手快腳的包了頓羊肉餃子,正好趕到除夕正刻到來之前下了鍋。
春氏父子說笑著在廚房煮餃子,春荼蘼就站在正房裡,推開了窗戶。
她不知道夜叉藏在哪裡,她沒有武功,目力不足,無法穿透黑暗,看得更遠。但她強烈的感覺到,他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附近等她。於是,她胡亂衝著一個方向揮手,大開的窗子,明亮的燈火,可以讓外面的人更清楚的看到她。
她努力綻放最明麗幸福的笑容,因為他孤單寂寞,所以她要讓他體會到家的溫暖。哪怕只能在外面看著,哪怕不是切實感受,她也要他明白,這世上總有一處是他的歸宿。
而其實,就在街對面一處宅子的屋頂上,夜叉正坐在那裡。
他看到了她,恍然記起去年的除夕之夜,也是在她家的大門外。只是那時他正遠離,不像此刻可以安心望著。
他不自禁的彎起唇角,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發覺他也可以因為她而快樂。而她傻傻的揮手揮借了方向,還煞有介事的比劃,更逗他差點笑出聲。只是慢慢的,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碧色雙眸深幽成黑色。
她穿著淺粉色、繡著蝴蝶和蘭草的襖裙,只別一隻碧玉梳的黑髮散了,有一縷軟軟垂在臉側。她的笑容明媚,就像黑暗中一束光···…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按在胸口,因為他的心連續漏跳,悸動,令他仿佛感覺有什麼東西崩潰,一塌糊塗。
動心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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