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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六回到了六監區的條子們給他安排的監房,這個房間他很熟悉,自從第一次被借調過來做工,他就是被分在這個房間。房間住著十六個人,都是雜活隊的做工的勞改。
以往來的時候都是五監區派出一個小隊,這次因為六中隊需要的只是一個修改圖紙的人,其他的活計,六中隊自己有這方面的人才,所以只安排了馮老六一個人過來。
其實,還在五監區的莫不凡現在也不錯,自從和維修隊的小隊長拉近關係後,他在維修隊裡地位的攀升速度簡直可以用「火箭」的速度形容。
馮老六走的前一天,莫不凡已經被維修隊的小隊長提拔為了副隊長,這是經過條子們認可的。馮老六倒是佩服莫不凡的這個優點,說做就做,還能做好,這可不是簡簡單單說兩句就能完成的,尤其是維修這樣,技術含量高的工種。
入夜,馮老六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著下午那個話癆附體的老武跟自己說的那些沒營養的閒話。進來十幾年了,老武們走了一茬又一茬,每年都可以看到崗哨上的新面孔,那麼的年輕,堅毅,充滿朝氣,又那麼的執著……可是當他們看著自己的時候,眼裡的只有警惕,有的甚至是不屑,沒有一個老武正眼看過他。
下午的這個與眾不同,不僅僅是話多,還用了「您」的稱呼詞。這麼多年了,即使是莫不凡為了通道的秘密卑微的求自己的時候都沒用過這個詞眼。
馮老六覺得這個老武很不一樣,至少把自己當個人看,和自己聊天的時候也都是隨性發揮,沒有一點造作,笑的真實,尷尬的坦誠。
在這個老武的身上,馮老六看到了一點他當初的影子,那個早已被自己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影子,就這麼從記憶的灰霾中顯露出身形。隨著影子顯現出來的還有那張,他曾經發誓,一生都不願意再想起的秀氣的面孔,以及那個面孔下,懷裡抱著的襁褓。
愛情……親情……這兩個詞眼,莫名的從腦海中浮現出來。馮老六感受到淚水自眼眶流出,順著臉頰淌進嘴裡,微澀……
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敢觸碰的東西,今天都出現了,究竟是為什麼呢?
馮老六反思著,是因為通道?還是因為……希望?兩者都有吧,他也意識到了最近這些日子,自己身上潛移默化的出現的改變,莫不凡提醒過他,叫他注意點,少說話,多做事。可是,自從那次從通道回來後,馮老六就覺得自己有義務做些什麼。
你比如:五監區木工小隊的活計實在是拿不出手,和總監的那些精英比,這邊的活做的太糙了。於是,馮老六就抽空花了點時間把自己做工的一些經驗技巧簡單的做了個口訣,讓木工小隊的隊員們拿回去看看。
馮老六還記得那些隊員拿到口訣時候的眼神,滿眼的質疑。可是當馮老六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做了幾件像樣的活計,那些隊員工友們沉默了,沉默著拿起手裡的口訣,很多人再看馮老六時候的眼神變的柔和多了。
說實話,裝了這麼多年的普通,頭一次拿出自己的本事,馮老六感覺很痛快,像是喝了二兩白酒一樣的舒服。他記得當時自己用力的挺了挺早已佝僂了的腰。再看身邊的這些隊員工友的時候,很多人本能的避開他的目光,而他自己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樣的渾濁渙散,滿是自信堅毅。
「出去之後,何去何從呢,是去找那個可能已經改姓了的孩子?找回過去的生活?那不可能,就算是見到她們,我也不可能是現在的我了,要麼隱姓埋名的跟著她們身後,看著她們過一生?如果她改嫁了,那我不是更受氣,總不能把孩子搶走,帶著亡命天涯吧。
莫不凡提過出去之後,要麼去外省找個山裡的村子避上幾年,等風頭過去再回原籍。要麼繞過邊防,進入越國或是越國,這樣國內的法律就奈何不了我們。可是這麼一走……」馮老六舉起自己的雙手放到眼前。
一雙滿是老繭,滿是傷口的手上扒著幾個創可貼,那是這幾天做工留下的傷口。對馮老六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管他呢,只要有這雙手在,還怕沒飯吃?先出去再說,在這個窨井裡待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外面什麼樣子了。
如果可能,我真想回去看看,看看我那瞎了眼的老娘,還有雙腿風濕的老漢(老爸)……」馮老六長長的嘆了口氣,把手枕在頭下面,聽著著四周深淺不一的呼吸聲,感受著自己的心跳,慢慢的進入夢鄉……
莫不凡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以手枕頭,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白天,他通過原維修小隊的隊長推薦,順利的晉升為代理小隊長。本來他是不準備這麼快就獲取進入老煤場的資格的,可是原來的維修小隊長太過熱情,不但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把自己在五監區做活的經驗技巧都傾囊相授,還認了莫不凡這個異姓兄弟。
莫不凡清楚,對方這麼做,一是:因為自己幫了對方的大忙,讓對方老婆能在臨縣落戶。有了穩定的情感依靠,像維修小隊長這樣進來前只在工作,家庭上單線往返的人很容易滿足。
二是:莫不凡稍稍的提了下,自己近期想去老煤場辦點事情,估計要一段時間才能忙完。
能在監獄裡混到雜活隊維修小隊長位置的人,無論從智商還是能力,絕對都是有過人之處的地方。
聽到莫不凡話里的意思,維修小隊長還能不懂?這不,就在昨天,這位「殷勤」老哥就十分意外的在出工的時候被鐵錘砸傷了手。經過獄醫的查看,老哥的左手掌骨粉碎性骨折,至少需要兩三個月時間才能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