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這的確是個問題。
不過這種小事,用不到朱元璋操心。
身邊的毛驤立刻接口笑道:「我爹雖然目盲,早年也曾飽讀詩書!反倒是我,不求上進,因為讀書辛苦,早早就放棄了學業,慚愧慚愧,此番縣試,我這點學問不值一提,倒不如給我爹當一雙眼睛。我看告示上,秦大人親筆寫的,倘若有不便親自答卷者,可以有人代勞,縣試的目的是為了選拔英才,聖上皇恩浩蕩,也絕不會嫌棄身有殘疾者」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頓時讓幾道疑惑的目光,轉為欽佩。
但是打發了這些人之後,毛驤卻悄悄貼近朱元璋,低聲道:「爹,咱們回家?」
本就是被生拉硬拽過來的,現在又看到這秦楓不尊聖旨胡搞一通,陛下多半是要降旨懲戒,那便不能在這裡,更不能用毛老爹的身份。
「不急。」朱元璋卻若有所思,沉吟道:「就按你剛才說的,你做咱的眼睛,咱們看看這個秦楓的縣試試題里,考些什麼。」
啊?!
毛驤吃了一驚。
剛才那番話,是隨便用來應付那些好奇村民的呀。
陛下,怎麼還當真了!
以皇帝之尊,這次科舉到最後的會試之後,選出全國最優秀的人才,到殿試的環節,才由皇帝親自主考。
怎麼現在反而倒反天罡,皇帝要來參加這個小小的縣試?
秦楓啊,你何德何能,讓皇帝如此眷顧!
不過,既然陛下的主意已定,毛驤自然不能抗旨。
假戲,變成了真做。
於是在排隊了一段時間之後,毛驤和朱元璋一同來到縣學門口,見到了親自主持這場縣試的秦楓。
「哈,毛兄!毛老爹!」秦楓對這兩位也是多日不見,不過因為升任知府,日理萬機,忙得幾乎是腳不點地,也並沒在意這毛家的省親之事,反而是頗覺親切,笑道:「你們也來考試?」
「不是我,是我爹想要試試學問。」毛驤早就想好說辭,這次編得更加圓滿。
果然,秦楓也不疑有它,反而覺得這個瞎眼毛老爹也來參加科舉,是個挺不錯的典型,倘若試卷不是亂七八糟,很可以樹立榜樣,鼓勵更多觀望的人參與進來,說不定其中就有真正的國之英才。
「毛老爹有追求!」秦楓身為知府,親自給毛老爹豎起大拇指,笑道:「進去吧,不過毛兄要懂得規則,只可以幫忙讀題和代筆,不能兩人一同商量答題,本官會專門派人監管,明白嗎?」
說明規則後,毛驤和朱元璋並肩入場。
楓蘭縣學,今天專門清空,作為大明朝首次科舉,最低一級「縣試」的考試現場。
說起來,很寒酸。
儘管秦楓已經將年齡範圍擴大,幾乎是不限年齡,但淳化縣數萬人口,來到這裡參加縣試的,滿打滿算,都不到五百人!
古代讀書人的比例之低,是七百年後的現代人無法想像的,秦楓若不是已經有了近三年的穿越經歷,甚至都會覺得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才應者寥寥。
要知道,要是放在後世,隨便一個普通小學的期末考試,都得有大幾百上千人呢。
可惜了,有好幾個在縣學裡嶄露頭角的孩子,無法參加。
秦楓看著已經完成入場的所有考生,心中略有感慨。
這幾個沒法參加的孩子,都是女生。
儘管秦楓稍微修改了聖旨上指定的規則,放大了年齡限制,但總也不能離經叛道到讓女子也參加科舉,到時候就算金榜題名,難道還能讓女子做官麼,這未免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參考人數,初步統計出來了。
此次縣試,經過幾天的宣傳和動員,最終走入考場參加考試的,共有四百四十六人。
其中毛驤是個輔助,所以實際考試人數,應該是四百四十五人。
秦楓不敢說整個淳化縣再也沒有男性讀書人,但總有那些不求名利不為仕途的,那總也不能強求。
就這樣吧!
秦楓點了點頭,作為知府,也作為淳化縣縣試的主考官,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從主位上站起身來,俯瞰這些年齡差異很大的考生,甚至其中還有一個盲人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無人敢在知府大人面前放肆造次,考不好倒沒關係,但得罪了知府,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各位學子,新年伊始,萬象更新,在場諸位,皆為追求博學之道,心懷天下之憂,誠可嘉焉。秦某雖為應天知府,卻與淳化縣有不解之緣,今承恩於朝廷之重託,奉命主持縣試,聚全縣英才於文廟之中,恭維聖賢,選拔棟樑,只為我大明昌盛,江山萬年!」
秦楓一開口,群響畢寂,朱元璋也在考生行列中,老老實實地站著聽秦楓訓話,身邊的毛驤看得一愣一愣的,哪怕到了今日,也實在猜想不透這個秦楓的聖眷,到底是因何而來。
朱元璋目無旁騖,只看著高高在上的秦楓,若有所思。
選拔棟樑,為了大明昌盛,江山萬年,這個話的確是說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不由得微微點頭,十分贊同。
雖然考生年齡方面放寬了,跟聖旨上規定的不同,但秦楓這番話說得還是甚合心意,讓朱元璋鬆弛了幾分內心的糾結。
「科舉乃國之根本,士人之途徑,承載千載文化,承載封建社稷之重任。爾等所擬之卷,非唯自我展示,更為國家之興盛,民眾之福祉今茲,諸君應心懷坦蕩,以誠相待,放平常心,恭誦古籍,細思哲理,望諸君一展所學,切勿舞文弄墨,宜記德行之重於詞章」
講話之後,便開始分發試卷。
試卷是密封的,但因為只是縣試,所以也並沒有太強的儀式感,拆開封條,便可以看到這次縣試的考題。
「爹」
毛驤的神色微微古怪。
怎麼好像,陛下還越來越認真了呢。
親自答題?
還只是個小小縣試?
「念。」朱元璋神色鄭重,雖然看得一清二楚,卻不得不走個形式。
「是。」毛驤雖然大惑不解,但只得收攝心神,目光落在試卷上,低聲念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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