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蔡京的話之後,秦檜臉色頓時一變,抬起頭來,臉上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神色,看著蔡京,好一會兒,才猶豫的問道:「不知道蔡相公,這話所謂何意!」
雖說是蔡京貴為太師,位高權重,而秦檜不過只是個御史中丞,但是在和蔡京相交的時候,秦檜並沒有太過於卑躬屈膝,就算是蔡京指點了他很多,他對蔡京有的也只是恭敬,並無阿諛。
看到秦檜眼中那不卑不亢的神色,蔡京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自己所中意的接班人,從他的身上,蔡京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風度翩翩,只是歲月不饒人,眼下自己,已經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之中了。
蔡京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抬了抬眼皮,然後看著秦檜,好一會兒,才輕聲的說道:「眼下這白清已經被羈押在了大理寺當中,你的目的也達成了吧!」
秦檜聽到蔡京的話,稍稍猶豫了一下,這才回道:「雖說這個時候,我應該對恩相說知足才是,不過我總是覺得,那白清在裡面,恐怕不會怎麼樣傷筋動骨!」
聽到秦檜的話,蔡京的眼中帶著幾分讚賞的目光:「你能夠看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確實,那白清就算是在大理寺里走上這一遭,到最後恐怕也難有什麼損傷,不過就是多了幾天的牢獄之災罷了,眼下這官家,還並不想讓澹臺家傷筋動骨啊!」
蔡京可是經歷了兩朝的老臣,為官近六十年,四落四起,什麼樣的風雨沒有見識過,通過官家下的那兩道旨意,蔡京已然明白了官家的心思,這是打算排除一切的干擾,全力準備立嗣了。
至於這些干擾們,無非便是朝中的那些權臣。像澹臺家、天波楊家、宗家等等,而他身為太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自然也是包含在其中。
官家這是要為儲君著想。在百年之前,先將這些在朝中呼風喚雨的勢力們打壓下去,免得新君上位後勢微,受到權臣們的綁架。
首先被官家開刀的,便是風頭最盛的澹臺家。而秦檜所拋出來的事情,不過只是給了官家一個藉口罷了,而接下來,便一個個的輪到他們了。
以蔡京的智慧,不難看出,對於澹臺家,官家只想打壓,並未想著讓他們趕盡殺絕,畢竟這澹臺家自開國以來,便忠於天子。算是大齊的頂樑柱了。
秦檜何等聰慧的人物,蔡京只是稍加點撥,便明白了這背後的局面,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來,抿了抿嘴唇,終於失去了平時的那份從容:「會之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罷了,這點牢獄之災,實在是難解心中之恨!」
「會之!」秦檜的話剛剛說出口,便被蔡京給厲聲打斷,秦檜下意識的朝著蔡京驚訝的看過去。見蔡京原本蒼老的眼睛裡,此時卻是迸發出一股凌厲的神色,盯著他,那強大的威勢。讓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幾分心悸。
當了十多年權相之人,身上所養成的氣勢豈是常人能夠抗衡的。
「會之,你可不要讓那點仇恨給蒙蔽了你的眼!」蔡京一字一句的對著秦檜大聲的說教道。
聽到蔡京的話之後,秦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好一會兒,他的眼中才露出幾分掙扎的神色。接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對著蔡京深深的躬身行禮:「是會之著相了,多謝恩相教誨!」
見到秦檜的樣子之後,蔡京的眼中才露出幾分欣慰:「你現在要做的,便是全力的進入到這奪嫡的角逐當中,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這些老傢伙,很快便要跟著官家去了,以後便是你們的天下,而想要位極人臣,有什麼能夠比從龍之功更豐厚的資本!」
「恩相點撥的是!只是不知道諸位皇子……」聽到蔡京的話之後,秦檜默然片刻,然後才對著蔡京疑惑的問道。
「眼下,老夫也不好說,會之不妨先與諸位皇子虛與委蛇,待稍加觀察,再決定也未嘗不遲!」蔡京搖搖頭,對著秦檜淡淡的說道。
「那澹臺家那邊……」秦檜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疑問,就算是他明白蔡京不讓他參與到其中的用意,但是蔡京本人的意思,他卻猜不出來。
聽到秦檜的話之後,蔡京的臉上先是流露出幾分落寞的神情,好一會之後,他的眼中才重新恢復了神采,不,不僅僅是這樣,在他的眼睛裡,秦檜甚至能夠看到仿佛什麼東西在熊熊燃燒一般:「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老夫還有什麼好顧忌的?雖說官家只是想著打壓一下,但是身為老夫一世的宿敵,老夫又豈能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們,這可是老夫最後的機會了,若是不能放手一搏,便是死了也難以閉眼,老夫就是要讓官家知道,有些事,不是單單他想便能控制的了的!」
「恩相,您這是要……」聽著剛剛蔡京的話,秦檜的聲音都開始有些顫抖了起來。
「沒錯,豁上去老夫這條命,這一次老夫也要把澹臺家拖到萬劫不復之地!」蔡京眼睛裡面滿是堅定的神色,看的就連秦檜,都不知道該說出什麼勸解的話來,只能在心中喟然長嘆一聲,接著便聽到蔡京繼續對自己說道:「既然對付的是澹臺家,那麼多上一個白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老夫盡力而為,從明日開始,你便從這件事上抽身而出吧,免得到時候再將你牽連進去!」
聽到這裡,秦檜再無言語,只是對著蔡京,深深的做了一個揖,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便朝著門外大步而出。
看著秦檜離開的身影,蔡京的臉上,忽然帶上了幾分笑容,就在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個位極人臣的權相,而只是一個普通的耄耋老人。
京城當中,原本便開始有些變得明朗的局面,因為蔡京的原因,再度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而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跟白清無關,眼下的他,正在大理寺的牢房裡面,接著討來的油燈那微弱的光亮,在紙上奮筆疾書的寫著些什麼,臉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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