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了。
躺在床上的蘇錦目光轉動,打量著屋裡。
光線昏暗的茅屋裡破敗不堪,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就連身下躺著的床也透著一股腐朽的霉味,硬邦邦的膈得人難受。
隔窗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外邊北風呼嘯的聲音,身上蓋著打著補丁的薄薄被子,哪怕蜷縮成一團,蘇錦也感覺到手腳冰涼,背心一陣一陣的發冷。
兩天前,原主死於一場風寒,而她遭遇一場車禍之後睜開眼睛,就到了這裡。
蘇錦顫抖著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拿脈、開處方、挑揀最好的藥材、做最嚴密的試驗,她曾經是傳承家學、學院中西、赫赫有名的年輕神醫。
可是,回不去了!
這雙瘦的跟雞爪似的手也不是她原來的那雙救死扶傷、化腐朽為神奇的漂亮的手!
迷茫、惶恐,到現在的認命,她沒有選擇。
蘇錦輕輕嘆了口氣,扯了扯嘴角,努力的令自己扯出一抹笑容。既然現實已經無從改變,她便該笑著活下去。
好在,在那個世界她早已沒有了親人,也算是無牽無掛。
也是巧了,原主也叫蘇錦。
蘇錦正準備起身,破敗的門突然被人粗魯推開。
伴隨著呼嘯挾裹而入的冷風,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蘇錦狠狠打了個冷顫,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裝睡。
只一眼她便看清了來人是這具身體的大嫂方氏,這不是個好相與的。
方氏見蘇錦在安靜睡著心中大喜,毫不猶豫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著,仿佛在找什麼東西。
蘇錦瞬間瞭然,繼而大怒。
蘇錦「唰」的睜開眼睛,盯著方氏冷冰冰道:「你在幹什麼?」
方氏猝不及防驚得「啊!」了一聲,下意識後退一步,臉上有些被抓現行的尷尬和心虛。
但是下一秒她便昂首挺胸的抖了起來,手朝蘇錦一伸:「那塊玉佩呢?還不快點拿來!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要你一塊玉佩不過分吧?拿來!」
救她的命?的確是救了她的命,只是——卻又並不是那麼回事!
這方氏還真敢說!
大約半年前,原主一路流浪逃亡,流落到小河村外的破廟裡,病的半死不活,正好被方氏看到。
至於流浪逃亡之前發生了什麼,如今的蘇錦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她只知道,似乎是發生了什麼非常可怕的事,原主能逃出一條命已算幸運。
那時候,秦家老兩口正在給老三秦朗議親。
秦朗並非老兩口的親生兒子,而是老兩口從小撿回來收養的。
真正的秦家兄弟秦柱、秦梁當時已經懂事,對這個硬生生空降自家領地的所謂弟弟並不喜歡,後來娶了媳婦、有了孩子,兩個媳婦挑唆,兩兄弟對秦朗就更厭惡了。
總覺得如果沒有他這個外人,家裡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都是他把家裡給吃窮的。
如今還要拿出錢來給他娶媳婦,更是怎麼想怎麼不爽。
於是,方氏看到蘇錦孤身一個便心裡一動,將她帶了回去,連威脅帶恐嚇,逼著她嫁給了秦朗。
多省錢!
而且,原主病歪歪的料想也活不了多久,若是死了,那就是秦朗「克妻」,以後也不必再給他娶了。多好呀!
原主又怒又怕哪裡敢反抗?不得不忍氣吞聲的從了。
雖然沒有如方氏所願死了,但身體一直頗為虛弱,前兩天一場風寒,加上被兩個「嫂子」找茬打罵一盆冷水兜頭澆去,當下便又病倒了。
偏偏秦朗前些天就跟人進山燒炭去了,並不在家。
若不是婆婆,只怕當時原主就給凍死了,壓根挨不到蘇錦穿越。
原主被救回來的時候破衣爛衫一身狼狽,怎麼看也不像有錢的,因此也沒人搜她的身。
但病倒那天不小心露出有塊玉佩,被大嫂方氏和二嫂柳氏都盯上了。
那兩人誰都想獨占、但誰也沒有機會單獨從她身上拿走玉佩。互相盯著對方,造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直到這時候,也不知柳氏跑哪兒去了,方氏終於抽空來了,原主卻已經換了芯子成了蘇錦。
蘇錦想也沒想一口拒絕:「不行!」
她不會給。
這是原主的東西,她不會胡亂處置別人的東西。二則這方氏太令人反感,她心裡很不爽。
「什麼!」
方氏萬沒料到這悶聲不吭的小賤蹄子竟然有膽子如此乾淨利落的拒絕她,勃然大怒,索性上前強搜強搶,口內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賤蹄子,跟你男人一樣白眼狼!你欠老娘一條命哩!老娘要個破玉佩怎麼了?怎麼了!你給老娘交出來!」
「放手!」
蘇錦大怒,極力反抗。
本來因為穿越成個農門婦就夠糟心的了,好容易認命了,調整了心態,這方氏又如此粗暴蠻橫的欺負上來,勾得蘇錦那憋了兩天的鬱悶沮喪化作熊熊怒火,一個翻身下床,與方氏對打了起來。
按說蘇錦風寒剛剛痊癒、且這兩天只有心善的婆婆過來餵了她幾乎不見米粒的米湯,根本不是五大三粗的方氏的對手。
可是人在憤怒至極的情況下潛力爆發,一時間,兩個人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加上方氏壓根沒想到半死不活、身形嬌小纖細的蘇錦竟然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先是傻眼,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無法扳回劣勢了。
蘇錦是醫者,知道打哪裡最有效、最痛。
狠狠一拳過去,方氏慘叫一聲半邊身體都麻了,一口氣沒轉過來,就被蘇錦推跌在地上繼續打。
「啊!小賤蹄子,老娘打死你!」
方氏又驚又怒又痛,雙手狂舞、雙腳亂蹬,狀若癲狂的反擊。
蘇錦到底吃虧在病癒體弱上,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眼前發黑、冷汗直冒了。
相反,方氏越戰越勇。
「小賤蹄子,老娘跟你沒完!」方氏揪住了蘇錦胳膊,揚起大大的手掌就要狠扇她一巴掌,蘇錦避不開,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甚至已經感覺得到那巴掌帶起的掌風朝臉上撲來——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
反倒是聽到了方氏殺豬般的尖叫:「啊!放開我,放手!」
蘇錦慢慢睜開眼睛,慢慢抬頭,逆著光,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和五官的棱廓。
此刻,男人那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扣住了方氏的手腕,紋絲不動。
原主的記憶告訴她,這是她的便宜相公。