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宋的朝堂上尚未決定如何應對逼近國境線的蒙古西路軍,這蒙古軍派出的使者已然先到了臨安,入宮覲見。
大宋皇帝宣蒙古使者覲見,剛一見面便唬了一跳,那蒙古使者面貌醜陋粗魯,兩隻銅鈴似的大眼冒著凶光,一股戰場上的血煞殺氣,叫朝堂上的皇帝與百官均是嚇得不輕。
不光如此,那使者聲似雷鳴,開口竟不見起碼禮貌性的問好,而是咆哮著要求大宋君臣,懲治敢於招惹大蒙古東路軍的山東紅襖軍!
原來這蒙古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原本東路大軍計劃先是取道山東,從東面南下,中路直面金國大軍,西路則是借道宋境,自唐州、鄧州進兵,在金國現都城大梁城下會師,共同攻打大梁。
打開地圖便可知道,蒙古東路大軍是最先來到山東,原以為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可以一鼓而下,絲毫不影響大軍順路南下。
哪知這二十多天下來,中路大軍早已到位跟金國軍隊打了起來,西路軍也按照計劃靠近了宋境,唯獨東路大軍竟是被山東紅襖軍死死攔住,到現在甚至都沒能突破山東西面第一道門戶,歷城!
計劃有變,西路軍的拖雷王子派出使者來到大宋朝堂,第一件緊要的事自然也不是借道,而是要求大宋這邊出面干涉,免得東路軍再繼續被拖下去了……
現如今山東紅襖軍已然投了大宋的消息自然已經人盡皆知,其戰績也足夠亮眼,蒙古方的輕視之心早已收起,既然知道紅襖軍跟大宋朝廷其實有這麼一個上下級關係,自然也就不用再悶著頭啃硬骨頭,有捷徑當然願意走捷徑!
只是不知是不是拖雷王子有些考慮不周,派來大宋朝堂的使者並非文官,乃是一個萬夫長。
這人在戰場上縱橫四方,極是勇猛,但作為使者跑到大宋朝堂上面……
他才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的問好流程,大咧咧地直截了當,開口就要大宋君臣管管自己手下!
這人瞪著銅鈴似的豹眼,惡狠狠地盯著大宋的君臣,身上那股屍山血海中養成的凶煞血氣,直震懾得朝堂之上人人低頭噤聲,不敢多語!
就連權傾朝野的大宋丞相史彌遠,此刻亦是低頭不語。
偌大一個大宋朝堂,卻任由一個外族莽漢站在上面肆意咆哮,也當真令人悲哀!
高坐在龍椅上面的大宋皇帝,寧宗趙擴,此時更是被那使者嚇得戰戰兢兢,下意識便要直接否認山東紅襖軍歸屬自家管轄。
此時卻有人站出來道:「這位蒙古使者,山東紅襖軍確實是已經投了我大宋,現下被改稱為忠義軍,此事不假!」
這人氣宇軒昂,二十多歲模樣,龍行虎步,舉手投足間盡顯尊貴之氣。
此人乃是現任祈王殿下,趙貴誠是也。
他搶先給山東紅襖軍那邊身份定了性,隨即又問:「只是他們好端端駐守在山東,未曾聽說有出擊的消息,不知究竟又是如何招惹了貴軍?」
那蒙古使者一愣,瓮聲瓮氣道:「我大蒙古天軍,有一路大軍意圖從山東南下滅金,他們膽敢阻攔,此罪不小!」
「哦——」趙貴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如此說來,乃是貴軍的東路軍意圖從他們駐守之地通過,這才會產生衝突!」
「卻不知,貴軍東路大軍事先有無去函請求借路?有無跟我大宋報備?」
「……反正他們不讓路,便是他們的錯!」那使者被問得目瞪口呆,愣了一會兒後,這才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嗡嗡——」頓時朝堂之上百官紛紛議論起了來。
他們之前是被對方那股氣勢鎮住了,這使者太過粗魯,根本沒說清楚來龍去脈便興師問罪,嚇得他們不輕,搞半天是這麼回事!
如此說來,山東忠義軍並無錯處啊!
試問,哪支軍隊能私自允許敵友不明的另一個國家大軍大搖大擺從自己駐地上趟過去?
既然己方占理,這幫人頓時氣勢便足了起來,看著那粗俗的使者也不復之前的膽戰心驚,反而交頭接耳議論著對方的無禮,就連史彌遠也是對那使者投以鄙視的目光。
……
那蒙古使者見朝堂上風向頓改,一時壓不住火氣,叫到:「我蒙古不是跟你們南人結盟滅金了嗎!既然是朋友,要借條道,憑什麼不讓!」
趙貴誠笑道:「兩國之間雖是結盟,但該有的流程少不得,貴軍若是提前行文告知,好言請求,我大宋自會斟酌此事,或許會同意也說不定!」
「但若事先不說明,直接大軍軍臨城下,那可不是朋友的做法!」
那使者說不過他,卻又不服,便在朝堂上大吵大叫,極為無禮,惹得人人皺眉。
呸,真是粗魯的蒙古蠻子!
此時又有人邁步而出,這人看著四十多歲模樣,看官服乃是禮部侍郎,算得上高官,相貌清癯出塵,凜然生威,一看便是個飽讀詩書的大儒,正是與周念通有過交情的南宋理學家真德秀!
他笑容淡淡道:「使者此前言說,蒙古與我大宋結盟,約定共同滅金,雙方便是朋友,此事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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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既然是朋友,又為何覬覦我大宋,心懷不軌?」
這話卻有些重了,那蒙古使者當場否認:「胡說,哪有此事?我們蒙古人,對朋友都是掏心掏肝,才不會像你們南蠻子那般,沒一句真話!」
真德秀目中怒色一閃而逝,淡淡道:「昨日得到快馬密奏,在山東歷城,貴軍東路大軍與忠義軍對峙之時,你們三王子窩闊台殿下,在歷城守將話語引導下,親口承認了一事!」
他環視一圈,見朝堂之上眾人盡皆被引起了好奇心,緩緩道:「便是蒙古成吉思汗親口下令,此次蒙古軍兵分三路滅金,待得事成,立刻移師南向,要攻我大宋一個措手不及!」
「嘩」的一聲,好似滾油中澆進去一瓢涼水,朝堂上頓時便開了鍋,大宋君臣們個個面露驚怒之色。
那蒙古使者亦是面上變色,大叫道:「胡說,哪有此事!」
真德秀淡然道:「當時歷城城頭城下,十多萬人親眼得見,眾目睽睽,只怕是瞞不過去的!」
「這……這……」那蒙古使者措手不及,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被這個消息搞得腦中一片空白。
自家老大都暗搓搓準備翻臉了,偏偏這消息被大宋知曉,這兩國的關係就微妙了……
而自己剛才還在朝堂上大聲咆哮,指責對方……
這是活膩歪了找死的節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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