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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櫻看著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臉上不見半點平日裡的精神奕奕的莊氏,一顆心仿佛是被人攥在了手心裡,越收越緊。
方昕遠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似乎在逐漸變得明朗。
然而,卻也越來越複雜了……
江櫻就這麼看著莊氏,良久才開了口,聲音已經恢復了大半平靜,轉頭看向方昕遠,問道:「是不是只要找到能暫時克制住此毒的藥材,奶娘就能有救了?」
「也只是能拖延些時日而已……」方昕遠有些不忍地說道。
「那也是好的。」江櫻臉色略顯木然地點了點頭,又道:「肅州城名醫無數,韓家也在盡力解決此事……我想奶娘一定可以等到那天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保住奶娘的性命。
方昕遠聽罷默然了片刻,而後,目光堅定地看著江櫻,道:「還有我。我也會盡力而為——」
看著這樣認真的方昕遠,江櫻微微一怔。
「我要讓肅州城裡這幫庸醫瞧瞧,我方家數百年傳承下來的醫術可不是蓋的!」方昕遠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胸膛說道。
末了又對江櫻說道:「所以你可千萬別自作多情,覺得我是為了你和你奶娘……」
不料江櫻聽罷卻是反常的彎唇微微一笑。
方昕遠被她笑的心驚膽戰——這該不會是真的以為自己是為了她吧!
雖然,雖然他一時間也有些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剛想要開口再解釋兩句,卻聽江櫻對他輕聲說道:「謝謝你,方昕遠。」
「……」方昕遠愣住了好一會兒。
他得有多久不曾聽到江二用這麼友好溫柔的聲音同他說過話了?
好像自打從來到肅州之後。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吧……
久到他甚至都要快記不起當初的江二面對他的時候,那含羞帶怯、面紅腮熱的樣子了。
不對……他,他這是在……懷念嗎?
可是這究竟有什麼好值得懷念的啊喂!
方少年忽然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也隱隱有了要發燒的跡象。
接下來的整整兩日,在一江春里幾乎都是整日都瞧不見江櫻的身影。
她這兩天早出晚歸的跟著方昕遠四處采尋草藥,可謂是將錦雲街方圓幾十里內。都翻找了個遍兒。
然而整整兩日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饒是如此,江櫻也沒有半點氣餒之意。
雖是食之無味,但也儘量的該吃就吃,該睡便睡。
她懂的道理或許並不多,但卻也明白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哭天喊地和尋死覓活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只要還有半點希望,她就不能放棄。
次日晨早。
正東方青灰色的天際,迸發出第一縷金色的光芒之時,江櫻推開了窗戶。
今日是李氏出殯下葬的日子。
莊氏的情況顯然無法到場,她只能一個人過去送李氏最後一程。
洗漱乾淨之後。江櫻挑揀了一件素白色繡銀色暗紋的裙衫,髮髻上也僅僅只簪了一根銀釵,其餘的首飾一概未碰,素淨到了極點。
江櫻來到桃花鎮的時候,不過也才辰時。
宋家大門兩側都掛著白綢,站在門口往裡看去,入目便是無暇收拾的庭院,院中擱置著辦喪事所要用到的一應物品。
再往裡看。便是被收拾出臨時當做了靈堂的堂屋,正中央是剛上了漆的棺木,黑底金字的「奠」字刺目無比。兩側的白色紙紮靜靜的立在那裡,靜謐卻沉重。
江櫻望著這一幕,心底難掩悲涼之感。
實則近來辦喪事的情況,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鎮,而是對於整個肅州城來說。都已成為了常景。
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麼來這麼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著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著這一幕,心底難掩悲涼之感。
實則近來辦喪事的情況,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鎮,而是對於整個肅州城來說,都已成為了常景。
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麼來這麼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著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著幾日下來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面容憔悴無比的宋春月,心中五味繁雜。一時間卻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辭來——
「還不進來幫我洗菜嗎?」見江櫻站著不動,宋春月竟然勉強地勾了勾唇角說道,「雖然今天來的人不多,但兩桌估計還是有的,我自己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
竟然是反過來在安慰江櫻。
江櫻意識到這一點,微微怔了怔,而後抿了抿唇點頭說了聲:「好。」
言罷便舉步朝著宋春月走了過去。
來到堂屋之中,江櫻這才看到宋春風跪坐在一排紙紮後,正低著頭往火盆里投燒著紙錢。
江櫻一走進來,他便似有所查一般地抬起了頭來。
「櫻櫻來了。」宋春風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江櫻說道。
江櫻點點頭,接過宋春月遞來的孝布掛在了脖子上。
宋春風也站起了身來,取了三炷香遞給江櫻。
江櫻在一側燃著的白蠟上將香點燃,雙手舉起,正對著棺木躬身連拜了三次。
想到往昔李氏對自己的種種好,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朦朧成了一片。
再有一個時辰,李氏便要入土為安。
但江櫻覺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掉李嬸——這個在她來到這個陌生時空之後,第一次給她送肉吃的人。
江櫻不著痕跡地將眼角的淚水拿衣袖擦去,恐被宋春風和宋春月看了去觸景生情。
「春風——」
忽然,江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春月,江櫻……」梁文青邊走來邊喊道,好在她平日裡雖然驕縱慣了,但好歹還知曉在靈堂前要顧及死者的規矩,聲音放的極輕。
宋春風恍若未聞,重新跪回了蒲團之上。
梁文青對他的態度早已全然不在意,再加上她也很懂得失去母親是怎樣一種悲痛,故此刻看向宋春風的眼神里只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再過一個來時辰幾家的親戚應當就過來了,我們先去廚房準備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
按理來說,宋春月作為嫁出去的女兒,這些事情本是輪不到她來操持,但宋春風至今未娶,家中連個女眷都無。
自然,宋春月也並未存有任何怨言。
對於她來說,這本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我,我先給嬸子上柱香。」梁文青忙地說道,生怕宋春月會剝奪她借著上香多同宋春風相處片刻的機會。
宋春月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蒼白削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寬大的孝衣仿佛是掛在身上的,風一吹人就要倒下去一般。
江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擔憂地皺了皺眉頭,而後道:「春月,不然這樣吧,我先去廚房準備著,你回房裡歇歇,等待會兒有人過來了,我再去喊你。」
「用不著。」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春月的口氣倒是恢復了以往的幾分颯爽,可聲音里的疲憊和沙啞卻是如何也遮蓋不住。
江櫻皺眉道:「可你的臉色……」
然而她話剛出口便被宋春月打斷了,宋春月沒得商量地說道:「別說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這兩天你為了嬸子的病也沒少費心費力,別廢話了,咱倆一起儘快給拾掇好了,也好儘早歇息去。」
這番話說的果真是既爽快又輕鬆——
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了……
興許是這番過於爽快的話徹底耗光了宋春月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故她話音剛落,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春月!」
江櫻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住了宋春月的半邊肩膀。
再低頭一瞧,人竟是已經閉著眼睛昏迷了過去……
說好的一起儘快拾掇好,然後一起儘早歇息呢!
江櫻欲哭無淚地看著懷中的宋春月,一面對宋春風和梁文青道:「快去找郎中,春月昏倒了!」
「什麼,又昏倒了!」宋春風皺著眉站起了身。
江櫻和梁文青俱是一怔。
什麼叫……又昏倒了?
「這幾日加起來已經昏了十次有餘了……勸她去歇著偏生不肯聽,昨日裡請過大夫,說是操勞過度,歇一歇便沒事了。」宋春風嘆了口氣,道:「暈了便暈了吧,暈了也好,將人扶進去躺著便是,不必去請什麼大夫了。」
江櫻面色複雜地看了宋春月一眼,只得和梁文青合力將人扶進了內間歇著。
這一上午,又是出棺下葬,又是準備酒菜招待宋李兩家的親戚,江櫻和梁文青忙得不可開交。
梁文青卻是樂得其所。
她覺著由此一來,她同宋春風之間的關係,在無形中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這回倒並非是梁文青的錯覺,而是事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