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迪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發表自己的觀點,才不會顯得太極端,這也是埃迪身為記者的職業病,托爾可不會顧及這些。
托爾直接用鍋鏟敲了一下旁邊椅子的椅背,大聲嚷嚷道:「席勒!你肯定是瘋了!你不會告訴我,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吧?!」
席勒還沒等承認,托爾就又帶著點憤怒瓮聲瓮氣的說道:「你把我們當什麼了?我們又不是沒長手長腳,又不是什麼都不能幹,你為什麼要把一切都安排好?」
「托爾托爾!別這樣!」埃迪敢忙制止托爾有些激進的言論,可是,托爾卻完全不吃這一套,他非常耿直的說:「你說超級英雄,哦,也就是托尼,可能也包括我,有各種各樣的煩心事,可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托爾露出了一個有點荒謬的表情,說:「朋友之間因為舊仇吵架、和同學鬧彆扭、情侶之間決定要不要生孩子,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你去治???」
「你要是實在太閒,就圍著九大國度跑20圈,保證百病全消!」托爾一手叉著腰,眉毛一高一低,說:「你們人類總是覺得阿斯嘉德太過粗枝大葉好吧,我也承認,我們畢竟我們是軍國,有的時候,也顧不上那些兒女情長。」
「可是,你們人類是不是有點想的太多了?」托爾皺著眼睛,顯得有些迷惑,他看著席勒說:「連這種小事你都要管??你怎麼不直接管他們的吃喝拉撒呢?!」
「吵架就讓他們吵!大不了就打一架,鬧彆扭了就鬧,他們又不是沒長嘴,自己不會解釋嗎?情侶之間的事只能順其自然,想要孩子自然就要了,這到底有什麼可管的?」
「而且,我覺得最離譜的就是,你居然把托尼的父母給復活了???」
「當然,我不是說你不應該這麼做,但是,你復活老斯塔克的理由。居然是想給托尼一個完美的結局?!」
」席勒你怎麼知道托尼想復活他的父母?你怎麼知道他的父母想被復活?你又怎麼知道,他心中自己完美的結局裡,一定要有他的父母?」
席勒剛要說話,托爾就擺了一下手,說:「別跟我說,你是個心理醫生,你都看出來了,托尼跟你明說了嗎?我可不相信他會這麼說!」
」他難道會哭得涕泗橫流的跟你說,「求求你了,你幫我復活我的父母吧,我實在是太想他們了!」他要真是這麼做了,我現在一定要去罵他是個軟蛋!」
「他要是真想復活他的父母,那就自己想辦法,他的技術實力不是很厲害嗎?多研究研究,發明個時光機出來,或者去宇宙之外,找個他父母還活著的世界看看不就行了嗎?」
「還有彼得·帕克,你想復活他父母這事是認真的嗎?我聽那個小子說過,他爸媽去世的太早了,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你確定他真的願意見他的親生父母嗎?」
;史蒂芬就更不用說了,你未免也太低估至尊法師了,卡瑪泰姬現在掌握的能量,如果全部灌進他的身體裡,讓他短暫升格到宇宙之上,也不是做不到,如果他真的無法接受自己父親的死亡,那他會去自己想辦法。」
「可要是他們想的辦法帶來了危險呢?」席勒問道。
「那他們就自己承擔。」托爾攤開手說:「不然呢?你不會連危險都想替他們承擔吧?你又不是他們的父親,他們也不是小嬰兒了。」
席勒搖了搖頭,就好像和托爾沒話說一樣,托爾聳了一下肩說:「我知道,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想要,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
「你又想要超級英雄們精神狀態穩定,又想要他們的能力得到增長,又想要整體環境積極向上,又想要每個人都幸福,席勒,你不覺得你太貪婪了嗎?」
托嘆了口
氣,看著席勒說:「當然,我知道,你很厲害,沒有你,人類走不到今天,可是。你不能總活在自己能完美的處理所有事的幻想里,這是不可能的。」
托爾用雙手扶住兩把椅子的椅背,說:「洛基以前也經常犯這種病,戰場上進行戰術指揮的時候,他又想要敵軍損失大,又想要我方不損失,同時裝備炮彈乃至於武器磨損,都得比對方小」
「要是這個世界上的好事要是讓你們全占了,那其他人還玩什麼?哪怕有一兩個對手,讓你取得了這樣的勝利,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露出這麼大的破綻。」
托爾搖了搖頭說:「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有的時候,洛基就是想太多,你也一樣,這是你們這群象牙塔里出來的學者的通病。」
「在理論當中,所有事都是可行的,當然,我不否認這一點,理想情況下是這樣的,如果你的能力足夠,也很有可能讓事情朝著這種方向發展。」
「但是。你們腦子裡沒有「不完美」的預期,不允許任何損失和犧牲,而一旦出現了你們計劃之外的事,你們就要再制定一個無比複雜的計劃,把這種苗頭消滅掉。」
「一個真正優秀的戰略家,必須接受犧牲。」托爾一詞一頓的解釋道:「你或許會覺得。我不是犧牲的那個人,所以我才能說出這話,但實際上,我堅信。在我達成結果的路上,我犧牲的不會比他少,我也不會對他有額外的同情,因為,我們只是分工不同。」
「你將會是一個偉大的君王。」席勒評價道,可托爾卻搖了搖頭說:「不,我更想當個好哥哥。」
「每當洛基告訴我,他有更好的戰術,他有更好的辦法,他能讓更少的人犧牲,我總是會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態度,就好像根本不願意聽他講。」
「但這其實是在保護他,戰爭一定會有流血犧牲,他太過於關注這一點,總是想著用計劃和戰術去彌補,在最開始。或許能夠減少損失。」
「可總用這樣的思維去思考,到最後,戰術的目標從獲得勝利,變成了減少損失,那是不是之後的某一天,就會為了減少損失,而放棄勝利?」
「而如果放棄了勝利,那犧牲不就沒有價值了嗎?」
托爾又用鍋鏟敲了一下椅背說:「接受損失。是為了達成一個最好的結局,而不是為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不去接受損失,拒絕損失不是目的。」
「更何況」托爾又輕輕搖了搖頭說:「洛基曾數次為了他完美的計劃,提出要以自己作為誘餌,而每一次,我都果斷拒絕,他就覺得我不可理喻。」
「但實際上,當他站在所有人面前,去闡述他的理念,說到敵人一定會因為他的羸弱,而降低警惕的時候,我感覺到的不是讚賞,而只有心痛。」
托爾皺起了眉,就像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一樣,說:「我知道,他一直在為因體質孱弱、與阿斯嘉德人格格不入這件事,而感覺到難過。」
「洛基是個多麼高傲的人,他在眾人面前直接承認這一點,無異於拿著一把刀,捅向自己的心臟。」
「眾神之父在上,他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這個哥哥,才會覺得,我需要他往自己的傷口上插一刀,才能取得勝利?!」
「所以,我拒絕他的時候,那些不屑和憤怒,並不是演出來的。」
「永遠也別把我當成一個,需要以犧牲親人為代價,才能達成目的人,我永遠也不會當那樣一個懦夫!」
「咳咳」埃迪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然後說:「席勒,托爾話糙理不糙」
「你覺得,超級英雄們發現你傷害自己的靈魂,去復活他們的親人,他們真的會高興嗎?」
埃迪抿著自己的嘴,把嘴唇往上聳,鼻子
也皺起來,露出了一個有些複雜的表情,說:「恕我直言,其實在我看來,這有點恐怖。」
「當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替我做了一個我原本可以不用做的選擇。」
埃迪攤開手,給席勒分析:「原本,人死不能復生是已經既定的事實,對吧?」
席勒緩緩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他的答案,畢竟,在他沒和死亡做交易之前,這的確就是事實,而且是全世界所有人類公認的事實。
「那麼,在我前幾十年接受到的教育當中,人死了,就是死了,雖然當時,我會感到悲傷,過後也會感到懷念,可我其實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後來,我遇到了一些朋友們,他們對我很好,我們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而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和我非常要好的朋友,要犧牲自己,去復活我的親人。」
「沒錯,我是很懷念我的親人,直到現在也是,可我也知道,我的朋友要為了復活我親人這件事,付出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
「而當他真的這麼做了以後,我就面臨了一個選擇,是選親人,還是選朋友?」
「而我本來其實已經接受了失去親人的這個事實,我原本是可以不用做這個選擇的。」
」可我不希望他選朋友」席勒又開口說:「因這是我的目的」
「可這個世界上不只有計劃和目的。」埃迪看著席勒的眼睛說:「我知道,孤獨症譜系的患者,有的時候,對於情感的感受比較微弱,對於自身情感的表達也不完善。」
「可是,你的智慧應該會告訴你,托尼·斯塔克沒法不選你,他可是個超級英雄,一個高尚的好人。」
托爾也在旁邊幫腔道:「托尼絕對不可能為了復活自己的父母,而犧牲朋友,你讓他這麼做,不如殺了他。」
席勒抿著嘴,有些僵硬的說道:「所以,我不應該復活他的父母?」
「關鍵在於,你不應該犧牲自己。」埃迪又強調道。
「但那並不是犧牲。」席勒又開口說道:「我沒有死,而我付出的代價,也可以收回來,一切都可以挽回」
埃迪把目光落在了席勒的頸側,問道:「是嗎?那也是嗎?」
席勒本能伸出手,用顫抖的手指。在自己的鎖骨上摩挲了一下,沉默著沒有回答,而托爾卻看著他的眼睛說:
」如果要我挑出,我最不相信的洛基所說的一句話,那一定是「相信我,我不會受傷」。」
席勒在托爾的眼睛裡,看到了與他整個人粗獷的氣質截然不同的清醒和敏銳,他聽到托爾說:
「或許,洛基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他以為自己不會受傷,而真相卻是,他的那道傷口被撕開了太多次,以至於他已感覺不到痛。」
「但這不意味著,作為他的親哥哥,我可以像其他陌生人那樣冷漠,覺得他對自己的傷口再插一刀,是自作自受,因此不需要被拯救。」
「我想,托尼也是一樣,不是嗎?」
在這一瞬間,席勒在托爾的眼睛裡,看到了洶湧澎湃的海浪,那些於北歐冰原之上,升騰起來的霧氣之中,也有許多像是森森松枝一般鮮活的生氣。
房間中依舊迴蕩著窗外傳來的聖誕歡歌,而在依舊有些茫然和混亂的思維當中,席勒再度想起他的朋友們時,時常出現的計劃和安排,忽然消失不見了。
而出現在他心中的,是一種令他感覺到陌生的東西,急迫、酸澀,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
當席勒的眼神出現在屏幕上時,站在屏幕面前的史蒂夫,緩緩閉上眼睛,說:
「或許,他在思念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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