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沒有選擇離開哥譚。
儘管他已經從傑克那裡得知,夢境當中不只有哥譚一個城市,去其他城市發展,獲得足夠多的資源,然後再回到哥譚進行角逐會是個好方法,但在布魯斯並不打算這麼做。
主宇宙的蝙蝠俠似乎已經打算走這條路了,布魯斯能夠理解他的想法,這麼多年以來,蝙蝠俠肯定已經嘗試了無數個扭轉哥譚局面的方法,但始終沒能成功,就是傻子也該意識到,這座城市肯定有什麼更高級別的不對勁。
蝙蝠俠窮盡半生的心血,未能發現這種不對勁到底來源於何處,小丑或許知道,但他也不能說,而其他人要麼不夠了解蝙蝠俠,要麼不夠了解哥譚,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
蝙蝠俠就像是站在死路盡頭的那堵牆面前不斷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縫隙,但是可惜這種不對勁的來源比他想像的更高級一些,主宇宙的故事不能完結,因此哥譚就不可能被拯救。
但現在蝙蝠俠或許也通過一些情報得知夢境國度當中的哥譚不受這種奇怪的不對勁影響,這也就意味著始終擋在他面前的那堵高牆消失了,他終於有了拯救哥譚的可能。
布魯斯知道主宇宙蝙蝠俠會有多麼迫切,如果他選擇和蝙蝠俠走上同樣一條道路,那麼就只能跟在他後面,第一個讓哥譚變好的人是拯救,第二個只是徒勞,跟在主宇宙蝙蝠俠的後面沒有任何好處。
傑克離開以後,布魯斯並沒有急匆匆的去找尋一個勝過主宇宙蝙蝠俠的方法,他現在在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傑克真有那麼好心嗎?
當然,他們兩個現在是朋友,關係倒是也稱不上差,但傑克畢竟是小丑,小丑行為模式的最優先級就是看蝙蝠俠的樂子。
幫蝙蝠俠?那隻存在於夢裡或者蝙蝠俠快死了的時候。
傑克這次提醒他的行為根本不符合小丑的行動邏輯,難道不是看蝙蝠俠不幸掛科倒大霉更有意思嗎?
這麼長時間以來,布魯斯的心理學沒什麼進步,但他的小丑學水平突飛猛進,基本上已經完全摸清了小丑的行為邏輯。
而一旦小丑的行為不符合邏輯,就證明這背後肯定隱藏著什麼陰謀,會是什麼呢?
布魯斯從頭開始進行推理。
最開始傑克找上他的時候,向他說明了這個世界的情況,用詞就是他之前說的「我在夢境國度當中建了一個哥譚。」
布魯斯也確實被他誤導了,因為他並不知道傑克在夢境國度當中有什麼樣的權柄,他認為可能是負責管理夢境國度的康斯坦丁給了傑克一定的權限,基於此,傑克的工程不可能太大,所以布魯斯才會覺得哥譚就是全部的地圖了。
但是現在傑克告訴他,地圖甚至可能不止一整個地球那麼大,這就是證明傑克在夢境國度當中的權限大的驚人,並且就算有權限,要建這麼大的地圖,一定需要很長時間。
如果這是他和席勒合起伙來籌備了很長時間的事,那麼會僅僅只有言語誤導一個陷阱嗎?
這可不符合小丑的做事風格。
小丑學第一定律,小丑出的選擇題永遠都不會有正確答案。
小丑學第二定律,如果小丑讓做題的人覺得某個答案是正確答案,那麼極有可能這個答案的真相是所有答案當中錯的最離譜的。
傑克先是用言語暗示布魯斯地圖只有哥譚一個,但卻又在布魯斯差點答錯題的前夕過來提醒他,你選的這個答案不對。
那麼傑克在暗示哪個是正確答案呢?
布魯斯又把他與傑克所進行的所有對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敏銳的發現了一點不對,傑克最後說布魯斯知道那個讓席勒能給他滿分的答案。
這會不會又是一個語言陷阱?
布魯斯的偵探直覺在告訴他是的,而由此想來,這句話其實又是在引導布魯斯,言下之意就是你應該去找那個讓席勒能給你滿分的答案。
那麼這又有什麼不對呢?
布魯斯皺著眉,緊緊的捏著手裡的筆,大腦飛速運轉。
不,答案恐怕依舊藏在傑克的話語和行為當中,是哪裡不對呢?
忽然,布魯斯愣住了,他的腦中靈光一現,果然,他總結的小丑定律是對的,傑克根本就沒有那麼好心,這背後藏著一個更險惡的陷阱。
莊園的會客室當中,席勒把報紙平放在茶几上,把手裡冒著熱氣的茶放下,從愛莎的手裡接過她怎麼也剝不開的橙子,旁邊蜷縮在單人沙發當中的海倫一邊啃梨一邊問道。
「被言語引導從而誤解某些意思也很難免吧?要是時時刻刻保持警惕,那得多累啊。」
「再說了,在黑幫體系當中能夠如魚得水也算是挺厲害的了,要不是你把我帶回來,我現在可能也橫死街頭了。」
席勒把報紙從茶几上拿起來展開,抖了一下報紙的邊角說道:「我指的不是他沒能識破傑克的語言陷阱選擇了留在哥譚這件事。」
「那是什麼?」海倫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席勒一邊看報紙,一邊嘆了口氣說:「就像你說的,在日常生活當中,誰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警惕其他人說的每一句話,要是有人存心想布置語言陷阱,會被帶進去產生誤解很正常,所有人剛到這裡的時候都面臨著生存危機,在這種情況下,就更沒有什麼精力去仔細分辨每一句話了,這甚至稱不上是一個失誤。」
「傑克去見布魯斯的第一面就利用語言引導布魯斯,讓布魯斯以為他只建了哥譚這一座城市,但這其實不是陷阱本身,而是陷阱的鋪墊。」
「傑克想讓布魯斯以為他產生了失誤。」席勒總結道。
「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海倫追問。
「這是又一重心理學陷阱——過分誇大日常生活當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出現的失誤,強調必須有人對此負起責任,從而促使對方產生急迫和緊張心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傑克會對布魯斯說,『你的心理學教授一定會對你沒有避開這麼簡單的心理暗示而感到非常失望''——這是從精神層面打壓他人的常用技巧,虛構出並不存在的周圍環境的厭惡,讓對方陷入到自責和自我懷疑當中去。」
海倫似乎對這些理論很感興趣,她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專注的看著席勒問:「那麼他打壓布魯斯的目的是什麼?讓布魯斯產生自我懷疑,從而犯更大的錯誤?」
「你的確很聰明,海倫小姐。」席勒放下報紙,看著海倫的眼睛說:「這是為了讓對方產生受迫性失誤。」
「越是覺得周圍人對自己很失望,就越是自責和自卑,就越是不敢參與到正常社交當中,就越是只能依賴打壓自己的那個人,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其目的就是為了操縱別人。」
海倫消化了一下席勒所說的話,然後便理解了席勒為什麼說傑克利用語言引導讓布魯斯產生誤解只是陷阱的鋪墊。
「他利用布魯斯生存危機時緊張的精神,讓他產生了一個很小的錯誤,緊接著又跑到他面前誇大這個錯誤的重要性,在布魯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根本沒接觸過其他人的情況下,虛擬出一種全世界都對你很失望的氣氛。」
推理到這裡,海倫又產生了另一種疑問,她問:「如果布魯斯真的因此而感到緊張,那麼他會犯什麼錯誤?或者說傑克想讓他犯什麼錯誤?」
「當然是一個更大的、更不可挽回的錯誤。」
海倫仔細想了想,但是想不到答案,於是只能用探求的目光看著席勒。
席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嘆了口氣說:「在言語上被人誤導不是什麼大事,即使是全世界最專業的心理學家,也不能說自己從沒誤解過別人,我也是這樣。」
「人類是感官生物,只能從對方的語言和動作當中理解對方的意圖,而理解這件事本身就是世界上最難的事,誤解是人類的本性,從來都難以逃避。」
「但是如果布魯斯真的步入了真正的陷阱,他就會犯一個更大的錯誤,這才是真正會為我在教育界的名聲增添打擊的錯誤。」
「那是什麼?」
「海倫,我問你,如果你因為產生一個小錯誤而被人說你的爸爸媽媽一定會對此感到非常生氣,而你還有機會彌補,還有機會讓他們不要對你失望,你會怎麼做?」
海倫思考了一下說:「我當然會盡全力彌補,畢竟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
說到這裡的時候,海倫突然愣了一下,然後她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道:「哦,我明白了!我的父母愛我,所以就算我犯了一些錯誤,他們也會理解我並原諒我。」
「但如果我因為怕他們失望而不顧一切的想要去彌補,驅使著我的將會是恐懼,而恐懼往往會讓人失去理智,犯下更大的錯誤。」
「到那個時候,原本一個可以被理解的小錯誤,可能會演變成一個真正令他們傷心的彌天大錯,而如果他們因此而表現出失望,我反而會覺得很委屈。」
「因為我正是擔心他們生氣和失望才努力彌補,即使闖出了更大的禍,他們也應該理解我是愛他們才這麼做的,於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就這樣產生了。」
「父母想要教育我不要再犯下這樣的錯誤,可我卻用他們是否理解和原諒我衡量他們是否愛我。」
「而一旦到了要求別人證明愛的地步,誤會就永遠無法解除了,因為要證明的從來不是愛不愛,而是愛的夠不夠,但不論如何都不夠。」
席勒用一種十分欣賞的眼光看著海倫,他點了點頭說:「傑克利用布魯斯的小失誤和他捏造出來的緊張氛圍,所製造的陷阱就是,他會讓布魯斯更迫切的想要向我證明他的學術水平。」
海倫皺起眉說:「是的,傑克對布魯斯說的話就相當於『這麼簡單的題你都答錯,你的老師會很失望的』,於是布魯斯肯定會想辦法好好答後面的題,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按照這個思路,布魯斯會犯什麼大錯誤?」
「他為什麼要答題?」
席勒再次拿起報紙,一邊瀏覽一邊說:「為什麼我出一張卷子,他就一定要答?」
「因為你是他的」
海倫被噎了一下,然後放低了語調,感嘆地說:「對啊,你只是他的大學教授而已,而他早就大學畢業了,沒有哪個畢業生會再回到大學參加大學教授組織的考試的。」
可是海倫又支支吾吾的說:「但我聽說你們兩個的關係很親近,他可能把你當成他的」
「父親?」
海倫點了點頭。
「那麼就要因此去參加根本沒意義的考試嗎?」席勒抖了一下報紙說:「他的畢業課題就是反抗父權,要是再來一次就考不過了,不是正說明了上一次他的考試我放水了嗎?」
「那你放水了嗎?」
「你聽說過太平洋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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