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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遠臉色複雜的已經無法言表。
一側的梁平見狀不由著急了起來,無奈地對江櫻說道:「好了阿櫻,快去熬湯吧,其它的改日再說也不遲——」
方昕遠聞聽簡直要感動的淚流滿面。
終於有人開口替他解圍了啊!
江櫻聽到這裡,果然頓時恍然了過來。
險些被帶的忘了最重要的事——
「對……」江櫻點著頭,看向方昕遠道:「那我們改日再比。」
方昕遠:「……」
他真的沒有想過要跟她比?
卻見江櫻已經和晉起比肩走了出去。
江櫻轉頭看向一側的晉起,道了句:「晉大哥,謝謝你。」
謝他?
晉起腳下微微一滯,而後道:「沒什麼好謝的。」
江櫻似笑非笑,亦沒有再多說。
二人一同來到了廚房裡。
江櫻將參片切好洗淨後丟入了湯罐中,生火加了水。
晉起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地搭把手。
過程中,江櫻極為專注,一句話也沒有說。
晉起亦是沒有說話,而是在回想著方才莊氏的病情。
莊氏的情況並不像是疫病惡化後的症狀——
反而像是用藥不當造成的體虛血虧。
想來再加上昨日的紅草丸,更是雪上加霜。
顯然這是從一開始,就因不夠了解毒性而急於解毒,用錯了藥。
方昕遠雖是在這方面極有天賦,卻也沒免得了在找到正確的答案之前走了一條岔路。
只是這條摸索而來的岔路,很有可能會賠上莊氏的性命。
前世的這個時候,肅州城被瘟疫籠罩,不明情況的他也只當是天災,由於這場『瘟疫』在肅州城肆虐了近兩月之久,故他對此疫病從發病到死亡的經過,印象極其深刻。
饒是隔了一世之久,每每回想,他仍舊覺得當時的肅州城同煉獄無異。
換而言之,現如今肅州城的境況,並不算真正的慘烈。
待十日半月過去,才是這疫病最為肆虐的時期。
肅州城包括周邊的村鎮在內,百姓人口約有十萬之多,然而這場疫病過去之後,肅州城中有幸得以存活的百姓,竟是不足千人。
而他正是倖存的這千人之中的一個。
所以,前世的他可謂的目睹了這場浩劫的整個過程。
他本就非良善之人,只要事情不脫離自己的掌控,他絕不會白費力氣去改變什麼。
而且,若任由肅州韓家的勢力就此擴張下去,日後對於他來說絕對會是個極大的威脅。
故不管是從什麼方面而言,他都沒有打算、沒有理由去阻止改變這場災難,挽救韓家和肅州城。
他從來都不是個什麼好人,更沒有意願去做一名救世主。
冷眼旁觀,這是晉起從一開始便打定的主意。
可現如今……
晉起看了一眼江櫻消瘦的臉龐,和看似冷靜實則卻憂慮重重的眉眼。
江櫻做好了一切之後,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了下來,又拍了拍身側的另一張凳子,對晉起說道:「晉大哥,這參湯得一會兒熬呢,先坐會吧。」
晉起在她身側坐下。
「害怕嗎?」晉起忽然問道。
「嗯?」江櫻轉過頭來,一時未反應的過來晉起問的是什麼。
晉起復又問道:「看著肅州現在的模樣,會覺得害怕嗎?」
江櫻想了想,誠然的點了點頭。
她是怕的。
每天都有這麼多的人死去,越來越多的人的性命遭受到威脅,且還有她在乎的人在其中。
她怎麼可能不怕呢。
「方才奶娘忽然吐血,我真的很害怕。」江櫻說罷微微吐了一口氣,像是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可以得到片刻的放鬆一般。
莊氏染病以來,她還從未跟誰說過她很害怕諸如此類的話。
說來也不知是為什麼,仿佛只要是在他面前,不知覺間,就會泄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但話說出來,江櫻卻又有些後悔了。
她轉過頭去看向晉起,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晉大哥,這樣說你該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吧?」
其實,她好像真的也不算有用……?
總是這麼有自知之明,也不算是什麼好事……
不料晉起說道:「女子要那麼有用做什麼。」
這樣啊。
江櫻想了想,覺得這句話里所包含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總之就是想說她沒用但偏又不好意思說的太明白?
這個認知讓江櫻感到挫敗,並有些不死心地補充解釋道:「其實我也只是偶爾……」
然而話未說完,便被晉起打斷了道:「我知道。」
江櫻看了他一眼。
入目卻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
江櫻只當他是不耐煩了,便也未有再多做解釋。
畢竟現在奶娘生死未卜,她也確實沒有太多的腦筋來想著怎麼攻克男神。
晉起的重點顯然也不在於追究她究竟有沒有用,已經相當自然的翻了篇兒,提起了正事,淡聲道:「依我看,莊嬸的情況並不像是瘟疫惡化後的症狀。」
江櫻臉色一凝,像是忽然被點醒了一般。
這幾日來,她也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由於莊氏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的惡化,她根本無暇去追究這種不對勁究竟是因何而起。
然而此刻經晉起一提,她忽然便想起了諸多問題來。
比如,奶娘從一開始發燒到現在,期間根本沒有任何過渡期,更不存在時好時壞的情況。
雖說此毒同人的體質有關,但依照奶娘的體質來講,說什麼都不該比普通人惡化的要快上這麼多——
而且還有一點……
「奶娘好像至今都沒有出過紅疹——」江櫻一瞬不瞬地看著晉起說道。
按照此毒發作的過程來說,起紅疹是必然的。
只有起紅疹之後,患者的情況才會進一步惡化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晉起見她一點就通,眼底帶上了些許讚賞,後又繼續循循善誘地說道:「所以莊嬸今日之所以會吐血,應當是別有原因。」
「別有原因……」江櫻低聲喃喃道,一邊飛快的思考著種種原因。
晉起見狀似隨意猜測一般的口氣,說道:「或許是用藥不當所致。」
「用藥不當?」江櫻聞言倏然睜大了眼睛,片刻之後,便下意識地搖了頭,說道:「應當不會的,方昕遠配藥時極小心,且每一味藥他都是親自嘗過的,絕不會錯的……」
絕不會錯?
「你這麼信任他。」晉起嘴角微微抿起,儘量控制著自己的口氣。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這麼維護他。
方家可遠遠不是表面來的那麼安分。
雖說這個方家少爺或許並不知曉這其中的內情,但為什麼會這麼值得她這樣信任維護?
定是還是有朦朧不清的感情摻雜在其中吧。
江櫻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說信任倒是談不上,但方昕遠在這件事情上付出的認真和心血,她卻是看得十分真切的。
「他對待這件事情上,很認真的。」江櫻如是道。
晉起沉默了片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吃味的話,只道:「用藥不當也不一定就是配錯了藥。」
江櫻聽得半知半解。
方昕遠在醫學上顯然格外的有天賦,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研製出了解藥中的二十種藥材。
只是大概因為近來壓力太大,一心想著配製解藥來解毒,注意力被局限住了。
若能有個人提醒一二,他必能發現問題所在。
他若說的太多,只會讓江櫻察覺到不對。
她在很多方面的確遲鈍的可以,跟聰明敏銳扯不上關係,但偏偏卻有一種透過細節直接找出問題所在的特殊洞察力。
他縱然有意想要幫她一把,但也不?好太「明目張胆」。
因為不管如何,他都絕對不能將肅州城的命運擅自改變,更不能因此泄露自己重生的秘密。
江櫻聽罷點了點頭,道:「也好,等回頭我問一問方昕遠。」
不光是因為晉起的話,她自己也有太多的疑問。
只是,晉大哥是怎麼這麼了解毒發的過程的?
看來晉大哥很關注疫情啊。
之前嘴上說著讓她不要多想多管,只管好好在家呆著哪兒也別去,但自己卻在偷偷上心注意著……
真是個彆扭的少年呢。
「方昕遠是大夫,你不妨去問一問他。」晉起點到即止。
晉起看她一眼,不再多說。
他只能幫到這裡了,不然定會影響到前世該有的經過。若此事受到改變,那麼太多事都會脫離他的掌控——
餘下的便要看方昕遠的悟性和莊氏的造化了。
還有一點。
他要找個機會確定一下,方昕遠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心要幫她,是否真的如表面上表現的一樣對內情一無所知——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晉起起身說道。
江櫻怔了怔,卻也只得點頭,「那我送晉大哥出去。」
「不必了,當心看著參湯。」晉起說罷便徑直走出了廚房去。
江櫻卻堅持將他送出了廚房去。
晉起心下頗有幾分無奈,面上卻不表露出半分。
當下行出廚房,走了不過二三十餘步,迎面忽然遇見了一個隨從打扮模樣的圓臉少年正往後院走來。
晉起不可查地將人打量了一遍。
這不是一江春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