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筆法,對商無咎的震撼更加強烈。
從孔毓良的第一句話開始,他就把自己和要被斬的那隻鬼聯繫在了一起。
原因無它,只是因為他對這個老頭兒的本事可是比別人清楚多了。
畢竟老頭兒的主要活動區域是他管轄的平溝區。
同時,他也有一股異常強烈的預感,他幹的那些事情可以逃避別人的眼睛,包括有關部門的監控。
卻絕對逃不脫這老頭兒的春秋筆法。
他只要有什麼地方惹起這老頭兒注目,就是他的不能見光的行為大白於天下的時候。
有這個心理上的威懾,他躲還躲不過來,哪裡有膽量往前湊?
他第一次後悔來趟這趟渾水。
鬧不好自己的升官夢實現不了,反而把自己現在的基業給搭進去。
這麼一會兒工夫,趙文龍聚集了一些力量,讓自己的腰杆挺直,讓自己的腿堅硬,重新站立起來。
他要作最後的努力,否則這輩子就沒有再站立起來的機會了!
「你胡說!你即使有春秋筆法寫出的春秋密卷,也不能信口雌黃!還七宗大罪?那不是你說有就有的!我絕對不服!」
趙文龍聲嘶力竭地低吼,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狂。
「既然如此,我就將你的罪行公布於眾,以免你死不瞑目!
「第一宗大罪,你身為國有財產的守護者,卻當了國有財產的蠹蟲,侵吞一億有餘,並轉移到境外賬戶。
「第二宗大罪,你身為密雨區一把,本當為民之保護者,卻慵懶無為,怠於政事,導致治安紊亂,經濟停滯。
「第三宗大罪,你無所作為,卻貪功爭權,為了政績,膽大妄為,排擠同僚,採用卑劣手段,打擊報復。
「第四宗大罪,你謀殺同僚,為了自己的政績,竟然派遣殺手,謀殺密雨區二把手,手段殘忍,罪不可赦。
「第五宗大罪,你謀殺外商,不顧國家的利益和聲譽,把自己的貪慾置於國家利益至上。
「第六宗大罪,你道德敗壞,犯下重婚罪,有私生子女四人,另外還與十名女子保持不正當關係。
「以上種種,每一條都證明趙文龍此人已經徹底敗壞,不但不夠一個人民公僕的資格,而且也喪失了一個正常公民的品質,更不要奢望什麼升官擔任約盟盟襄了!約盟的好名聲絕不能讓這個人所敗壞!因此,我建議,立刻取消這個人的候選人資格,立刻將他羈押監禁,防止他狗急跳情,或者尋機逃逸,然後把他交給有關部門處理!」
孔毓良話音未落,就聽到咕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傳來。
眾人一看,剛才還在那裡直挺著脊樑的趙文龍再一次摔倒在地。
這回和第一次不一樣。
第一次的時候,他摔倒在地,還在那裡努力掙扎意圖再起來。
可是這次,他卻如同被抽走了脊樑,再也沒有動靜。
估計是他再也想不到,他的那些隱藏極深的罪行,怎麼被這個老頭兒全都給揭露出來。
這要是一件兩件,他還可以狡辯一番,竟然抄底兜出了他的所有罪行,他就是有八隻手也捂不過來了。
這讓他徹底絕望!
百里良騮事前不用知道會有這樣一個結局。
別說他對這個趙文龍沒有一絲好感,就是有,也不可救藥了。
回應孔毓良的建議,百里良騮一揮手:「把趙文龍帶下去!」
後面噌噌噌跑來四個保安,都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對孔毓良敬個禮,就跑過去捉人。
作為安保署副署長,孔毓良早有準備。
四個保安分出二人,架起趙文龍就走。
剩下的兩個,原地立正站好,準備繼續抓人!
「我不玩了!」
誰也每想到,根本沒有人理的的商無咎,突然尖叫一聲,拔腿就跑了出去!
原來他看到好端端的趙文龍被如狼似虎的兩個保安硬生生地拿下,一時沒挺住,愣是給嚇尿了!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類似趙文龍做的惡事,他也沒少做!
那個孔毓良既然能知道趙文龍的斑斑劣跡,沒有道理不知道他的。
而且他也知道,他本人沒有那麼招人喜歡,沒有可能那個春秋筆法會對他網開一面。
剛才雖然宣布的是趙文龍的六宗大罪,每一宗他都有!
趙文龍是不是一邊聽一邊心中崩潰,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行了。
再加上那兩個保安往那裡一站,他就幾乎崩潰了!
這顯然是為我準備的!
否則,這兩個瘟神一樣的傢伙,為什麼不跟著趙文龍一起走?
而又是為什麼原來沒有這兩個東西現在要有?
正在這時,他又偷眼看到那個催命判官一樣的孔毓良老傢伙,又拿起那個破本本,正在猛烈地翻頁!
上次就是這樣,一陣猛烈的翻頁以後,往案上一拍,就開始宣判,轉眼的工夫,就把趙文龍給辦了!
辦他之前,趙文龍還生龍活虎;辦之後,就成了一條落水狗,還是淹得半死的。
現在一切徵兆都和以前一樣,這次不是故伎重演又是什麼?
而且這次他的目標肯定就是我!
第一個讓趙文龍擋槍,沒有直接打擊到我到我的頭上,就已經是天大的僥倖了!
這樣的便宜有一還能有二?想都別想了!
等你的打擊下來我想跑也辦不掉了,那兩個保安肯定撲過來抓住我!
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死了再跑嗎?我有那麼傻嗎?
於是,他驚叫一聲,撒腿就跑。
這個時候,他哪裡還有平溝區一把的風貌!
他實在是顧不上這些,跑得再狼狽一些,也比那個趙文龍嚇癱的樣子好看!
而且他接著來的下場如何,一定慘不可言!
我堅決不要!我要逃跑,只要不被他們當場抓住,逃離了虎口,躲進我商家老巢,我大哥就一定會救我!
我以後一定老實作人,哪裡都不亂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門口。
門口有警衛,他們受命不讓人進來,可是沒有說讓他們攔人不讓出去。
於是也就沒有阻攔,讓商無咎順利跑了出去。
然後,他就一路如同瘋狂一樣,從今天早上上山的那條路跑了下去。
他也顧不得形象,甚至顧不得安全,一路跌跌絆絆,摔倒在地的時候,就順便滾一段路。
他下山的速度,要比上山的速度快了三倍有餘。
到了山下,他的那個保鏢兼司機已經開車等在山腳,那裡是山路和公路的接頭之處。
商無咎跳上了車,一溜煙開走了。
大概跑出三四公里,後座上傳來一個聲音:「路邊找一個地方停下!」
商無咎下了一跳,驚問道:「誰?為何停下?」
後面那個聲音說:「唉!是我,公子殷暗,你安靜一下,我大哥有要事找你說話。」
原來商無咎上車以後,如同死狗一樣,還剩下一口氣,整個癱瘓在前面的副駕駛座位上。
竟然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公子殷暗。
公子殷暗看他這馬尾巴栓豆腐提不起來的樣子心裡也是搖頭不止,也沒有心思和他說話。
直到大哥公子明行電話打了過來。
這個電話系統很高級,安裝在這輛小型臥車的後車廂里,可以視頻對話。
商無咎不悅道:「你大哥?他憑什麼命令我停車和他說話?不要停!繼續開!」
公子殷暗說:「我大哥說是你大哥要跟你說話,讓你立刻停車!你還要繼續開,不停車嗎?要不要我轉達你的原話,讓我大哥告訴你大哥就說不聽你大哥的話?」
商無咎愣了一下,晃晃腦袋琢磨一下,才明白是他大哥商子政找他說話。
趕緊讓司機停車,在路邊找個空地停下。
同時嘴裡嘟囔:「不早說清楚。」
車停住以後,商無咎下車然後進入後車廂,腦袋一對準那個屏幕,就看到他大哥商子政怒氣沖沖的看著他。
接著,劈頭蓋臉地罵過來:「你個愚蠢無比的東西,你為什麼要主動撤出競聘?」
原來商子政和公子明行一直看著現場直播,他們也沒有想到那個同盟軍趙文龍突然惡行敗露!
不過,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家族推出的候選人竟然是如此不堪,人家還沒有動手,自己先被嚇破了膽!
他跑得是那樣快,那樣突然,以至於商子政根本來不及採取什麼措施。
還有,在那個競聘現場,他可以看到商無咎,出了會場,就失去了對他的監控。
因為那整個丫山南麓的山路除了最基礎的一些永久性監控以外,根本就沒有滿足緊密跟蹤一個動態目標那樣的監控系統。
故此,從跑出會場大門到進入臥車的這一段時間,商無咎就成了一個失聯人物。
既然失聯,商子政也就沒有辦法制止他的潰逃,也就徹底成就了他的退出競聘擅自行動。
他這樣一搞,整個破壞了商子政和公子明行的全部安排。
二人都是心志沉穩之輩,對當時的情況做了一個全面的分析,認為商無咎的情況還沒有達到必須自動退出的地步。
即使加上商無咎擅自退出這個錯誤,也沒有山窮水盡,還依然存在挽回的餘地。
所以二人就決定,對這個不堪大用但是還不得不用的商無咎給予嚴厲的批評,責令他立即返回競聘現場。
當然,就這樣回去,百里良騮肯定不干,必須商子政出面和百里良騮講數。
講數,就是通過討價還價,給百里良騮一方好處,以此來換取他的讓步,不追究商無咎剛才犯下的這個超級愚蠢的錯誤。
這步先走通,然後下面才有文章可做,否則,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聽到大哥的怒罵,商無咎也是非常鬱悶。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個孔老頭的厲害!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比趙文龍更嚴重!
「我如果被他們捉住,我可不敢保證守口如瓶!
「如此,你還敢讓我在那裡和他們直接對抗嗎?
「搞不好,我也進去了,還任何好處都得不到!」
由此可見,商無咎也不是善茬,他反而將了大哥一軍。
商子政沉默了。
如果沒有三菱丸旦的那個條件,他說不定真的放棄了。
現在,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個位置必須得到。
於是他對商無咎說:「這個位置太過重大,你必須回去,其它的事情,都交給大哥我來辦理!」
「還得玩兒?難道非要把我玩兒死?不玩兒死決不罷休?」
聽了大哥的命令,商無咎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兩眼泛紅,欲哭無淚,鬱悶至極,恨不得一頭撞在那個視頻電話屏幕上。
最好是穿過電話,撞在大哥那張鐵青色死板著的臭臉上。
不過,這些情緒,他也只是悶在心裡,不敢發泄出來,實際他也知道不宜發泄出來。
他也混跡官場多年,知道大哥的苦衷。
在過去的年月里,大家也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使他在官場上一帆風順。
他也知道,他自己不是商家家主一系的直系後代,這樣當官的機會本來不應該是他的。
但是在直系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他就被選上了。
為了保證家族的大局,如果必須有人犧牲的話,當然是他這樣非直系的子孫。
這個覺悟他倒是有,有人也給他當面鑼對面鼓提起過,他也做好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可是,他明顯和大哥在需要不需要方面判斷不同啊。
我在現場,我從趙文龍的恐懼中,感到了真切的死亡!
給趙文龍定的六宗罪,我還多一宗呢,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哥對我的支持和關照,我一直銘記在心,歷歷在目,一直在努力工作,以便回報大哥。
可是,這次真的不同啊!
這此再回去,明明就是受死,不是失去了報答大哥的機會了嗎?
看到商無咎一臉糾結,甚至深深的一抹怨恨,商子政再次放緩口氣。
說道:「時間緊迫,你現在立刻趕回去,路上我給你解釋一下,為何這樣作,然後也和你說一下,為了你的上位我打算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